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举起望远镜看过去。他想看看城外的风光,更像看看那些辽国大军和大宋的军队比起来,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可他举目眺望,却看不到一个辽人。
“耶律宗真是大张旗鼓地来了吗?”张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据实说道:“是地!末将早在几日前就令斥候走小路去查探,发现了旗帜,还有精锐骑兵。”
“什么精锐?”
“曳落河!”这是一个称呼,一支流传几百年的精锐军队地称号,就像是南北朝时地白袍军一样,只要提到名字就会让人胆寒。
biqμgètν.net张尧地呼吸紧了一下,脸色严肃道:“晏相,非是下官无能惧怕,实在是那曳落河太过强悍……”晏殊神色肃然:“这个老夫知道……典籍记载,前唐时安禄山率领三千曳落河便拦截住了郭子仪的数万精兵,更是凭此支军队险些打到长安城,致使玄宗望风而逃……”
“晏相高见末将不及也!”这是存粹的拍马屁……张尧担心自己会被晏殊斥责自己的胆怯,到时候就地把他给拿下,那真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曳落河、曳落河……”晏殊喃喃自语了几声,才悲催的发现他并不懂什么军事,于是回头问秦为道:“你可知晓这支军队?”这个姿态让张尧松了一口气。
作为武人而言,他必须要听从晏殊的指令,毕竟他是赵祯钦封的元帅。
可他却又害怕临战之时,晏殊不听劝解,强行对战事指手画脚,甚至那阵图出来……结果大败之后他还得去背锅。
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才会有专业的效果啊!可偏偏有些文官就要以自己文武双全为荣,然后一问可杀过敌,马上就原形毕露,说自己学的是万人敌。
万人敌大抵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思,好似我一人站在这儿,就能挡住千军万马的攻势。
仿佛老子一挥手,就能干掉一个小朋友!可大伙儿找遍了大宋文人需要读的书,经子史集一大堆,就特么没看到有教授怎么做统帅的。
但即便是这样,也没人谁敢去揭穿,大宋的文官太牛了,牛到逼急了连皇帝都得看他们的脸色。
幸好晏殊没有不懂装懂,而是去问了秦为,这就是一个极好的姿态和开端,毕竟秦为的军事才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曳落河?”秦为轻笑了一声,望着北方幽幽道:“晏公,辽国内部号称强军的不在少数,不说曳落河,记说耶律宗真此次亲来朔州,他身边怎可能没有精锐?恐怕此刻辽国的所有精锐,都已经聚集在这雁门关外了。”晏殊再无疑虑,点点头道:“如此那就出使吧!”一般每逢大战时,两军交战之前都会先礼节性的派出使者和谈,不管双方是否已经人脑子达成了狗脑子,但面儿上的事儿不能落下。
所以出使就成了一件又扯淡又庄严的事儿。扯淡是因为一场大战绝不会因为几个使臣的哔哔而结束,而庄严的是,使臣代表了国家的脸面。
若出使的人性情软弱就会让敌国士气傲慢,一旦开战,双方气势都不一样了。
而若是太过于强硬……容易挂。说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那是口头上的客气,真要是把人惹急了,不斩你?
不剁碎了你都是轻的。于是乎大家左挑挑、右选选,觉得这个使者还真是不好找。
有气概的吧身份不够,身份够的吧又都是文官,少了那种武将震慑的气魄。
若是当年寇公还在就好了……大家不仅想起了那个抓着真宗胳膊逼着他御驾亲征的寇准。
于是等收拾好了的曹玘出来时,大家这发现使者的人选不就近在眼前么?
曹家武将出身,曹玘又是勋贵中难得能上的站场的,如此身份气势都有了,他不去还能谁去?
晏殊当即下令命曹玘出使北辽,后者也不废话当场领了军令。……
“出发!”曹玘意气风发的带着一百余军士出发了,恍然间,秦为只觉得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错觉。
那个……兄弟啊,我祝你安全回来。雁门关外的山路崎岖,往下走了几里地后,众人终于来到一个不叫宽敞的地方,随行的文官不禁唏嘘一声。
“曹国公请看,那里……就是当年杨业大将军大破敌军的地方,时至今日,某都能感受那日战场之上的惨烈啊!”文官大多交情,尤其是遇到这种气氛浓郁的地方,那就更加矫情了。
“忠魂千古!”曹玘心情激荡,说道:“遥想当年杨公带领数千人抵挡辽国万余大军,可雁门关仍旧属于我大宋,那些鼓角争鸣,那些刀光剑影……有这些忠魂在此,我等岂敢懈怠?此行当昂首挺胸!”这话一出,队伍里的气势一下就起来了,这就是将门的手腕,只是一番话就让低沉的士气变得兴奋起来。
一路缓缓出去,等出了这片山脉时,前方出现了烟尘。
“国公,是辽军的游骑!”斥候飞快跑了回来,脸上有些慌乱。多少年了,大宋和辽国和平日久,难道今日就要改变了吗?
