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夷简被噎得说不出来,但宰辅威望的加持下,他绝不能认怂。
他冷冷的道:“一直以来的规矩。”
这些都是潜规则,陛下厚待文官的证据,君臣其乐融融的情书……
“哪里写得有?找出来,老夫看看。”
晏殊一句话梗得吕夷简差点心梗。
是啊!
这些潜规则哪写有了?
晏殊正准备冲着老吕开喷,外面来了一人,禀告道:“陛下,水军造船的那边,大食人上书,说是世世代代愿为大宋人。还有,水军说都准备好了,翻年过去就能造船。”
“那么快?”
这件事不大,可却让晏殊停了喷,庞籍担心这二人在吵起来,怕是非死即伤,所以他赶紧抓住话题。
“不是要造大船吗?此事得好生琢磨一番才是吧。”
来人说道:“那些工匠们都有把握,说是在打造前一批战船时,他们就有过深入的探究,有把握。”
君臣都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赵祯说道:“那还不错。”
大宋工匠总是能创造奇迹,以至于在见过太多的奇迹之后,让大宋君臣们都觉得理所当然。
庞籍瞅见晏殊一脸的欲言又止,心中一颤,就想起了枢密院最近私下发的一些好处,就像吕夷简说的那样,这是潜规则……
身在哪里就要讲哪里的规矩,就算你再反感,但如果不能同流合污那就会排挤成异类。
哪有那么多的肃本清源?
这要是被晏殊给揪住了,今日他的老脸大抵也就没法见人了,所以老庞赶紧又寻了个问题。
“大食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们准备要走吗?”
来人说道:“那些大食人本来是想走了,可秦为就和颜悦色的劝了劝,他们就后悔了,痛哭流涕的说一辈子都留在那里为大宋造船。谁要赶他们走,那就是他们的生死大敌,不共戴天。”
来人抬头,一脸钦佩的道:“小人当时就在那里,亲眼见到秦大人只是几句和颜悦色的话,就让那些大食人幡然悔悟。小人以前不知道何为道德高深,那一刻就知道了。”
道德高深?
我见你的鬼了!
赵祯的脸颊颤动着,说道:“是好事。”
大食人对水军有帮助,但要让他们主动留下来才好,免得外界会传些坏话,损坏大宋的名声。
吕夷简一本正经的道:“陛下,秦为对这等外交之事了如指掌,臣以为以后这等事多交给他去办才好。”
能把威胁和颜悦色的表达出来,而且话里不带烟火气,这就是本事啊!
这世间威胁很多,有剑拔弩张的,也有威逼利诱的,可春风化雨的威胁确实不多,让人又恨又不敢恨。
赵祯点头,“韩卿之言甚是。”
王臻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假做没看清君臣的神色,忽然道:“秦为不是弄了个书院吗?以后想来能教出不少道德之士。”
呸!
糟老头子坏得很啊!
众位相公们心中不禁暗骂王臻护犊子。
……
武学巷里,秦为看着全新的书院,满意的道:“干的不错,此次之后,你等对建筑该有些了解了吧?”
杨彦说道:“学生原以为这些是小事,可经历过之后,才知道小事里有大学问。不管是开始的筹划,还是中途的建造,以及后续的结账验收,都有大学问在。”
他侧身拱手道:“先前我等还有些觉着无趣,后来才知道秦大人的良苦用心。”
十三人齐齐拱手,“多谢秦大人。”
千年树木,百年树人。
怎么树人绝对是门大学问,秦为觉得最好的法子就是实践,实践才能出真知,比满纸空话强多了。
“以后叫山长吧。”
一块牌匾罩着红布已经挂在了门上,就等着那一天揭开。
“是,山长。”
“进去看看。”
书院里小径清幽,屋舍明亮,特别是那些透明度不低的玻璃,更是让人震惊。
“山长,学生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时都被吓坏了。”
吴桐赧然道:“当时学生还以为是水晶,就说这等奢侈之物不可用于校舍,后来送货的人说是玻璃,以后多得很,学生这才知道,原来山长早就在弄这个东西了。”
秦为推开门走进去,然后坐在了第一排,看着黑板有些时空颠倒的感觉,光线从窗外投射进来,黑板,桌子……以及坐着的学生。
真像以后的教室啊!
这其中玻璃的作用最大!
