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为有些懵,忘记了按照官职、年纪,此刻他应该去扶着马德禄的。
问题是这事儿……它有些玄幻啊!
马德禄竟然要感谢我?
这尼玛世界太疯狂了,耗子都给猫当伴娘了!
秦为愕然,然后……他的反应竟然是退后一步,马德禄直腰起来,见状也只有苦笑,秦为不信他,他同样也不信秦为。
如此……咱们以后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吧。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苦笑一下,拱拱手,然后步履蹒跚的往外走。
赵允让低声道:“秦兄,你不信他?……可你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多是政见不同而已的,这次马德禄的话,明显就是赞同了你的政见,何不就是拉拢呢?”
政治是需要有同盟的,一个人根本没有前途。
利益一致的人走到一起,然后大家团结起来共同漫进,这才是政治方向的正确走法。
在他看来,马德禄虽然有些固执和古板,但人品算正值,与那些权贵不同,至少他不会下黑手。
秦为却目视着马德禄的背影,“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立场这种东西是会变的,或许他本心是如此,可现实确会让人面目全非……若是没了那些权贵的支持,你觉得马德禄还能走多远?”
革新就是新一轮的利益分配。
等真到了哪时候,大家为了利益连人性都可扭曲……就算马德禄千百个赞同自己,可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拿起刀砍死面前的拦路者。
这就是现实。
人品?人品只是一个遮羞布而已。
赵允让叹道:“还早着呢!革新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成的,咱们还要很长的路要走……”
秦为也点点头。
是啊!
路还长,而且荆棘密布,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可他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总要在这段历史中留下些什么,至少要证明一下自己存在的价值吧?
“秦为……”
皇城外传来了一声怒吼,惊住了不少人。
韩琦疑惑看向远方,喃喃的道:“怎么是马德禄的声音?他这是怎么了?”
大宋的皇帝平时很和气,律法也相对来说比较松懈。
弹性很大,尤其是对权贵官员,弹性更大……
这就导致了皇城边上的百姓们胆子也很大,他们的胆子大到什么程度呢?
竟敢在近在咫尺的宫门外吆喝买卖,巡查的禁军也只是看看,并不会刻意驱赶,只是提醒他们不要越界。
“刚出锅的汤包啊!羊肉馅的……”
一个小贩无视了军士的警告,把身体探进门里吆喝着,里面就是枢密院,再里面就是政事堂。
你见过哪国的小贩敢冲着最高权力机构吆喝叫卖的?
大宋的小贩就敢。
所以他们听到八卦也就比一般小贩要多,聊起来更是口无遮拦。
“……那马德禄在井底叫苦,那些人几次拉扯都没救上来,幸而我家郎君……你们该知道的,我家郎君和他不对付,是不是?”
好容易争取到出门机会的段玉,正在传播着自己郎君的功劳。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反应热烈:“是啊,以前就知道秦大人和那人不对付,只是没想到秦大人能以德报怨……好人啊!”
和刻板的马德禄比起来,商人出身的秦为更加的亲民一些,得他们的喜欢。
段玉得意的道:“那马德禄浑身臭烘烘的,在井底待了好几日,你们懂的……若非我家郎君不计前嫌……”
他在得意洋洋的吹嘘,直至边上有人怒吼了一声。
“秦为……”
这谁敢这么大声提到我家郎君的名字?不知道这汴梁城里最嚣张的纨绔是谁么?
虽然秦为已经好久没当过纨绔了,可汴梁纨绔圈子里还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
段玉大怒,捞脚挽手的回身,就想帮郎君讨回名声,可回头却看到了一脸阴冷的马德禄。
我擦!
正主什么时候来了?
这下尴尬了……
关键是段玉这番话被马德禄听见了,这相当于坑了秦为一把,把他好不容易才弄了些人情给马德禄背上,这一下全被整没了。
现在估计马德禄不找秦为拼命就已经够意思了。
秦为急匆匆的出来,他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所以见状就皱眉道:“马中丞这是什么意思?”
耗子刚救了你,咋的!你想恩将仇报?那可别怪我下狠手。
马德禄看了他一眼,眸色平静,然后在仆役的扶持下上了马,扬长而去,留下现场一地的尴尬。
这老家伙,真是不地道!
他见段玉在强笑,就说道:“别怕他,要淡定!记住了,咱们秦家的做人准则就是以德报怨,以德服人,回家!”
