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相……”
见晏殊不打理自己,那个文官又喊了一声。
晏殊顿时不悦了,回头瞪着他皱眉道:“有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以后遇事要镇定,天大的事有老夫在!”
文官被喝了一句满脸地委屈,回头看了秦为一眼,说道:“晏相,平阳公在耶律宗真地住所点了一把火……”
靠!
这下轮到晏殊震惊了。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问道:“什么火?你说在哪儿?”
文官哽咽着说道:“平阳公临走前在耶律宗真的房间外面留下了一瓶东西,那东西点火就着……”
文官不知道石油地事情,所以只能这样解释。
可晏殊是宰辅,他自然知道那东西地威力,不禁回头看着秦为,目光中多了许多沉痛……
混账小子!
混账小子啊!
出发前陛下再三交代,让老夫看着这个小子,陛下……臣辜负了您地信任啊,这一刻的晏殊悲愤不已。
“晏相公,耶律宗真找不到证据,您放心好了。”
秦为在出发前就准备了些小零碎,原以为没有用武之地,可没想到竟然能烧一把耶律宗真,让他的心情大好。
晏殊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会不会没燃起来?”
若是没燃起来,大家就当没这回事。
秦为笃定的道:“不可能,那时的光线最好,而且火油都是最纯的,您大可放心,若是燃不起来,某就单骑杀到朔州城去。”
晏殊瞬间就兴奋了,然后沉声道:“快!让斥候去打探消息,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摸清辽人现在情况!”
不过多会儿,斥候回来了。
晏殊趁着众人看向外面的机会,回身对秦为冷冷的小声道:“若是耶律宗真提前发现了,万骑倾巢出动,你往哪逃?”
秦为不敢还嘴,只能低头:“此事某有把握。”
晏殊冷冷的道:“荆轲和秦舞阳去秦国前也有把握!”
这个梗让秦为无话可说。
这些人是秦为早就安排好的,刚一下马就道:“晏相,”
这些人是秦为早就安排好的,刚一下马就道:“晏相,昨日耶律宗真的住所起火,耶律宗真被人抱了出来,大火难以控制,最后延绵了许久,我等走的时候都还在燃烧……”
此刻他们看向秦为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崇敬。
众人也回头看着秦为,才发现一个问题。
曹玘毕竟是武人世家出身,他下意识的道:“王者不应怒而兴兵……耶律宗真的心已经乱了。”
“未战先乱,这便是先声夺人啊!”
曹玘频频点头:“某还以为你是胡闹,谁知仔细一想,才发现你竟然是在先声夺人……这谋略,某服气。”
晏殊也欣慰的道:“竟然这般吗?好啊!”
“只是小手段罢了。”
秦为很是淡然。
……
这边的宋军还在欢贺,那便辽人的一千余曳落河也赶到了雁门关外,城头的宋军马上就发出了预警。
“辽军来了。”
“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如果说先前辽军的试探大家都能看出来,那么这次他们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人知道,他们发怒了。
城头上观察的军士继续侦查,等了一阵后,他放下望远镜,面带惧色的道:“辽人的大军在后面,他们来了好多人马!还有投石机。”
“耶律宗真来了!”
秦为一听就乐了,说道:“他这是来报仇的?”
……
而这边的耶律宗真转眼就来到了城下。
辽国在扩张的过程中融入了许多外族人,从他们的军队编制就能看出来,而在官制上,辽国分为南北,各自不同。
北面官不消说,就是辽国本身的制度和人,而南面官指的就是燕云等地,这些地方的人口以汉人为主。
因为辽国的统治过于残暴,在以前爆发过多次起义,后来辽人发现这样下去不是事,就把强硬改为了怀柔,设立了南面官制度。
所谓南面官,官制延续了前唐和大宋,什么中书省、门下省……参政知事……无所不有。
北面用辽国自己的方式来统治。
南面的汉儿大多是耕种为生,就用汉儿以前的制度来统治,这就是大辽版本的一国两自。
但汉人的地位依旧低一等。
比如说辽人可以在南面为官,而汉人不能去北面为官,就只能窝在南边,而且南面官比北面官天生就要矮一头。
着大抵就有些像是大宋的武人天生比文人矮一头。
所以为了安抚汉人,辽人规定辽人在南面为官时,也必须身穿汉服,而且只要是南面官,不管是汉人还是辽人,一律称呼为汉官。
等耶律宗真看到城楼上的那个人影后,火气就不由自主的冲了上来。
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化名也就罢了,竟然在临走前纵火,这真是外交史上的一朵奇葩,更是不要脸的典范。
一个汉官领命而去,到了城下时喊道:“秦为可在?”
