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白矾楼,已然是秋末时节,伴随雷声隆隆,大雨将下未下。
一袖与李师师两人焚香对坐,谈论闺蜜之间的私话,说一说男人,说一说音乐。
如今的一袖,也不似之前那般日日迎来送往。有了赵佶以后,一袖也就渐渐不再抛头露面了。
李师师嫁了人,一袖也不再会客。一个嫁了封疆大吏,一个跟了当今皇帝,这一切看似极为美好,对于王妈妈来说却是损失惨重,皇帝赵佶虽然也会给钱,但是收入少了太多,赵佶并不能带来丰厚的收益,反而让长袖善舞的王妈妈没了饭碗。
“师师,姐姐是真羡慕你啊。”一袖忽然有些多愁善感,原来的一袖可不会这般,却是最近多了赵佶这么一个人,虽然隔三差五就来这矾楼私会,反而让一袖惆怅起来。
李师师心中能感觉到一袖说的是什么事情,开口答道:“姐姐哪里还会羡慕别人啊,这东京城的里花魁,哪个不羡慕姐姐你啊。”
一袖眉黛微蹙,缓缓说道:“妹妹不懂姐姐的苦,官家是个好人,但是官家又不是一个良人,姐姐羡慕的就是妹妹能得一人心,从此也算相濡以沫,也能携手白发。官家若是一个普通人,那该多好。”
李师师慢慢懂得了一袖的心思了,若是让李师师自己选,李师师也宁愿与郑智携手百年也不愿意遇见一个皇帝赵佶。至少郑智能够带李师师入得家门,也能给李师师一个安稳的生活。
皇帝赵佶却是做不到这些,甚至赵佶出宫来会一袖,也不知心中是有多少喜爱还是单纯喜欢这样一种状态。赵佶显然不可能把一袖娶到皇宫里面去,如今这种状态,看似极好,对于一袖而言,何尝又不是一种负担。
这些事情也消灭了一袖趁着还有几年青春寻一个良人的念头,却是又不能带给一袖一份真正的安稳。女人不必男人,并不是攀附了权贵就能安心安稳,何况一袖也没有主动去攀附赵佶。
但是赵佶在一袖眼中,又是那么的有魅力,与赵佶谈恋爱的感觉自然也符合一袖的心理预期。只是这一场明显没有结局的恋爱也折磨这一袖。
“姐姐勿忧,官家这般喜爱你,总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李师师安慰一句,却是这一句安慰说得也缺乏了一些底气。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连王安石、苏轼这样的人都能把自己的妾室送人,赵佶又怎么可能把一个风尘女子真的看得多么重要。
一袖听得安慰,抬头看得一眼李师师,心中似乎当真好受了一些,即便是这么一句一厢情愿的安慰,也能让一袖暂时升起一些希望。
小婵从门外走了进来,福了一礼,轻快说道:“夫人,奴刚刚在外面听人说童太尉要入京了,还抓了一个假皇帝回来。”
“什么?可是真的?”李师师听言一惊,立马就站了起来。童太尉回来了,岂不就是自家相公也要回来了。
“真的呢,外面好多公子都在谈论呢,说童太尉带兵下江南,一个月时间就平定了叛乱,收复了几十个州府,把那反贼头子方腊都抓回来了,听说那方腊还登基做了皇帝,被童太尉直接绑回来了呢。”小婵说得极为快速,便是一股脑把自己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师师连忙回头与一袖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姐姐,妹妹先回去了,童太尉回京了,家中官人也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妹妹得在府中等候着。”
一袖面色立马也变得喜悦起来,一扫之前心中的不快,只为自己这个妹妹欣喜,也站起身来一礼之后说道:“妹妹快回去吧,郑相公征战而回,必然需要妹妹伺候左右的。”
李师师又得一礼,转身便走,心中也是急切,刚刚出门又开口问道:“小婵,你还听说了什么没有,一并说出来。”
“夫人,奴也未听说其他事情,只听闻还抓了无数的反贼,奴听到这个消息就过来与夫人禀报了。”
李师师埋头快走,出得矾楼大门,门口已有车马等候,两人上车便往童贯府邸而回。
江南战事已然进入尾声,郑智带着麾下与童贯先行回师。杨可世与王禀带兵收尾,继续攻打宣州、歙州、睦州等地。显然也不会再遇见什么阻碍,歙州应该也就一处险要了,便是那庞万春驻守的昱岭关。
杭州城内,一千多万贯巨资,几百万石粮食都还在钱塘江码头等候装船,钱财倒是已经先装船北上了,只是这几百万石粮食实在运不走,只能尽量多运,运不了的便在江南等地低价抛售,也算造福一方,至少不能让杭州城再饿死人。
