赵允让还是很有头脑的,而且多年来的权贵生活,让他有着比常人更好的警惕心。
王府里从来就不缺明争暗斗。
一奶同胞的兄弟都能互相暗算,何况两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赵允让虽然有些打抱不平的耿直性格,但他也不傻,知道留下一些强有力的证据,免得到时被人坑了。
只是他没想到,就算再怎么谨慎,但出了手,就一定会留下把柄。
女人被带回了商郡王府。
只是刚到门口却盯着门楣愣了少许。
「你识字?」
女子赶紧收回目光,怯怯地摇摇头。
赵允让笑了,「别害怕,这里没人会卖你,你那爹也不敢再来这儿找你的麻烦,安心住着就好,等过几日在外间给你找个活计,你就可以自己谋生了。」
女子感激的扶身致谢,又苦涩的摇头。
「爹爹从小就让奴家学习唱歌、跳舞,除了这些,奴家不会别的……」
这是打小就想好要把女儿给卖了。
畜生!
女子可怜凄惨的模样勾起了赵允让的怜爱之心。
「放心,你若不想出去,今后就在这儿住下,没人敢你对怎么样。」
赵允让安顿好了女子,就去了后院。
「孩儿见过母亲。」
王妃就在正堂坐着,赵允让进门吓了一跳,赶忙乖乖的行礼。
「又出去了?」
「是。……儿子今日去了城外的作坊,花露的产量愈发大了,秦为说要亲自盯着,以免有人从中捣鬼。」
王妃的脸色很平淡,举手投足间的雅致显得格外雍容贵气。
「咱们是宗亲,又是太后关注的……郡王府的权势以后定会越发淡薄,有些生意上的底蕴也是好的,只是切记要谨慎,这天下害人之心太多……」
赵允让点头:「母亲放心,儿子会小心的。」
「可为娘就是放不下这颗心啊……」王妃放下手中的玉珠手串,轻揉着发酸的额头,幽声道:「当年他夫妻俩说要人就要人,说赶人就赶人……现在她儿子当了皇帝,监视了这么多年还不算,如今又要我的儿子去给她儿子卖命!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提起刘娥,王妃眼中透出几分冷芒。
要说二人还是妯里的关系,以前在王府时两家经常走动,关系也还不错。
可自从赵恒久不能得子后,皇家便将目光投向了这些宗室子弟的身上。
赵允让作为宗室的嫡系子孙,自然就是首要的人选。
更重要的是商王赵元份那时已经去世,所以郡王府对赵恒来说没有任何威胁,更不怕日后赵允让即位后,赵元份雀占鸠巢。
可当皇帝这种事儿,也不是人人都欢喜的。
至少商王妃不喜欢,更不愿将自己的儿子投身那冰冷的深宫之中。
赵允让只得苦笑道,「母亲放心,儿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知道个屁……」
王妃闻言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轻轻砸向儿子,赵允让笑嘻嘻的伸手接住,一口塞进嘴里。
「那赵祯看似软弱,实则心思深沉!否则他不会利用你之手去扶植秦为……你以为他这只是培植羽翼吗?错了!他是想日后遇到危险时,好让你二人挡刀!」
赵允让收起了笑容。
这个说法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之前秦为半开玩笑的与他这么说时,他还当是几句无心之言。
现在母亲也这么说。
那这话就不得不让他深思了。
沉默
少许后,赵允让正色道:「多谢母亲提点,孩儿记下了。」
母子二人说了几句家常话后,小丫鬟们就开始张罗开饭了。
刚起身的王妃说道:「听说你从外间买了个女子回来?身份底细查清楚了吗?要警醒些,尤其是对那些漂亮的女人,更要警醒!」
赵允让微笑道:「母亲多虑了,就是一个走投无路被生父卖身的良家,孩儿买她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救她一次而已……」
「天下可怜人多得是,你救不过来的。」
儿子的慈心让商王妃心中多了几分温暖,摇摇头不再说话。
赵允让则是狼吞虎咽的吃了饭,又三口并两口的喝了杯茶水,就道:「母亲您歇息吧,儿子要去书房查账目了……」
王妃迟疑了一下,「那女子的来历还是要查一下的,别……」
「儿子记下了,稍后就让人去调查。」
说完赵允让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只是他一心想着香露作坊的账目,没等到了书房,就把这事儿给忘干净了。
……
直到开封府的衙差上门。
赵允让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儿。
「郎君,前厅来了开封府的几个衙差,是庞籍亲自派人来的,说是要请您过府问话……」
小厮在门外急声禀报。