“你家秦爷爷在此!”
这个汉官就是南面官,看着极为精神,冲着城楼大喊道:“在下纵观史书,就没见过使者纵火……秦为,你的祖宗蒙羞也不管吗?他们若是地下有知,定然会刨开棺木,仰天咆哮,后悔生下了你这个不肖子孙……”
汉官说的酣畅淋漓,仿佛要靠一张嘴就把雁门关里的宋军骂的羞愤欲死,然后自己乖乖的打开城门。
这年头骂人祖宗那无疑是最恶毒的话。
曹玘担心的看着秦为,怕他会暴揍,便安慰道:“秦兄,此刻不宜动怒,要冷静啊……你就当他是放屁吧!”
可这个汉官骂的实在是太难听了。
连耶律宗真在后面得了传话后,就抚须赞道:“这口才当真是唾沫星子能杀人啊……他是汉官?”
“是的陛下。”
有人眼中流露出了羡慕之色,知道那个汉官马上就要升官了。
耶律宗真说道:“回头让他到朕的身边来。”
这是一步登天了啊!
汉人不能在北面为官,可耶律宗真却因为这个汉人的口才了得,一番话骂的酣畅淋漓,就破格提拔,而且是提拔到了自己的身边。
众人交换个眼色,都准备稍后和那个汉官套个近乎,算是提早结个善缘。
耶律宗真笑道:“那秦为竟然被骂的哑口无言,朕心甚慰,哈哈!看他还有何面目再立于世间!”
那边的汉官正在骂的酸爽,心中想着这次肯定立功了,回去后就能升官发财,说不定还能受到皇帝的青睐。
而此刻的城楼上,一脸淡然的秦为突然探出头来,冲着下面问道:“却不知你的祖宗是哪的人?”
“有此不肖子孙,秦家……”
汉官骂的正起劲儿,闻言顿时楞在原地,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秦为声音不停往外扩散着。
“你的祖宗是哪里人?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城下那辽国汉官的身上,汉官被看得有些发毛,便下意识的道:“某的祖上是邯郸人……”
秦为再问道:“你的祖宗是邯郸人,可你如今是哪的人?”
汉官的脸一下就红了。
“邯郸在哪?”
秦为一步步的追问道:“你的祖宗被埋在哪?带祖宗牌位了吗?会祭祀吗?可你的祖宗在邯郸,在中原……你连祭祀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配!”
汉官的情绪一下就崩溃了,喊道:“某是大辽人,某的爷爷辈就来到了大辽,某早就是大辽人了!”
“人在哪不重要。”
秦为平静的道:“重要的是心在哪!你是汉人祖上也是汉人,身体里留着中原百姓的血液,可你却奉蛮夷为主,祖宗若是有灵,也会因你而羞耻!”
“你的祖宗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认贼作父还沾沾自喜,他们的棺材板可能压得住?可会气活过来?”
汉官被骂的哑口无言,眼睛都开始翻红了,他浑身颤抖的喊道:“某是大辽人,某生是大辽人,死是大辽鬼。”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秦为冲着楼下喊了一句,然后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诗经。”
汉官终于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显然学问不错,若是论文才的话,他毫不畏惧秦为的发问。
后面的耶律宗真听到传话,赞道:“此人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一番话就让秦为无话可说,此人可大用。”
众人都生出了些嫉妒心,觉得此人真是走了狗屎运。
“那秦为也就是如此罢了,若是某去,定然也能说的他哑口无言,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
城楼上的秦为笑了一声,问道:“那这些名句美不美?”
汉官下意识点头。
因为就在刚才秦为念诗的时候,他在下面也已经跟着吟诵了出来,只觉得魂牵梦萦、令人陶醉。
那些诗句就像是刀刻斧凿一般,早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让他无时无刻不急着,连梦中都能吟诵。
他从小读书,也曾憧憬过圣人之学。
那些几千年传承下里的诗篇,每一篇都让人陶醉,每一句话都让人如沐春风!
他怎会不记得,怎能不记得,又怎敢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