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继闵无语,两人一路往下跑。
身后大队军士带着武器也跟来了。
黄河在这里比较文静,河里的十多艘小船上,那些辽人正在得意时,就见城门洞开,接着冲出来一群宋军,都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辽将站在船头,纳闷的道:“宋人猪狗般的胆小,他们怎么敢出城呢?”
边上有人说道:“他们还拿着兵器呢!”
“若是动手怎么办?”
“宋人敢动手吗?哈哈!”
这些对话传出去,周围的小船上全是笑声。
辽将盯着往下面跑的折继闵等人,说道:“上面说宋人最怕大辽走水路,所以几次想把黄河的河道改回去,弄的国中民不聊生,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如今咱们来了,看看。”
“从这里可以直接杀奔宋人的河东路,若是大军掩杀,再过去就是汴梁了。”
“听闻汴梁有无数美食,无数美人,钱财堆积如山,粮食更是多的都烂在了库房里,若是那里是咱们的多好?”
“宋人的女子最美,以前咱们还能不时打草谷,抢些宋人女子回去,自从去年年底开始就不许了,也不知道是为何。”
辽将见麾下都鼻息咻咻,面色微红,显然是在憧憬着杀进汴梁的各种好处。
他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去年在南京道,宋人的北伐军才三百余人,就横行一时……而后南京道派人去报复,被北伐军全灭,还筑京观在雄州……丢人啊!”
“北伐军?好像听说过。”
“就是那个秦为。”
“那个秦为不是文官吗?”
“文官?他都亲自冲阵好几次了。”
“那么厉害?”
“他做的词据说连陛下都喜欢,还有皇后也喜欢,那个……梁王也是。”
“别说了。”
辽将觉得这有些伤士气,刚喝住麾下,却发现宋军开始集结了,府州城就建造在黄河边的小山包上,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此刻宋军在集结,托天气晴朗的福,能清晰看到一个文官在挥刀嘶吼。
“集结起来,让宋人看看咱们大辽也有水军!”
十多艘船开始集结。
这年头干点什么都讲究个阵势,赵老二更是阵势痴汉。
“……这条河是大宋的,河里的每一条鱼都是大宋的,大宋的船可以航行,大宋的渔民可以捕捞……可外人就不行!”
宗升挥动着长刀嘶喊道:“如今辽人来了,他们侵入了大宋,怎么办?怎么办?”
这些军士被他的话蛊惑的热血沸腾,此刻见他以文官之尊依旧在挥刀嘶吼,就喊道:“弄死他们!”
这声音传到了船上,有懂大宋话的说道:“说是要弄死咱们。”
辽将愕然,然后鄙夷的道:“他们哪里敢!”
“杀敌!杀敌!”
就在此时,宗升转身,长刀指着河面的船嘶吼着。
那些将士纷纷涌了下来。
“杀敌……”
西北气候有些干燥,但在府州这里却不同。
一条黄河从中间流过,劈开了这块地方。
一边是孤悬对岸的麟府路,一边是保德军。
只是保德军的地位有些尴尬……
作为黄河的第一道防线,他们身处一片山包之下,在黄河前的地盘很窄,所以不好施展。
地盘窄小有个好处,那就是黄河对岸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当发现府州城城门打开时,他们都以为这是要来驱离辽人战船。
都指挥使李科站在黄河岸边,挥手道:“别张弓。”
身后的弩弓都释放了弓弦。
“军主,这些辽人嚣张着呢!”
李科懒洋洋的道:“对方就六百人不到,他们嚣张什么?不过是来探路的罢了,然后招摇一番而已……”
“军主,对岸的折家人准备驱赶他们,咱们可要配合一二?”
两边隔河相望,但折家是地头蛇,这边不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将领同样是如此,历任将领都和折家没什么交情。
“不必了……不过做做样子也好,免得被人弹劾,稍后跟着喊几嗓子。”
李科觉得折继闵就是瞎折腾,有这功夫不如睡一觉,长久的和平让大宋军队渐渐失去武勇,文恬武嬉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手下一声惊呼让李科抬眼看去,他也惊呆了,那些府州军士已经开始准备弩阵了,这是要开战的架势……
我靠!
折继闵,你特么这是想干什么?
李科心慌的道:“是假的吧……吓唬辽人的。”
辽将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很冷静。
“宋人在干什么?”
“这是想吓唬咱们呢!”
“看,他们逼过来了!”