赵允让这时也从书房冲了出来,幕僚方瑜也得知了消息,匆忙朝赵允让这边赶来。
二人刚一见面,方瑜就面色凝重道:「郎君,刚刚得到消息,您昨日买的那个女子……他爹死了,被人一刀割喉,在他的家里还搜出了刻有我郡王府标识的钱箱。」
「这是有预谋的陷害!」
赵允让心中怒火中烧,可又马上冷静了下来。
「那女子可还在府中?」
昨日回来后他就把这事儿忘了,那女子被他随意安排在了外府的一处小院儿里。
「郎君放心,在下已经派人盯住了她。」
赵允让点点头,严肃道:「如此看来,那女人应该也是有人故意派来陷害我的,他们就等那男的死了,然后……」
方瑜冷声道:「倒时开封府定会传这女人过堂,若她此刻死在了郡王府,那这草菅人命的嫌隙,您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赵允让没说话,只是快步向前厅走去。
这边开封府的衙差已经在等候了。
看到赵允让来了,为首的差役赶忙行礼道:「小人开封府衙差薛力,见过小公爷……」
赵允让冷笑一声,坐在首位,淡淡道:「门都进来了,废话就免了吧……看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来抄家的……」
「小公爷言重了,小人也是奉命办事。」
「奉谁的命?又准备办什么事儿?」
衙差有些语噎,看着赵允让阴冷的脸不敢说话。
他们进门时就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可看赵允让这架势,是准备想仗势欺人了。
他毕竟是世袭罔替的宗室郡王,就算真犯了什么错,那也该是开封府通秉大理寺,然后再由大理寺呈报宫中,交由陛下亲子定夺。
可问题是,现在的案情并未解决啊。
只要案子还在一点,赵允让就不得不被怀疑为嫌疑人。
既然是有嫌疑,那按照大宋律法,庞籍有权利传召赵允让过堂问话。
只是律法是律法。
以商郡王府的身份,就算真的杀了人,开封府也要给个面子。
至少不能让堂堂小公爷对簿公堂吧。
大宋权贵
们最看重脸面。
可偏偏庞籍就这干了,不仅派了人来,还直言要让赵允让过堂。
「这是欺负我王府没男丁吗?!」
一声冷喝,王妃身穿朝服款款而来。
这身衣服和制式彰显了她商郡王妃的身份,一般只有在大典或是宫中的祭祀时,宗室妃嫔们才会穿戴这种服侍。
谁也没想到商王妃竟然连朝服都穿上了,可见是动了肝火。
一下子就镇住了满堂衙差。
「小人见过王妃!」
在大宋,官员臣子之间都不需要行大礼,平日大多是鞠躬。
可一旦穿了朝服……那就代表了身份和地位。
十多个衙差无奈,只能纷纷下跪行礼。
赵允让也被吓了一跳,行礼后,恭敬地将母亲请到主位。
他刚想劝慰,却被王妃出言打断道:「要拿人可以,让他庞籍亲自来!我的儿子,也是你们可以缉拿的么?!」
几个衙差面面相觑。
来时就知道这趟差事不好干,看商王妃的态度强硬,他们也不敢多言,只好灰溜溜回去禀报。
没过多久,庞籍来了。
那张略带几分呆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进门就直奔主题:「下官庞籍,见过商王妃!」
「若是论职位,老身该要给你行个礼才对。」
商王妃淡淡的看了眼庞籍。
「不敢,下官当年承蒙商王照顾多次,给您行礼自是应当。」
王妃没理他,只是冷声道:「我儿犯了什么错,要劳你开封府如此的兴师动众?来我商郡王府要人的,你开封府是第一个……」
「开封府今日接到报案,城郊一男子被人杀死在了家中,经查明此人就是小公爷买回来那女子的生父,而且……」
「差役们还在此人家中搜出了一只钱箱……」
庞籍挥挥手,身边差役拿出一个刻有商郡王府表示的钱箱。
这东西现在是证物,本来不该拿出来的。
只是商郡王府的身份特殊,庞籍就算再铁面无私,也要顾及赵允让的身份。
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
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儿的确与赵允让有关。
至于是诬陷栽赃,还是证据确凿。
那要等查了才知道……
……
赵允让被待到的开封府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大理寺和皇城司的人都出发了,大理寺的人将会负责监察审讯,随时给宫中的赵祯传递消息。
毕竟这事儿有关宗室,他们不敢不上心。
而皇城司的人则是要深入探查各种证据,若真是有人想陷害宗室权贵,这性质恶劣可就恶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