汴梁就在面前,郑智面色显得极为疲惫,虽然南下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却是也让郑智身心俱疲,麾下军汉更不用说。赶路南下,接着大战连连,接着便赶路回来。便是连马匹也瘦了一圈。
庆幸的是一切都出乎预料的顺利,头前以为至少两三个月的事情,此时一个多月就回来了,也为郑智节约了不少时间。
童贯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囚笼之内的方腊,开口与郑智说道:“郑智,叫人把那方腊身上的龙袍脱下来吧,入得汴京,这一身黄金龙袍实在不妥。”
郑智听言,心思一转,开口笑道:“恩相,为何要脱,依我之见,这一身龙袍正好,看似不妥,实际上极为稳妥,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童贯听言一愣,心中一想,立马明白过来,开口笑道:“哈哈。。。郑智,你倒是越来越长进了,如此去见官家当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把方腊那顶盘龙黄金冠与大印都找出来,一并带去面圣。”
郑智此番想得确实显出不少智慧,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大宋皇帝平常都不穿这般黄金龙袍,也不戴皇冠,历朝历代的皇帝,即便上朝,也不过是穿红色官服,戴翅幞方冠。
若是赵佶看见方腊穿着这么一身龙袍,不说带来多少心里压力,也更能暗示童贯功劳之大。
皇宫大殿,早已过了早朝时间,赵佶依旧与垂拱大殿正襟危坐,左右群臣一个也不少。太监早早就来禀报,童贯带着郑智马上就要入皇城了。
得胜还朝,家国大喜。大宋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这个国家表面上还是那般的祥和安宁。
童贯一脸风尘仆仆带着郑智大步入得朝堂,三呼万岁。
“爱卿快快免礼,此番得胜,家国大幸,社稷有福。朕能有二位如此贤良,也是朕的福气。”赵佶满脸喜色,自从有了童贯,大宋兵威越发强盛,战事越发顺利,大宋一百多年从来未像今日这般扬眉吐气。
“多谢陛下!”童贯直起身子,轻微看得一下左右,有人面色欣喜投来赞许的眼神,有人眉头紧皱心中无感,也有人似乎颇为嫉妒。
童贯也不多看,禀道:“陛下,贼首方腊已被擒获,就在大殿之外,陛下要不要把这贼首传进来问罪一番?”
赵佶连忙答道:“传!朕要亲自问问他为何要造反,朕向来治国勤勉,百姓安居乐业,朝廷何曾亏待过他。”
郑智听言一愣,心中似乎想起了方腊在被俘之前也说要见赵佶当面对谈,此时赵佶要见方腊的理由也是可笑。
方腊被绑缚上殿,一身黄金龙袍煞是惹眼,便是皇帝赵佶都看得一愣,张目不断打量着这个身穿龙袍的虬髯大汉。
郑智也看准时机开口道:“陛下,臣有东西觐献。”
赵佶听言方才回神,轻轻挥了挥手,一个小太监连忙上前接过郑智手中的东西,给赵佶送去。
送上去的东西自然就是那盘龙金冠,还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大印。
赵佶左右翻看一下,心中大怒。指着下面还在左右打量的方腊怒道:“乱臣贼子,安敢如此逾越,岂不闻天道有数,正统居中,跳梁小丑竟敢窥视宝器,实乃罪无可赦。”
方腊打量一番左右,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赵佶,心中也是一愣,心中实在无法理解那端坐宝座之人竟然穿一身素服,看起来与平民无异。
“赵佶,成王败寇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赵家宝器可是正统?天下德者居之,像你这般不顾百姓死活,只顾一己之私之人,哪里有资格端坐于上。”方腊心中兴许当真想过与大宋皇帝对谈的场景,只是在方腊想来,自己会是那个胜利者,而赵佶是那个失败之人。
虽然今日这般场景并非方腊心中所想,但是方腊的话语却是没变。即便自己得胜了与赵佶会面,大概也是这一番话语。
王黼听言,上前怒道:“来人,快快掌嘴,阶下之囚安敢口出狂言,给我打。”
大殿左右的军汉连忙上前,便是要打这方腊。
童贯眯着眼看着一切,却是默不作声,心中反而还有些开心。反而觉得这般闹腾挺好,越是闹腾,越是显出自己功勋卓著。
(三七中文 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