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籍亮刀子了!
上次张士逊为了回京,应是从庞籍手里把枢密使的位子给抢了,虽然庞籍已晋升为次相,不在乎这个职位。
可不在乎和被抢走是两个概念,庞籍什么身份,就算为了脸面,也要弄他张士逊一次……
此次枢密院随行不少官吏,他们也有赞画的职责,但到目前为止,并未见到有出彩之处。
庞籍的这一刀插的又快又恨,堪称是教主级别的。
张士逊含笑道:“术业有专攻,武学的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庞籍也跟着笑道:“某听闻武学设立的课程很多,不管是赞画还是别的,都很是厉害。枢密院在张相的统领下很是了得,想来此次会大放异彩。”
这是明褒暗贬。
若是枢密院以后不成器,到时候庞籍就会拿这番话来刺张士逊,而老张就只能忍着无法反驳,如此他的威望定然受损!
这是第二刀。
再有就是张士逊刚刚回到中枢,枢密院就是他的跳板,若想要有机会从回政事堂,就必须要在枢密院里有所建树才行。
可庞籍这番话却把张士逊排在了那种不干实事儿的官员队伍里,不管赵祯信不信这话,都会在心里种个种子。
这是第三刀!
赵祯看了庞籍一眼,觉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插下去,张士逊浑身都是刀子,最后羞愤难当,这不大像话。
“好了,出发吧。”
……
庞大的骑兵队伍在行军,耶律宗真就在中军,不断有消息传过来。
“陛下,宋皇已经到了析津府。”
“赵祯来了么?他这是想决战啊,那朕自然要满足他这个愿望!”
这些天的操练和行军,耶律宗真看着精壮了不少,年轻的脸上渐渐有了轮廓和棱角,也更像一个主宰天下的帝王。
他眯眼看着一眼看不到边的大军,说道:“赵祯想要一战彻底击败大辽,重塑所谓的汉人威严,可朕的三十万大军不会答应!”
边上的北枢密使萧明镜说道:“陛下,我大军出征的消息宋人应当也知晓了,臣以为宋人会出击。”
“赵祯从未出过汴梁,更别提指挥这种倾国之战了,所以他不敢,只会徐徐图之……”
南枢密使耶律谅冷笑道:“我大辽三十万铁骑,他宋皇可敢直面?什么火药、黑油,在人海之前毫无用处!”
这一点耶律宗真是赞同的,当人数无穷多时,什么武器都是枉然,直接用人海去淹没就是了。
“可关键是要看西京道。”
萧明镜没和耶律谅争执,只是就事论事的说道:“西京道被宋人夹在了中间,此刻应当是被围攻了。”
“那是当然。”
北院大王萧沉点点头,说道:“若西京道还在,就能随时将宋人的大军阻隔分化,所以宋人现在的目标,就是拿下西京道,若是拿不下,其他的想也白想……
南院大王陈进江说道:“只要西京道还在,宋皇就绝不敢出击,否则他们就能从背后给宋皇一击,大宋就完了!”
这就是目前西京道存在的意义,牵制大宋的军队。
耶律宗真心中振奋,说道:“宋皇若是不敢出击,那咱们就直驱遵化,打下来后据此进攻。”
三十万大军出征,最好寻一个据点,不管是存放粮草也好,还是囤积兵力也行,大军一路前行,下午开始宿营。
“要注意四周。”
耶律宗真亲自巡营,四处查看情况。
“可有羊肉?”
他在一个灶前询问,做饭的军士揭开锅盖,里面是羊肉汤,香喷喷的。
为了这次出征,耶律宗真耗费了无数钱粮,准备的堪称是充分,还很奢侈的带上了许多羊。
羊群咩咩叫唤着,此刻草原上已经多了嫩草,它们一路啃食着。
到了晚间,一部分变成了汤锅,一部分依旧活着,耶律宗真的伙食自然不同,一大碗炖羊排。
细嫩的羊排带着一点膻味,对于许多人来说,羊肉没有膻味,那还叫做羊肉吗,倒不如直接吃猪肉了。
吃了晚饭,耶律宗真叫人来议事。
“宋皇领军人数大致定了,大约在二十万不到。”
“宋军的精锐就那么多,再多的没用,那些厢军看似数量庞大,可战斗力机会没有,上来也是白给,甚至还会因此作乱。”
“也不是无用,他们跟在后面,看似只是运送粮草,可一旦厮杀起来就会变成军队,陛下,还是要小心那些厢军才是,有时候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的。”
耶律宗真点头,认真道:“这个朕自然知晓,不过此战要紧的是宋人的武器,他们的那个什么……火药包?听说是无坚不摧,所以一旦发动进攻,就要果断,哪怕前方全是野狼,也得奋勇冲杀,告诉将士们,必须要拿出这等精神头来!”
