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好痛!”
吕夷简抱着右手在呼疼,木棍掉落在地上,中间断掉了一半,吕夷简觉得自己的文武双全完蛋了。
可上次竟然能一掌拍断案几,那案几多半是有问题,吕夷简此刻格外冷静,分析清楚了之后,就决定以后再也不装比了。
他回身看到一个小吏站在那里,心中就有些发虚,板着脸道:“你看到了什么?”
这是来自于首相的威胁,。
小吏赶紧说道:“小人什么都没看到。”
吕夷简满意地点头,小吏走了进去,捡起地上地木棍,然后架在案几上,学吕夷简就是一掌。
啪!
木棍断了大半,就剩下一些地方在藕断丝连着,外面的吕夷简并未走,看到这一幕,他心冷了半截,眼眶不禁就红了。
许多人都觉得自己地力量很大,那种蜜汁自信很是可笑,可他们却执迷不悟。
吕夷简原先以为自己天生神力,一直被蒙尘,可现在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神力,力气甚至比一般人都小。
老夫地名声啊,他有神力地消息连陛下都知道了,这以后万一要是陛下让他上阵杀敌咋办?
那是送人头,老夫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啊!
吕夷简心情很糟糕。
小吏捡起木棍,看着断茬,得意的道:“某这是天生的神力吧?”
随后他出去就和同僚们吹嘘自己的天生神力,稍后有同僚羡慕嫉妒恨,就鼓动他去试试用筷子捅断房门。
一个同僚握着筷子,小吏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掌平平的拍去。
“嗷……”
政事堂有个小吏的掌心被筷子穿透不算是事,只是下面的小吏们当做是笑谈而已,可翰林院此刻却没有笑谈的心思。
一群官员坐在一起,气氛有些沉闷。
“那柳如仕以前有人说他悍勇无匹,谁信?都以为他是抱住了秦为的大腿,秦为设法让他立功……”
说话之人说着就叹了气:“可如今他却当着汴梁无数人的面,还有宰辅们也在,他当着这么些人,竟然一刀枭首……”
“那还是辽人的勇士。”
有人补充道:“当时大家都以为柳如仕死定了,谁知道他竟然这般厉害。”
一个官员苦笑道:“当初他被方圆逼迫来向咱们求助,可咱们谁搭理过他?都是冷漠拒绝……如今他立功不小,宰辅们知道,想来陛下也知道了,以后的前程自然无量,我等怎么办?”
“就怕他以后功成名就,到时候来羞辱咱们。”
“可他是武人。”
“武人又如何?平阳公一再为武人说话,宰辅们对武人的看法已经变了,至少没以前那等苛刻。”
“他就算是做到水军都指挥使,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吧?”
“是啊!水军都指挥使也指挥不了翰林院,咱们怕他个屁!”
众人一阵嬉笑,随即此事就渐渐消散。
而方圆听到了此事后只是哂然一笑,对身边人说道:“他要有本事做到枢密副使才行,否则宫中他没本事插手,陛下也不会为了他对某动手,所以不必搭理那条疯狗。”
身边人深以为然,谄笑道:“都知,那柳如仕悍不畏死不知真假,若是真的,怕是活不了几年,到时候让他去底下找人报仇吧。”
方圆想起了以前的柳如仕,冷笑道:“就算是在地底下,某也能让他低头。”
“都知威武豪气。”
……
也不知赵祯是被柳如仕的那一场比试给惊到了,还是他有意要借此提高一下武人的地位。
第二天一早,秦为接到了宫里的圣旨。
“演武?”
许茂则点点头道:“对,演武……而且陛下说了,要尽可能的见到真正的沙场,为此陛下还特意找了几个武将询问了一番。”
“这是好事儿。”
秦为笑着道:“大宋也是该见见血了。”
当天下午,一场临时起意的演武就开始了。
赵祯带着宰辅们来到校场上,下面则是万胜军的步卒们。
“陛下,可否开始?”
赵祯点头示意,秦为向前两步挥舞了一下手中的令旗:“开始!”
接下来就是一场真刀真枪的较量,双方都奥足了劲儿想要在皇帝面前露脸,下手也狠了几分。
赵祯看过演武,也看过阅兵,但这等惨烈的一幕却只是当年在秦家庄时见过。
那时的北伐军刚到汴梁没多久,有人挑衅,双方在秦家庄来了一次演武,结果对手被打的抱头鼠窜,惨不忍睹。
但那次的北伐军是以压倒性的优势获胜,所以感觉不到多少惨烈的气息。
一个大汉被一刀砍中胳膊上没有防护的地方,顿时就惨嚎一声,然后他单手抓住对手,奋力一头撞去。
两个大汉满面鲜血的倒了下去。
各处的惨烈比比皆是,赵祯有些不忍目睹,说道:“沙场便是如此吗?”