宋军的弩阵在步步逼近,辽将冷笑道:“令前面那艘船开过去,靠岸,上岸去吓唬吓唬他们……”
上游有一艘船在待命,旗帜摇动几下后,就靠了上去,宋军都有些紧张,有人在嘟囔着。
“当年高粱河大败之后,就再也没和辽人干过了……干的过他们吗?”
“他们会不会报复?”
弱者面对强者最怕的就是报复。
而报复也是强者震慑弱者的保留节目。
宗升拎着长刀走在最前方,当到了山下时,他问道:“这里可能射中他们?”
折继闵有些紧张,“能。可是……”
“放箭!放箭!”
宗升突然喊了起来,宋军的弩阵一怔,旋即对命令的习惯性服从起了作用,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弩弓倾斜的角度比较大,然后扣动弩机……
当天空之中出现黑云时,辽将面色大变,喊道:“退回去!退回去!”
刚才的倨傲和自信全都消散了,此刻辽人的脸上全是绝望。
“救命!”
有人蹲了下去。
也有人想借着同袍的身体来躲避弩箭。
有人慌乱中拔出长刀,准备格挡弩箭。
可弩箭的速度很快,这只是做无用功。
“跑啊!”
在不能移动的船上被弩阵攻击会是什么后果?所有人都知道,绝境来临,噗通声不绝于耳,辽人开始跳河逃命了。
船工毫不犹豫的划船,船队开始转向……可这些动作在弩箭的速度之下都是白搭。
黑云冲了过来,有人举起盾牌在尖叫,有人在胡乱挥舞长刀,有人在恐惧之下跳进了河里……
噗!
噗噗!~
瞬间这些船上就像是被种了一片小树,那些中箭的辽军惨叫着跌落水里,可同袍却没有伸出援手。
“折继闵疯了!”
辽将躲在盾牌后面侥幸逃过一劫,他呆呆的看着岸边的折继闵,突然指着宗升喊道:“有文官在,折继闵为何敢放箭……”
在辽人的眼中,宋人的文官大抵是最软弱可欺的,而且从不敢反抗。
可岸上就有一个文官……
问题是他不但不阻止,反而兴奋的脸上发红,就像是发现了一个绝世美女正在冲着自己媚笑。
那就是宗升。
“放箭!放箭!”
从汴梁来到府州,他一心就想着和西夏人厮杀一番,可李元昊不来这里,他也只能枯守着,希望三年后能调回汴梁。
如今西夏人没来,辽人却来了。
弩箭再次升空,辽人的船队已经转向,开始疯狂逃窜。
“回来啊!”
宗升已经完全癫狂了。
他挥舞着长刀,袖口滑落下去,半只胳膊都露在外面,仰天喊道:“狗杂种,来啊!来宗爷爷这里,看你宗爷爷如何杀人!”
辽军的船队在疯狂逃窜,对岸的保德军已经傻眼了。
他们竟然敢杀辽人?
李科呆立在那里,脑海中翻涌着各种念头。
“军主,他们疯了吗?”
手下都慌了,有人说道:“辽军若是报复,保德军首当其冲啊!”
“不是府州吗?”
“府州那里经得起辽军一击?最后还不是要把怒火发泄过来?若是宋辽大战……那折继闵就是罪人!”
“宋辽大战……咱们打得赢吗?”
“住口!”
李科心烦意乱的喝住了手下,然后眺望着船队,辽人的船队在仓皇远去,河面上那些落水的辽人在呼救。
到处都是载浮载沉的辽人……这个咋办?
“军主,可要去救他们?”
李科摇头,“这些人救上来怎么办?难道还能俘虏了不成?若是放回去,有人会说是纵敌,既然左右为难,那就别管了。”
“军主,那边……那边……”
李科顺着手下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那个文官拎着长刀,一马当先冲向了先前登陆的辽军。
“这是……是宗升?”
“没错,就是他!”
西北的春风依旧寒冷,可宗升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热,他狂奔而去,那些辽军见他这般疯狂,都有些傻眼了,随即结阵。
他们不逃跑,是因为从回到船上到离开的时间里,足够宋人的弓弩发射好几次了。
这是精锐的反应,宗升不知道,折继闵却知道,所以他带着一队军士超过宗升,率先冲杀进去。
鲜血在狂飙,让宗升想起了当初在汴梁城外扑倒刺客的经历。
“杀敌!”
麟府路最高官员在杀敌,其他人怎么看?
“杀敌!”
所有将士都迸发出了巨大的热情,顷刻间就把那三十余人冲散了,一个辽军正在回身,宗升从身后偷袭,一刀劈去。
“铛!”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