“是,微臣遵命!”
众人轰然应诺。
“西京道那边的消息来了没有?”
“陛下,还没有。”
耶律宗真点头,微微垂眸,眼下顶着两个浓郁的黑眼圈,可见这几日他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北枢密使萧明镜说道:“陛下,您要注意身体才是。”
“朕的身体很好,无需你关心!”
耶律宗真目光冰冷,就像是尖刺般的刺过去。
帝王的身体永远都是不可提的话题,大辽不是大宋,臣子以批龙鳞为荣,王臻更是用口水给帝王洗脸,一战成名。
在大辽你来喷个口水试试?
老耶保证会让你去给野狼洗个脸,萧明镜知道自己犯忌讳了,赶紧请罪。
南院大王陈进江是汉人,他拱手道:“陛下,消息里并未有秦为,不知此人现在何处……他可是一大隐患啊!”
耶律宗真的眉心跳了一下,劈手扔出了手中的茶杯,陈进江脸上中招,被烫的龇牙咧嘴的,却不敢叫唤。
耶律宗真阴冷的道:“怎么?你怕他了,所以担心和他对阵了?还是那秦为已经让你肝胆俱裂,不敢当面!”
每次提及秦为的名字,耶律宗真就会怒不可遏,这次更是压不住火气,当着众人的面就直接动手了。
陈进江慌忙跪下道:“臣不敢,若是可以,臣愿意去冲阵,亲手宰杀了秦为,将他的头颅献给陛下!”
耶律宗真淡淡的道:“你若是能杀了他,那朕便让你理朝政又如何?”
这是许诺,谁干掉了秦为,那谁就是大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边上的萧沉冷笑道:“他若是能杀了秦为,臣就能杀了赵祯!!”
耶律宗真摆摆手,等群臣走了之后,就沉声问道:“此刻宫中如何?太后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黑影,弓着身子,小声道:“太后在宫中依旧,朝中并无大事。”
“知道了。”
耶律宗真起身去歇息。
床自然是没有的,但下面垫几层皮子也很暖和,他躺在上面,身上盖着走私来的大宋的棉被,想着的却是中京城。
他留下了足够的手段,若是太后敢趁大军出兵的时候谋逆……他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说到底不是亲娘,大家之间存在的只有利益,帝王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六亲不认,眼中只有权力。
他渐渐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耶律宗真睁开眼睛,悄然拔出长刀,然后起身走到了帐篷的帘布后面。
“陛下,西京道的消息!”
耶律宗真松了一口气,说道:“进来!”
外面先进来的是宦官,他点了蜡烛,然后退在一旁,一个信使进来,跪下就落泪,耶律宗真心中一冷。
“陛下,西京道……丢了!”
夜晚的草原上,虫鸣细微,帐篷内的喘息声渐渐小了下去,使者不敢抬头,就听着那喘息声渐渐小了,但也近了。
耶律宗真提着长刀,茫然问道:“为何丢了?萧定是守城的,而且他手里有两万精兵,还有两道城墙防护,怎可能会丢了?”
使者抬头,说道:“陛下,萧定出战溃败,随后秦为攻城,一鼓而下啊!”
“一鼓而下?”
耶律宗真听到了秦为的名字,只觉得浑身在颤栗,那种焦躁让他想嘶吼,此刻他只想杀人。
“为何一鼓而下?萧定是悍将,就算城破了,他也会竭死而战,宋军怎可能如此容易的攻陷?”
“陛下,宋军当时用了一种细小的火器,威力巨大,其它的也不知,只知道宋军随后就往大同来了,压根就没有停留,可见是一鼓而下。”
“萧定该死!”
耶律宗真骂道:“那个蠢货,只是吹嘘厉害,厮杀却是个蠢货!难怪当年会有那么多人说他无用!那大同呢?朕拨了许多钱粮弄了内城,难道无用?”
使者含泪道:“陛下,宋军的火器真是厉害啊!他们说宋军有一种细小的火器,却很是厉害,一排排的……”
“这是借口,什么悍将勇武,都是狗屁!骗子!”
耶律宗真的眼睛一片血红,只觉得胸中有一股子郁气在来回荡漾,却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口子。
于是长刀挥动!
站在耶律宗真旁边的内侍瞬间人头落地,他脸上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表情,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