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前朝,就是周,柴氏的周国。
吕夷简皱眉道:“你没记错?”
他觉得王尧臣已经老朽了,早该回家去养老。
而不是在政事堂里厮混,不仅占了宰辅的位置,还握着三司这个实权衙门不撒手,一点儿没有退位让贤的觉悟。
王尧臣目光转动,半晌才确定了他的位置,然后淡淡的道:“吕相是要和老夫探讨学问吗?”
瞬间吕夷简默然。
眼前这位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当初可是进士三甲出身,比在场百分之九十的人都高出了几个档次。
若非如此,当初刘娥也不会力荐王尧臣接管三司。
这位是真的有本事啊!
你确定要和他比试一番吗?
吕夷简不肯受辱,于是退了。
“白布?”
赵祯摸摸手中的白布,对秦为说道:“旁人讥讽你不学无术,可你却博览群书,强闻博记……你为何不去驳斥?”
这个……
秦为微笑了一下,看着带着些苦涩:“臣自从走了仕途以来,所作所为敢说都是为了大宋。许多事没法解释……若是每件事都去解释,哪还有功夫去做事?”
赵祯赞道:“夸夸其谈的臣子我不喜欢,埋头做事的臣子我一直看在眼里,你很好。”
王尧臣赞道:“若是每件事都去解释,这官却做得有些假,安北此人可称为君子。”
是啊!哥就是君子!
秦为一脸的正义凛然。
不是我强闻博记,而是后世知道棉花的种植地而已。
每年到了采摘的时候,那些人就和候鸟般的涌向那个地方,让人印象深刻,不过强闻博记的赞誉他就不客气的收了。
“还有什么……弹棉花呢?”
赵祯突然想起了先前的一项活动没见到。
秦为一脸囧色,“陛下,臣还不熟。”
赵祯兴致勃勃的道:“试试。不行我来。”
随后大伙儿就去了弹棉花的房间,秦为用两层纱巾遮在脸上,就像是个蒙面大盗般的,看着很是滑稽。
随后就是弹棉花……
蹦!
蹦蹦……
秦为没找到节奏,如果用音乐来形容的话,就是很糟糕,被弄过的棉花堆叠在白布上,秦为有些窘迫的在弹棉花。
他只是在小时候见到过,那些到处游走的手艺人给家里弹过棉花,他们弹的很有节奏感,而且看着不累。
他一遍一遍的弹着,渐渐的找到了感觉。
每一下敲打绳子,感受着那股子弹力,秦为觉得这就是道。
他的敲打渐渐富有节奏……
赵祯在外面看着,突然说道:“做事就要这样,心无旁骛,看看秦为,开始生疏,后来熟悉,一下一下的,让我看了觉着赏心悦目,这就是从容。当着我的面,能保持从容的朝臣有几个?”
王尧臣想了想,“陛下,怕是一个也无,秦为从容如此,臣当年也多有不及。”
赵祯叹道:“这便是做事的臣子,不管外间多少诱惑,他一心只想着做事。”
庞籍说道:“普通人在见到您之后,一是慌张,二是想让您关注,于是手忙脚乱,哪还有什么从容!”
赵祯见秦为依旧在全神贯注的弹棉花,就赞道:“他弄出了这个棉花,可却不居功,是个值得托付大事的人。”
这话引得宰辅们都有些发酸。
王尧臣算是老资格的臣子了,闻言就半开玩笑的说道:“陛下您这话岂不是说臣老了,不中用了?臣还没老呢,臣如今还能一顿吃一斤肉,夜里一次……咳咳咳!”
听到一顿吃一斤肉时,赵祯点头赞许,等听到夜里一次什么时,他的脸马上就黑了。
老家伙……当真是老不修啊!
秦为弹了许久,这才叫人来拉线。
“这是要定住棉花,不许它乱飞。”
拉线是个精巧活,秦为指导两个妇人来做。
“多压压!”
弹好的棉花很蓬松,来回的压,然后拉线,等最后用布把整个棉被包裹起来时,秦为忍不住就趴在了上面。
真软啊!
他准备今晚就和媳妇盖这床被子。
“我看看。”
赵祯进来了,秦为百般不愿的让开。
“嗯,软和!”
赵祯四处摸摸,然后说道:“带回去,正好给母后涌上。”
啥?
秦为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不见外。
合着你当孝子却让我当冤大头?
“陛下,怕是有毒呢,还是臣先试用吧。”
赵祯淡淡的道:“你方才弹了许久,满身都是棉花的花絮,若是有毒,你此刻可还能站着?”
秦为无语。
许茂则欢喜的过来,亲自把棉被抱着,赞道:“真的暖和。”
赵祯说道:“此物回头就要多种,汴梁周边先来!”