曹玘是作为讲解员跟在赵祯身后,他上过战阵,所以老老实实地道:“陛下,真正的战阵比这个还惨烈。”
“比这个还惨烈?”
赵祯震惊的道:“那些将士们难道……”
他想起了那些大宋将士奋力厮杀的场景,不禁颤声道:“竟然是这般吗?那些人为何不说?为何不让朕知晓这些?”
曹玘尴尬的没法说了,就看看赵允让。
这事儿没法说啊,陛下,将士们浴血奋战,战况惨烈……这样的话说过无数次,可哪一次你们认真听了?
在上位者的眼中,将士们的鲜血和牺牲大抵就只是一个数字,外加多了些抚恤耗费的烦恼而已。
至于惨烈……好的,老夫知道了。
可没见识过那等惨烈的上位者怎么能理解将士们的勇敢?
曹玘突然有了明悟,知道秦为顺带利用了自己一把,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来告诉陛下,将士们不容易。
但他并未有怨怼之心,因为先前的只是演练,刚才的却是真实操练,这个场景让他也有些震惊。
原来秦为的安排竟然这般惨烈吗?
那个年轻人怎么就能懂那么多呢?
此刻已经倒下了大半人,赵允让见了就说道:“陛下,一般的军队在伤亡到了两成到三成时就有崩溃的危险,曹家的不错。”
这都倒下大半了还没崩溃,可见曹玘练兵的本事,秦为之前交代过:直至最后只剩下一人时才能停止。
于是就呈现出了这个场面,让赵祯很满意。
“好!停住吧。”
赵祯心满意足的叫停,然后说道:“不错。”
曹玘知道过关了,急忙跪下道:“臣愿为陛下赴死!”
赵祯满意的道:“回去吧,以后朕自然会斟酌。”
曹玘欢喜的起身,等赵祯和宰辅们走了之后,看着倒了一地的护卫,就说道:“把他们都弄回去。”
年轻人们大多还行,相互帮助着站起来,可两个老卒却躺在那里,呼吸轻微。
一群大汉围着他们,神色哀伤。
曹玘问道:“怎么了?”
人群默然分开一条道,曹玘走了进来。
两个老卒睁开眼睛,笑道:“要去见阿郎了。郎君,你且好生努力,把曹家……把曹家振作起来……否则……否则……阿郎,小人来了……”
老卒的手一松,就垂落下去,曹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泪就这么滑落下来,然后缓缓跪下,无声抽咽。
“是某对不住你们,某无用,无用啊!”
他仰头,只觉得自己失败之极,恨不能有人打自己一顿。
“救救他们!秦为呢?”
曹玘回身,秦为就在他的身后。
“秦为,救救他们,你要什么哥哥……”
他觉得自己言辞过了,这话是在羞辱秦为,就仰头道:“他们都是曹家最忠心耿耿的护卫,哪怕跟着某这个无用之人憋屈也毫无怨言……某对不住他们啊!”
曹玘涕泪横流,再也不见了往日的谨小慎微。
秦为走了过去,伸手在两个老卒的鼻下探了探,说道:“来人,把他们抬到避风的地方去。”
曹玘亲自提着一个老卒的双手,下巴冲着偏殿抬抬。
“到那边去。”
边上的内侍愕然道:“曹国公,那边没陛下的吩咐不能开门呢!”
宫中有许多规矩,比如说某些宫殿没有吩咐就不能开门,甚至连洒扫都不能。
曹玘狞笑道:“开门!出了事某一力承当。若是不肯,某先弄死了你,然后再撞开那道门。”
“曹国公,那犯忌讳啊!”
“屁的忌讳!”
曹玘骂道:“他们为了某,为了曹家都豁出了性命,某这个家主还怕什么忌讳,那还是人?那是畜生,去,开门。”
有内侍飞快的去禀告了曹玘的莽撞,正在路上的赵祯止步回身,良久不语。
赵允让正巧还没走,闻言担心赵祯会发怒,就劝道:“陛下,曹国公秉性淳朴,想来是急眼失态了。”
赵祯转身继续前行,那内侍有些茫然,问道:“陛下,可要阻止吗?”
赵祯摇头:“阻止什么?有情义是好事,难道要那等狼心狗肺之辈上位不成?让御医去!”
御医冲到了偏殿里,就看到秦为正在施救。
看到御医进来,秦为起身道:“力竭了而已。”
两个老卒多年未曾这般激烈的厮杀过了,情绪又太过激动……皇帝当前,这种情绪很正常,于是就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