众人脸上都有些不自然。辽人的凶猛早就印在了他们的骨子里,所以哪怕只是小股的游骑也依然会让他们坐立不安。
“游骑而已,都给老子稳住,别慌。”曹玘握住刀柄,策马向前,他准备亲自去交涉,可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别去……”谁在说话?
曹玘身体一僵,机械性的回头看去……然后他暴揍了,怒道:“秦为,你个畜生!你不是说不来么?”秦为是此行的先锋将军,可他还兼着参军一职,若他出现在出使的队伍里,那么这次出使就不再是曹玘做主了。
秦为此刻一身文官的官服,一脸纯良的笑道:“出来前,陛下曾说想知道耶律宗真是何等人,所以某必定是要来的,为陛下瞧瞧那耶律宗真!”赵祯都被搬出来了,曹玘只能偃旗息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前方有军士去和辽军交涉,但辽骑还是从左右包抄了过来。
“此行你做主。”秦为的话让曹玘心中欢喜,但随即就是打击。
“保持气势即可,若是有决断,听某的。”这特么叫我做主?山上的笋都让你夺完了啊!
曹玘忍不住怒道:“那某岂不就是个傀儡?做样子的?”
“这个……分工不同嘛。”曹玘没见识过大阵仗,晏殊担心他在面对耶律宗真时进退失据,这才不得已让秦为装作文官跟着来。
若是有选择,晏殊绝不会让秦为冒险。毕竟此时的秦为在辽人眼里,绝不比雁门关内的那几万宋军的分量轻。
若能生擒秦为,从而得到那些让人惊世骇俗的武器,别说损失一些人马,就算是让耶律宗真把老婆买了,他恐怕也愿意。
那些武器可都是神迹啊!而创造这个神迹的人此刻就在眼前,换做他是耶律宗真会放秦为安全离开吗?
若是秦为折在了辽国,不夸张的说,大宋从此将再无北望的可能!这时前方来了一队辽骑,近前后问道:“谁是曹曹国公?”
“某!”这一刻曹玘庄重无比,看着多了几分威势,这便是世家子弟从小培养出来的气势,只是这些年装孙子惯了,现在看着有些不自在。
辽将也很是客气,笑着拱手道:“见过曹国公,如此就赶路吧。”两国目前还是兄弟之国,在大炮没有打到对方的国土之前,大伙儿不可能见面就喊打喊杀,这不礼貌。
……使团跟随辽将一路往北,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到达辽军的中军大营。
曹玘看着眼前无数奔驰而过的骑兵,时而分开,时而聚合……那气势浩大恢弘,让人心怖。
“这便是辽军吗?”辽将率先进去禀报,稍后一个官员出来,他仔细看看使团成员,说道:“军士留下安排,其余人等,跟着某来。”众人跟着官员进城,在一个大宅院外被搜身,曹玘哪怕再落魄,可也没经历过这等事儿。
老子好歹也是大宋国公,就算不如以前了,也还没被人这么对待过!武人的脾气顿时上来了,曹玘冷冷的道:“你们搜这般仔细,这是担心我等会行那等苟且之事么?我大宋礼仪之邦,你等这是侮辱!”搜身的军士没搭理他,继续搜查后面的使臣,连带混在连的秦为也没放过。
边上的官员闻言也不气恼,只是淡淡的笑道:“曹国公莫急,若此刻我方使者去了汴梁,恐怕也是免不了被搜身吧?”
“那是我大宋陛下的地方!”
“可我大辽皇帝就在这里!”双方从此刻开始就是对头了,言语上争锋相对,眼神上恨不得立刻杀死对方,但都还保持着基本的冷静,没有直接动手。
搜查完毕后,众人再往里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房子外面,门外的侍卫再次拦截,示意不可这么多人进入。
这倒是无可厚非,毕竟耶律宗真在这里,若是亲面的话必须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