吕夷简应了,赵祯看着秦为,很是赞赏的道:“先从汴梁周边来,若是好,百姓自然会种植,这还是你的想法,很稳妥。”
复合肥就是用了秦为的办法,先是秦家庄丰收,引得汴梁周边的农户效仿。
如今汴梁周边的农户反馈相当好。
一旦今年丰收,复合肥丹的美名就会不胫而走。
秦为谦逊的道:“臣只是尽力而已。”
赵祯见他谦虚,心中又满意了几分,“我看你做个三司使也使得。”
吕夷简一下就愣住了,他看看庞籍和王尧臣,他们也有些懵。
陛下莫不是疯了?
哪有给臣子这般许诺的?
……
“热!”
刘娥这一觉睡的很舒服,醒来时觉得有些热,等晚些赵祯来跟她禀告事情时,他说了此事。
“这被子盖上热的厉害,为娘昨夜睡的极为舒服,少有的舒服。”
真的那么好?
稍后赵祯特意派人去了一趟政事堂,并带去了太后的亲身反馈。
王尧臣正色道:“老夫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趟。”
他前脚出了政事堂,庞籍接着说道:“老夫身体有些不适,想去看看郎中。”
吕夷简能说什么?难道他能说你们不能撒谎?
是的!
他打赌这两个老家伙就是在撒谎。
稍后有消息传来:“吕相,他们去了城外,看方向应该是秦家庄子……”
老夫就知道!
吕夷简很生气,可却无可奈何。
“韩相,二位相公带着两卷东西回家了……”
“那不是东西!”
吕夷简郁闷的道:“那是棉被!”
他也想要啊!
可他和秦为的关系就这样了,哪有脸去秦家庄?而后消息散开,秦为再无宁日。
“郎君,又有人来讨要棉被!”
“没有!就说没有!”
秦为摸着仅存的两床棉被,气鼓鼓的对刘姝说道:“这是咱们家的,记住了,谁来也不给!陛下也不行!”
刘姝想起秦为弹棉花的熟练,不禁赞道:“夫君,您真是什么都会呢!”
“一点点罢了。”
秦为想了想,觉得自己会的太多了,以至于生出了些俯视众生的感觉,很不好。
他在庄子里和妻子逍遥度日,直至殿试前才回京。
“怎么才回来?”
王臻的精神看着好了许多,他和秦为在庄子上缓缓散步,不时看看周围的田地。
“太后听说了棉花的事情,这两日心情极好,御医说病情都好了许多,这都是你的功劳。”
秦为淡淡的道:“心情好,身体自然就好。”
王臻经历过病痛,所以闻言就问道:“你是说……太后的病情是多年来的积郁造成了?可太后……”
她是一国之母,更不夸张的说,她万人之上!
她为何积郁?
“没错。”
秦为分析道:“太后在掌权后被先是被臣子们反对,后来连陛下也……心情自然郁郁;再加上陛下并不是太后亲生……”
玛的!
王臻干咳一声,眼中有些凶光闪过。
这话是你一个臣子能说的啊!
传出半句话都能要了你的小命……
秦为干笑道:“还有就是年迈,这是最大的压抑,毕竟谁也不想死……尤其是那些身居高位者。”
权势动人心。
历代帝王为何明知丹药害人也要趋之若鹜?不就是为了能出享受几天这种至尊的生活么,刘娥也不能免俗。
可空余权利,年纪却不允许……人长期处于压抑的状态之下,不生病才怪。
王臻暗自点头,回去就找到了吕夷简等人说话。
“……秦为说太后生病多是为此,咱们是不是变变。”
王尧臣叹道:“罢了罢了,太后都成了这样,我等难道还要强项?吕相?算了吧……就算之前有些恩怨,但那也是当年的事情了,总要有个了断吧?”
吕夷简点头,眼神有些飘忽,他抬头看着虚空,“老夫这几年却也过分了,现在陛下已经掌权,如此……”
几人相对一视,都微微点头。
……
“这个被子好,不过……洗不洗?”
刘娥这几天都在琢磨着这床被子,连自己的病情都忘了。
赵祯见惯不怪了,就说道:“母后,允让那边怕是知道,要不让他来?”
刘娥点头,他抚摸着棉被说道:“若是天下百姓家家都有棉被,不受冻,那便是盛世……饥寒饥寒,没了寒还有饥饿……”
许茂则出去了,有内侍就大胆的说道:“太后,不是还有那个复合肥吗?”
“是啊!”
刘娥很是欢喜的道:“复合肥哀家也看过了,确实是作用不小,以后用于天下,这大宋就再无饥寒……盛世啊!”
“启禀太后、陛下,皇后来了。”
“这便是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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