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甘奇提着滴血的刀,挥出一缕血线在空中,犹如笔尖撒出去的墨水,墨水沾染到一人的眼睛上,那人只感觉视线一红,随后刀刃入骨。
骨头与铁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还有惨烈的嚎叫。
“大哥好手段,且看兄弟为你杀人!”狄咏一声大呼,晒衣的竹竿,犹如战阵长枪,刺杀起来,动作没有丝毫的花哨,甚至都看不出什么技巧。
端,平,刺,收。
没有炫丽的枪花,没有什么枪如游龙,就是这么简单,却有一股鲜血从竿头迸溅。
老杀才的儿子,是个小杀才。万军丛中来去纵横,就是这般的绝技。
狄咏,不腾不挪,不蹦不跳,眼神盯着手中笔直的竹竿,竹竿精确而快速的刺杀而出,竹竿指着谁,便是谁的命。
或是胸膛,或是喉咙,或是腰腹。
甚至连竹竿头前都炸裂开来,露出其中坚韧的竹丝,却依旧能杀人夺命。
火并,早已变成了一场血腥。
甘霸从地上捡起一柄腰刀,腰刀不长,三尺多而已,远远比不得他头前打造的那柄朴(po)刀。朴刀形制,其实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青龙偃月刀”,故事里的关二爷手持的青龙偃月刀,便是出自朴刀的模样。只是朴刀刀柄把青龙偃月刀短,但是朴刀刀身,又比青龙偃月刀长。
大宋朝,最是流行朴刀,大力劈砍,能断马头。朴刀其实与唐之陌刀一脉相承,只是陌刀纤细许多,也长了一些。朴刀敦实宽大许多。
腰刀在手,甘霸虽然如今早已习练了许多专业的刀法技巧,却还是一副搏命姿态,肥胖的身形高高跃起,更把腰刀举过后背,人落刀落,不管不顾,便是如此大力劈砍。
有人提兵格挡,兵刃震落而去,甘霸的腰刀依旧带着余力而下,斩在那人肩头之上,卡在了骨骼之中。
甘霸用力去拔,却是不出,提腿去踢。
人飞,刀起,再跃。
甘奇抬头去看,曹府之人,拥挤无数,在这门口之处,一时之间却还那一估算,只怕一两百号之多。
可见平常里仰仗曹杉营生的泼皮汉,也是不计其数。甚至有许多就在曹府之中帮闲。
四处邻里,早已吓得鸡飞狗跳,四处都是关门闭户之声。
甘奇一声大喊:“呆霸,往后去,把那女子扛着,拉上大夫,咱们杀出去!”
“大哥,我为你开路。”甘霸答道。
“听吩咐。”甘奇一声暴喝。
甘霸失望一叹,跺脚回头冲入厅内,把女子扛上肩头,还一只手在桌案之下拉出大夫,喝道:“随我走,否则要了你的小命。”
汴梁城里的大夫,何曾见过这般场面,早已两股战战,听得甘霸威胁,更是六神无主,随着甘霸大力拉扯而出,被拖在了甘霸身后。
“大哥,往那里去?”狄咏竹竿在手大声问道。
“开封府去!”甘奇劈砍不止。
人群中的曹家兄弟二人听得此语,早已大惊失色,曹杉开口大喊:“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狄咏竹竿打头,甘奇随之在后,二三十号汉子紧作一团,直往大门口突围而出。
狄咏手持竹竿,已然越过大门槛,甘奇持刀连斩几人。
吓得曹佾也大喊出声:“不得让他们走出此门。”
门口之外,呜呜泱泱围着无数人,甘奇回头抄起一人手中的座椅,往前大力砸去。
座椅砸入人群,甘奇大喊:“狄咏,往这边冲!”
“大哥跟紧。”狄咏一马当先,手中竹竿一横,前推几步,竹竿已然断裂开来。狄咏捡起两柄铁尺,双手在握,如秦琼秦叔宝之双锏在手,左右砸打,脑浆迸裂。
大宋建国至今,九十有七年,这汴梁城内何曾发生过如此惨烈的厮杀?
甘奇一身粉红衣衫,早已成了一身大红之色,血腥之气,令人作呕。
今日周侗不在,只因为甘奇昨日进城太急,若是知道会有如此血腥场面,甘奇必然会做好一切准备。
这场血斗,实在来得太出人意外,一切太过巧合。甘奇直以为只要那女子从曹府中逃出,密布的盯梢眼线立马就会寻到这个女子,秘密带走就是。那曾想曹佾竟然会碰得这么巧,女子刚一逃出,他刚好走到自己门口不远。人算不如天算。
这般血腥场景,连上辈子的甘奇都未曾经历过。
局面已然不好,曹佾见得甘奇一行人竟然真冲出了大门,急得开口又喊:“快挡住他们!”
曹杉更是直白:“快杀甘奇,快杀甘奇!!!谁杀了甘奇,赏钱一万贯,一万贯!”
一万贯!重赏之下,勇夫从来不缺?
已然有人听得重赏,回头而去,街边把手中的铁尺换成了街边屠夫案头的剔骨刀。
剔骨刀冲过人群,直奔甘奇而去。
人群缝隙之中,寒光一闪。甘奇低头一看,大惊失色,急忙转身去避。
剔骨刀何其锋利,擦着甘奇手臂而去。
肾上腺素飙升的甘奇,只感觉到手臂好似被蚊虫叮咬了一口,麻麻痒痒,疼痛还未传来,已然鲜血淋漓。
转瞬间,甘奇脑中已然被剧痛占据,甘奇一声痛喊,手中的刀大力劈下。
一个人头在空中翻滚而去,失去了头颅的脖颈,喷溅出来的血迹,一丈多高,淋得甘奇满身都是,犹如冲澡一般。
甘奇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脸,露出鲜血里黑白眼珠,刚刚抬起的手臂,却忽然垂落下去,再也抬不起来。
甘奇已然疯狂了一般怒吼:“杀,杀出去,杀!”
怒吼不断,刀也不停,脚步直冲人群,已然不管不顾,不管不顾任何兵刃在前。
曹杉见得甘奇还在嚎叫不止,又是大喊:“谁人杀得甘奇,赏钱五万贯,五万贯现钱。”
满身是血的甘奇,已然犹如地狱恶魔一般,还带着恶魔般的吼叫。
勇夫在哪里?甘奇见得面前皆是怯懦的眼神,拿着兵刃一边格挡一边退后的脚步。
忽然,勇夫又来,五万贯是何等巨款?贫穷人家,十来贯钱,就可一家老小面前温饱一年光景。富贵人家,一万贯钱,就可在城中置办不少家业,传承后代,子孙不愁。
五万贯,街边泼皮无赖难以想象的巨款,岂会有人不想搏上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