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结束了。
满意不满意也就这样了,在赵祯的偏护下,秦为又侥幸躲过了一次。
宰辅们结伴回到政事堂,一进门吕夷简一直在默然。
从议事开始吕夷简就没说过话,只是中途递了两个眼神。
张之白就以为他这是在为御史台打抱不平。
然后劝道:“此事游昌道却是做过了,他与秦为的仇隙大家都清楚……秦为趁机动手,正好让陛下不再发愁怎么赏赐他,这是有来有往,所以……这事从开始咱们就错了。”
吕夷简这才收回思绪,无所谓道:“陛下和秦为这些年早就有了默契,别说是打了游昌道,就是打了马德禄,估计也就这个章程了……”
“只是……下次秦为再立功劳呢?”
张之白抬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才二十一岁啊,若他再有什么功绩,陛下如何是好?护着也不行、打压更不行……。”
绝尘于普通人者,多半没有朋友。
而没有朋友,你就势单力薄,很容易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一个人能走多远?
赵祯不肯把秦为置于危险之中,这算是爱护,可这样的爱护也不能一直如此,否则他就会骄纵。
吕夷简苦笑道:“他……若是经常立功怎么办?”
这个假设很奇葩,但张之白却深深的为之忧郁了。
他面无表情的道:“若他再立功大功,陛下就只能封赏了……总不会再有一个游昌道跳出来让他揍一顿抵功吧?”
吕夷简笑了,又叹说道:“可如何封赏,封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宰辅出来?那这朝堂恐怕就要乱套了……”
“那年轻人……”
张之白幽幽道:“立了许多功劳,他深谙对外之道,还会练兵,眼界还宽阔,可还记得他初次去真定府赈灾那一次吗?”
吕夷简点点头。
那一次秦为初出茅庐,大家都在等着看笑话。
谁知道年仅十八岁的少年,应是用强硬手腕逼着真定府不得不开仓放粮,而且他对时局的把控很精准,在发现这些辽人密探的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局面。
这是一炮而红!
后来这厮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让人叹服。
“黄河改道之事大伙儿都同意,就他和王臻几个人等人反对,可最后如何?若非是他们,靡费无数钱粮不说,以后的河北路怕是没了啊!”
吕夷简越说越觉得自己怕是遇到了个妖孽,心中隐隐有些能力不如他的憋屈。
……
这边秦为还没出宫,消息就传了出去。
游昌道一直在宫门外的小摊上等候着。
他要亲眼看见秦为倒霉,第一时间送上嘲讽和鄙夷!
“秦为禁足十日……”
什么?!
“这不是惩罚!”
游昌道抬头怔怔的看着皇城方向。
一股委屈袭来,他不禁热泪盈眶。
“这不公!”
他一直站在那里嘴里碎碎念着处置不公……
边上的小贩却在嘀咕着:“把秦郎君处置了就公平么?你在背后说人坏话算什么君子,小人而已。”
“谁敢说某是小人!”
游昌道的目光骤然凌厉,当看到是小贩时,威严更是无处安放。
这就像是变色龙,见到上官就谄媚,见到下属和百姓就威严。
尤其这还是条能屈能伸的变色龙,他能给曾经的下属下跪,这种人已经疯魔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小贩却没有害怕,大声说道:“背后说人坏话,那不是小人是什么?”
游昌道冷笑着走过去,他发誓要让这个小贩好看。
他认识巡检司的人,到时候只需暗示一下,就能让这个小贩失去在这里摆摊的机会。
你将会忏愧嚎哭!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狰狞,却看到了那小贩已经举起了手中的菜刀……
“你想做什么?本官可是……”
他不知道小贩才将受了秦为的恩惠,二十贯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也就如此了。
所以正常人都是知道感恩的。
尤其他不过是个小贩,大不了换个地方摆摊就是了。
游昌道的脚步一滞,然后回身喊道:“杀人了!快来……”
他的喊声突然中断了。
秦为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皱眉道:“谁杀人了?”
举着菜刀的小贩忽然眼前一亮,丢下菜刀跑过来,笑着道:“秦郎君,小人方才已经把肉夹馍和配方一起送去府上了,贵府夫人不仅给了钱,还额外赏了小人五贯……”
秦为笑着谢了,然后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贩看了游昌道一眼,大胆的道:“这人刚才说不公,小人说他背后说您的坏话不是君子,他就恼了,准备收拾小人。”
这时周围的小贩也围了上来。
他们是第一目击证人,这会儿纷纷站出来为小贩作证……
“对!咱们都看见了……此人方才凶神恶煞的,像是要吃人呢!”
“早上的时候他和马中丞说话,那谄媚的让人没法看,现在却凶的不得了……”
“他还说什么陛下不公,相公都眼瞎了……”
“……”
小贩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站在秦为这边,是因为秦为一人便带动了整个汴梁的餐饮发展,如今这些小摊上卖的小吃,大多都是从当初的秦记美食街上学来的。
秦为得知后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让人把秘方公开了。
说是秦记已经改了模式,这些小吃便用不上了,倒不如给这些汴梁小贩们,好让他们也能谋一条新的生计。
这样的好人,他们能不爱么。
市井小民最市侩,但他们也是最真实的一群人,恩怨皆分明。
谁对咱们有恩,咱们就拥护谁。谁欺负咱们,咱们就恨谁……无关什么立场,只是这些底层百姓,还都怀有一颗纯净的心。
游昌道被这些小贩一番话弄的面红耳赤。
秦为在边上见了只是冷笑,问道:“你要收拾谁?”
他逼近一步,游昌道想起昨日的围殴,心中慌了,就退后。
“他又来了,看看呐,秦为要动手了!”
他就像是个吵架输了的泼妇,奋力的叫喊着,就差扯衣服了。
秦为逼近过去,冷冷的道:“你这等小人,某就算是打了你又如何?你若是不服尽管去告状,去寻了马德禄哭诉……不是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么,也不知马中丞这个年纪还有没有奶喂你了……”
哈哈!
边上许多人都笑喷了。
皇城外顿时一阵笑声,让出来的不少人为之惊讶,然后围了过来。
游昌道怒道:“这天下是有公道的!某就不信你能一手遮天!”
秦为笑的很是嘚瑟,右腿轻轻地缠颤着,仰头看着他。“对,某就是一手遮天……对了,乔风把钱拿出来……”
乔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子。
这年头出门都要带铜板,可秦为却觉得太麻烦,所以就全都换成了官引,虽然比例有些低,但在汴梁也是流通的货币。
“全给他。”
乔风把钱袋里的钱引全都掏出来,一把塞进了游昌道的怀里。
很厚,估摸足足有上百贯。
秦为淡淡的道:“陛下要某赔你汤药钱,这里有两百多贯的钱引,去开封府换成铜板够你数到病愈了……若是不够只管说,秦家从来不差钱!若你觉得这钱挣得太容易,可以每日来秦家门口等着,秦某有的是钱,打你二十年都有富余,不过你怕是活不够那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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