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正在歇息的黎勇突然起身,面色大变的吸吸鼻子。
“什么味?”
“起火了。”
有人爬上大树,然后高喊着。
“跑,从后面跑!”
黎勇带着人就往后面跑。
“后面先前发现了宋军。”
“这时候咱们是要回家,谁都挡不住。”
这是哀兵,宋军若是聪明就该避开一条路。
可才跑出一段距离,前方的人止步喊道:“这边也有火,好大的火。”
大家都绝望了,然后有人跑去了右边,被火头逼了回来。
“四面都是火。”
“这是宋人点的火,他们好残忍,竟然要烧死咱们。”
无数人在乱跑,然后被火逼退,最后渐渐聚集在一起,这些人痛哭流涕,却忘记了先前他们打算屠城的事。
黎勇跪在地上嚎哭着:“某错了,某不该来啊!救救某,某愿意降了,某愿意进宫去伺候大宋陛下……”
什么枭雄,在面对死亡时依旧被吓尿了,无数在哭嚎,声音渐渐微弱。
……
“儿子……笑一笑,给你爹笑一笑……”
“咱爷俩在这蹲着,等你姑姑出来吓她一跳。”
秦为抱着儿子在墙角的阴凉处蹲着,听着果果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哇……”
麦芽大爷的一声嚎哭让秦为的恶作剧失败了。
自从有了儿子之后,秦为的童心好像来了个大爆发,每日玩笑不断。
于是那几个卑微的商人上门时,被打断和儿子玩乐的秦为,心情顿时不好了。
“秦大人,我等错了。”
四个商人跪在秦家门外,可怜兮兮的求饶。
“郎君,这四人几次想来求见,都被小人赶了出去。”
孙好民很是意气风发的道:“上次您召唤在京城的外藩豪商,结果他们四人未到。”
上次秦为要钱来周转,顺带试试这些商人的心思,就召唤了他们,结果绝大部分人都来了,就这四人选择了沉默。
那些商人如今为了玻璃的配额打破了脑袋,可这四人却被隔离在外,用不了多久,他们的生意就会被拉下,最后成为汴梁的尘埃。
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秦为因为儿子不亲近自己,心中不大舒坦,所以微微昂首,“干啥来了?”
一个商人抬头道:“平阳公,我等上次是错过了……有急事错过了您的召唤,并非有心……”
“是啊!”
另一个商人眼珠子转了一下:“后来小人们得了空,就跑来了,可贵府的人不许我等求见。”
“平阳公,我等带来了十万贯铜钱,您尽管花用。”
这话里只字不提归还,好像很大方豪爽。
“十万贯啊!好大的手笔,这是行贿吧?”
“不是,是平阳公的生意。”
“啧啧!那可不得了,为了和平阳公做生意,他们竟然给了十万贯,那平阳公能赚多少?百万贯?怕是不止吧。”
街坊们在嘀咕,秦为听到不禁面色都黑了,他要是收了这十万贯,回头若是不还,以后在商圈的名声就臭了。
为了十万贯臭名声……哥的名声值钱吗?
秦为想了想,若是在儿子出生之前,他觉得这十万贯可以收下,让这四个给自己挖坑的外藩商人吃个大亏。
可想起麦芽那纯净的眼神,秦为心中就软和了,为了儿子,哥要做一个道德高深的人,一个好名声的人。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秦为鄙夷的道:“你以为秦某是什么人?贪财之人?别说是十万贯,百万贯拿来某也不会看一眼。”
四人呆滞。
秦为上马离去,孙好民在大门外大声的喊道:“我家郎君品行高洁,视钱财如粪土,天下能有几个?就一个!”
街坊们不禁为之震惊。
“十万贯都弃之如敝履?”
“平阳公果然是好人呐!”
“不,是个道德高深之人。”
“想想,平阳公可是燕山书院的山长,若非是道德高深,品行高洁,怎会教出那么多好学生?”
一时间秦为的名声在甜水巷里直线飙升,可秦为却很惆怅。
赵祯召他进宫,他以为是有啥大事,谁知道竟然是听几个老汉吹牛笔。
“……唐明皇一生中,前半生天下太平,盛唐景象,后半生为何昏聩如此?”
赵祯端坐前方,下面的宰辅们含笑站立,很是轻松,这不是议事的模样,而是吹牛笔的架势。
吕夷简干咳一声,正准备出来时,庞籍却抢先一步。
“陛下,臣以为明皇早年登基后励精图治,所用得人,所以前唐治安。后来他所任非人,以至于霍乱朝堂,最终殃及江山社稷。所以帝王首要在于择人而任……绝不能让奸邪之辈立于朝堂之上……”
他说话间瞟了吕夷简一眼。
吕夷简不禁大怒,心想老富你看啥看?难道老夫是奸邪,他正想出来收拾庞籍,庞籍出班了。
“陛下,明皇用王忠嗣统御万里,恰到好处。而安禄山桀骜狡黠,亦能统率大军,安置一方,前唐安能不乱?”