几个钢厂的工匠不乐意弄玻璃,觉得这东西弄了也没用,但秦为是主人,他们无奈最终还是弄了。
这些玻璃不算是上等货,上等货里能经常看到透明的玻璃。只是没找到制造的规律,目前舍情还在琢磨之中。
秦为不准备插手,他在看着,看着这个大宋一点点的改变。
玻璃在以后会成为聚宝盆,只是这个聚宝盆变成了秦为的。那会有多少钱?秦为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若是朝中知道自己还有这些宝贝没放出去,赵祯和宰辅们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此事他得仔细斟酌。
从个人的角度来说,他吞不下玻璃这注大财,只能分享。
和谁分享?
什么和权贵分享,那只会助长权贵的贪婪。他们会暗中盯着秦为,寻机干掉他,然后独吞好处。
所以在自身不够强大之前,和权贵分享这些好处是作死。
晏殊……
三司……
秦为笑了起来,觉得晏殊定然会喜上眉梢。
“山长,外面有人说您道德高深……”
出了书院,太学那边有学生竟然跑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我道德高深?
秦为矜持的道:“这……过誉了。”
可他在心中已经忍不住狂笑起来,在书院即将要开门招生的时候,这个夸赞来得正是时候啊!
一个道德高深的人开的书院,你进不进?
……
秦家为过年准备的东西很丰盛,而且今年刘姝还有孕在身,更添了许多喜气。
“多谢郎君。”
每个仆役都提前拿到了红包,等回去拆开一看,却是钱票。
“夫君,这能用吗?”
孙好民把钱票交给吴妈保管,吴妈却疑惑的看着钱票。
用惯了铜钱和官引的百姓们,大多觉得这东西怕是没啥用,说不定过几天就成了烂大街的手纸。
但这也要分谁。
就比如秦记。
现如今秦记的钱票,一贯可兑换现钱一贯一。
为何?
因为秦记底蕴深厚,大家都不怕秦记破产,所以那些来往于各地甚至各国的商队,他们宁愿用一贯一换秦记的一贯钱引,不仅便利而且不用担心兑换。
“你懂个屁!”
孙好民抢过钱票,小心翼翼的收在箱子里,然后上好锁,这才心满意足的道:“这是咱自家的钱票,秦记的钱票!如今在汴梁通行无阻,在某些别的国家都能用!”
“那么好?”
他的妻子讶然道:“就听闻益州那边有交子,可那交子也只能在那边花用。如今郎君竟然在汴梁弄出来了这个,真是厉害啊!”
算后面得意的道:“郎君文武全才,以后定然是要青史留名的。某在秦家管事,而你则服侍娘子多年,咱们多半也会被记一笔……那可是史书啊!想想某就激动的睡不着。”
他的妻子好歹也识字,闻言就说道:“郎君以为是要做宰辅的,定然青史留名,可你就是管家,怎么可能?”
“你懂个屁!”
孙好民涨红着脸道:“那些宰辅在郎君这个岁数时都还在读书呢!郎君比他们还厉害,既然比他们厉害,史书上自然要多记些……那个,某去看看灯烛。”
吴妈在后面捂嘴偷笑,心想这大白天的有什么灯烛,不过是说不过了耍赖而已。
孙好民一出来就正好遇到了胡聘。
“见过胡员外。”
这都年底了,这位不在家数钱,来秦家干啥呢?
胡聘是来找秦为的。
“水军缴获的那些船只和货物在发卖,秦兄,咱们能不能……”
书房里,秦为缓缓抬头,摇头道:“这等事不是秦记该干涉的。还有,赚钱的门路多不胜数,咱们走自己的路,少掺和这些事。”
这是给胡聘立规矩。
胡聘心领神会的道:“是,以后官府发卖的东西暗香不掺和。”
秦为面色稍霁,解释道:“但凡官府发卖东西,商人去买也就罢了,官员去买……你想想张方平。”
张方平就是买了官卖的房子,然后事发被贬官,这事儿秦为还掺和了一脚。
胡聘悚然而惊,说道:“是了,某只想到了赚钱,却没想到不小心就会牵累你。”
“牵累不牵累的某不在乎,因为某不差钱,谁也没法用钱来弹劾某。”
哥不差钱啊!
你要弹劾就拿出证据来,否则哥反弹弹死你。
胡聘换了个话题,“钱票之事,咱们家底厚实,发出去的钱票商人们都肯收,某想着是不是再发一些?”
“暂时就这样。”
秦为谨慎的道:“钱票是用秦记的信誉为担保,终究有限……”
“可是秦记……”
想来稳住的胡聘,此刻眼中也流露出了些贪婪之色,“外面的商人愿意要啊!咱们只要弄出来就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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