周围的人不大对劲,那眼神有些古怪。
秦为心中恼火,等出了这里后,段玉请罪道:“郎君,先前小人在那里说了马德禄掉井里的一些闲话,而且不大好听。”
玛的!
秦为这才知道马德禄为啥要发飙……合着是被抓包了啊!
“说了什么?”
“说了他在井底臭烘烘的,若非你不计前嫌出手相救,他就只能吃屎度日了……”
靠!
本来有些搭救的情份马德禄日后出手还能有所顾忌,可现在人情都变成了仇恨。
赵允让则劝道:“罢了,反正这马德禄也不是一路人,说就说了……”
他觉得马德禄本来就不是个东西,就算是段玉说了他一些不好的话,可那也是实话,你气个什么?
“不是让你悄悄的说吗?你平时的机灵劲儿呢?说话之前就不知道悄悄周围的环境?回去以后找张勇学一下……”
秦为有些恼怒,可赵允让却差点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为了这次能抹黑一下马德禄,秦为特意把闷葫芦的乔风换成了碎嘴子段玉,可没想到……物极必反了
他服气了。
真的,他自诩阴险狡诈,可和秦为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人竟然一边和马德禄说着路遇危难出手是应当的,背后却让段玉去传马德禄的小话。
真的是太缺德了啊!
段玉低头道:“小人说的口滑了……”
这是说的兴奋了,可见得意忘形要不得啊!
……
汴梁名人的宅子不少,前丞相寇准家就是一处。
那位寇丞相在世时活的大起大落,死后家人倒还算是安稳,而就在寇家过去不远处就是国子监,此刻是午时,那些学生得了空闲,就三三两两的在转悠。
国子监斜对面有家酒楼,酒楼的二楼里,陈新和一个男子相对而坐,案几上摆放着几道炒菜,让那个男子不大适应。
“以前总是摆满了菜,如今就是几道……不过郎君,这大宋的炒菜还真是妙不可言啊!味美新奇,让人欲罢不能啊!”
这是大宋话,听着没什么毛病。
陈新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然后问道:“如何?这都好几日了,那边可有回复?”
男子放下筷子,恭谨的道:“郎君放心,那边说……已经成了,算算时间的话,此刻弄不好已经开始围杀他们了。”
陈新举杯又喝了一口,脸上多了一抹红晕,烈酒的冲劲儿让他有些晕乎,然后微笑道:“某看他此次……怎么死!”
男子低笑道:“那些北伐军若是在那边全军覆没,秦为会肉疼吧?到时他就是自断臂膀,郎君好手段。”
陈新给自己倒了新酒,仰头喝了,这才呼出一口郁气,问道:“可接头时遇到人了?”
男子摇头,迟疑了一下后说道:“有个人看到了小人,不过……”
“说!”
陈新的面色一变,差点把酒杯给扔了过去。
“是谁?”
男子的面色也渐渐变了,变得有些惶然,他的目光闪烁:“郎君放心,那人应该是不认识小人的……”
陈新收了怒色,淡淡的道:“此事之后你且安心的去吧。”
这是要灭口!
男子面色惨白,眼中有些厉色闪过。
“别想跑,不想一家子倒霉就乖乖的,那样你死了之后,你的家人还能活的好好的。”
陈新的声音就像是来自于地底,让男子的身体不断颤抖着,他抬头看了一眼,从陈新的眼中只看到了冷意。
“郎君,小人认识那人……”
这是死中求活,陈新心中冷笑,淡漠的看了眼男子,道:“赶紧说,否则……”
男子拿起酒壶,仰头就开始灌。
此时陈新的眼中才多了惶然之色,等男子放下酒壶后又恢复了平静。
“那人是个泼皮,常年在汴梁街市上讨生活,住在西城……”
陈新得了消息,马上就让人去查探,喝酒的性质也没了,便惶惶然的回家。
稍晚一些后,有人传回了消息:“郎君,那泼皮应当是恰巧遇见,然后想勒索些好处,可等咱们去找时,人却不见了。”
“他现在已经躲起来了。”
陈新还在喝酒,从中午开始他就一直在喝酒,喝的眼睛发红,他抬起头来看着仆役,冷冷的道:“他可知道某的仇人是谁?”
仆役摇头,这是自我安慰。
陈新看着他变色的脸,叹息道:“某一生与人为善,仇人没有,唯一的一个却是对头,咱们无数人的对头……”
他仰头喝了杯中酒,然后低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从低到高,渐渐的带着些疯狂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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