庞籍的意思是李隆基早年英明,晚年昏聩,并告诫赵祯,陛下,你要注意人事问题啊!要小心些,别让那些奸邪之辈钻了空子。
而庞籍的意思是……
陛下,李隆基就是个棒槌,没有识人之明,连安禄山这个大奸贼都发现不了,前唐该活该衰败。
两人的意思一综合,秦为发现有些神奇之处,范仲淹竟然不说话,一脸惆怅的模样。
是了,王臻渐渐苍老,谁来接替他,这是个大问题,而庞籍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暧昧,大有毛遂自荐的味道。
这几句话之间,明枪暗箭的味道都出来了。
赵祯会怎么看?
秦为瞅了一眼,发现赵祯面无表情,帝王最喜欢看到重臣之间的矛盾,若是没矛盾,他还会去制造矛盾。
你们别好的穿一条裤衩啊!
否则朕一定会用大剪刀把裤衩剪烂了。
“诸卿所言甚是。”
赵祯突然微笑道:“明皇造盛世,青史有名,可晚节不保,白玉微瑕。朕以为子孙当以此为戒,谨慎,莫要放纵了自己。”
这话一巴掌就把李隆基打在了反面教材的历史书上。
大家都不知道赵祯说这话的意思,吕夷简说道:“陛下,冯京请求外任。”
宰辅们和庞籍之间的矛盾不小,秦为在边上看的津津有味的,觉得这样的把戏每天来一次最好。
赵祯当然知道这些,但他喜欢看戏,觉得这出戏演的不错,午饭都能多吃些。
最近天气太热,导致他和郭皇后都没啥胃口,所以此刻他不禁心中微动,难道看戏能改善胃口?
稍后回到后宫之中,郭皇后正在享受冰茶。
“给我来一杯。”
赵祯觉得从里到外都在发热,难受至极。
送冰茶的宫女用小指头假装不经意的触碰了赵祯一下,可赵祯压根没反应,一口冰茶喝下去,顿时从嘴里凉到肚子里。
舒服啊!
赵祯见妻子恹恹的,就笑道:“这是打不起精神来了?”
郭皇后摇头,用湿手帕抹抹脸,没精打采的道:“今年太热了些,不知道那些百姓怎么过啊!”
这话虽然有些站着不腰疼的嫌疑,但能想到这一点就算是不错了。
……
“旱情?”
今年暮春以来都少雨,朝中有官员一直在说要留心旱灾,这不真的就来了。
赵祯收拾好心情,继续说道:“旱情如火情,马上派人去各地告诫官吏们,要拿出法子来,帮助农户渡过难关,谁若是……晏卿……”
“臣在。”
晏殊出来了,神色肃然。
赵祯说道:“缓解旱情的手段朕知之不多,但想来应该会花费不少,你们三司如何?可有准备?”
“陛下放心。”
晏殊说道:“臣在年初就存下了一笔钱。”
“你!”
吕夷简出来了,想起从年初到现在大伙儿为钱烦恼的事儿,就怒不可遏。
“为何早不说?”
晏殊冷冷的道:“大宋花钱的地方何其多,早说了有用?早说了只会被花掉,还不如用在刀刃上。”
他在年初卡下那笔钱就是以备急用,如今果然用上了。
那些莫名其妙的花销晏殊早就忍无可忍了。
吕夷简的话算是个引子,他咆哮道:“那些莫名其妙的赏赐何时能停下?陛下,要笼络臣子也无需如此,什么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臣以为这是给钱哄他们!”
一个拿着拂尘的内侍手一动,拂尘落地,许茂则觉得屁股那里一紧,然后赶紧低下头……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老赵家的传家宝。
可大量财政物力消耗在了养官和各种赏赐上面,这就是其中的一项最大的弊端,冗官和冗费。
以往大伙儿都指出了这些问题。
可没谁像晏殊这般大胆,当朝点出了里面的秘密。
什么狗屁赏赐,那只是皇帝丢出来的狗骨头,厚养那些文官罢了。
养好了文官,让他们少闹腾,多支持,一起走上幸福的康庄大道,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了,说出来多膈应啊!
吕夷简不自在的活动了一下脖颈,然后被咔嚓一声吓坏了,赶紧又活动了几下,发现脖颈没断,这才放心。
庞籍低下头,仿佛是在欣赏吕夷简的背部身材,膀大腰圆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奔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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