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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39便是如厕无纸,也不敢出声叫喊

殷让 / 武侠修真

    距离那日三对时,如何归筑已不知。

    小筑,简卧内。

    凌云志已经在床上昏睡了两天一夜,如今旭日东升有风来,晨鼓无形醒人态。

    眼睫睁动有三,眉宇凝动为一,手指动弹不过息,淡漠之眸才掀起。

    然,这股没由来的煞气,却令正好端着汤药走到屏风门道里的柳月诧然停立。

    她是一惊,但望见凌云志那双望着窗外的清冷之眸……便是沉默,遂垂首,才迈进。

    “唳。唳。”两只黄鹂跳丛昵,但有幼虫太早起,遂被公鹂一口啄起飞离,引得雌鹂欢然追去。

    凌云志目送一程,随后慢慢软化了目光,却是浅然一笑道:“夜儿呢。”

    闻声,正要将汤药放至床头桌上的柳月即刻顿住,但一时无声,遂将汤药慢慢放下:嗒。

    望之汤药温和,柳月禁不住黯然升起,便见她慢慢地收回双手揣抱起来,呢喃自语般回答道:“在廊亭,兀自作画。”

    凌云志一语不发地望着窗外,巡望过窗外那漫漫远景后才露出微笑。却见他尝试着动弹了几下右手,但仍感无力,暂难攥握:“你知道……”

    柳月深陷沉默,却不知是因为凌云志声色上的沙哑和虚弱,还是因为凌云志语意所指。只不过,她纵有万般杂念,在面对对方时也都变成紧张和局促,便禁不住慢慢抓紧了双手,轻轻点头道:“嗯。”

    凌云志微微一牵嘴角上,露出的浅笑极淡弱,但终归是有那么一丝笑意存在:“这里很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垂首背听的柳月紧张到攥白了指头和手背。

    “唪。”凌云志坦然释笑,随后便将目光撤回,闭上眼睛道:“我看不厌。”

    柳月慢慢凝噎了呼吸,随后又紧紧地抿住素唇,最后强忍着哽咽,点动了一下螓首:“鞥。”

    ……

    他知是不知,没人知道。

    他猜到多少,不再重要。

    因为他,给了结果。做了选择。

    所以一切,无关紧要。

    ……

    小筑,廊亭下。

    沙,沙……

    凌夜以石子儿作为画笔,在桌面上随心刻画。许是因为心乱了,所以那笔下的竹林图也变了样子。他也越画越恼、越画越怒,手中的力道更是越画越狠、越画越快,更为缭乱: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腾!

    他突然一拳砸在桌面上,遂因愤然而悲恨起来,便突然将手里的石子儿砸了出去。

    嗒。

    右拳攥握出的指节碾动声微乎其微,但却迎接出一缕鲜血淌落。只是不等这鲜血落地,他突然咬牙,遂豁然转身地冲向了竹林那边。

    呼——

    风扫落叶泪光离,一入竹林衣抹泪。切齿之恨泣无声,不等深入丛林里……

    嘭!

    凌夜因一头撞到黑暗而摔坐在地,许是吃痛,他才会怒泪狰容,要去质问前人为何不开眼。可他刚刚抬头看去,那人已然在瞳孔一扩下对他冷寂出言:“你的名字……”

    冷目呢喃之哑涩,令凌夜声息休窒,而那人的装扮,也让凌夜瞳孔剧缩。

    黑衣黑发遮黑巾,怒眉粗长鹰目冷。

    究竟,是为何人?!

    ……

    小凤祥客栈,天字一号间。

    段志感负手站在窗前,但无论是楼下的繁闹还是那一处去也空空的坐位,都让他深陷沉默,不知神归何处。

    嗒、嗒。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但他却一动不动,缄默良久之后才垂目观心,呢喃言请:“进。”

    声音虽轻,但胜在房间安静。

    门外,石崇瑞略有一默,遂深深释怀,便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

    竹林一道,小径之中。

    凌夜双目惊颤地望着那人,虽然对方的突然出现和装扮让他一惊,但此间看去也不过如是,便禁不住怒从心起,下撇着嘴角恶视前人:“路有径,眼无珠。”遂起身,拍打衣袖:“天无尾,人藏头。”

    “唪……”黑衣人轻释短息,也可能是为冷笑,他看人时的神态有些癫煞,那双盯着凌夜的眼睛也似择人而噬一般:“叫什么。”

    其声沙哑干涩,犹如呢喃低语,听上去更有些苍老和低慢,令人感到不适。

    凌夜阴沉抿嘴,又清扫了两下衣袖便冷冷地质问对方:“你又是谁!为何挡我去路!”

    “喉——哦?”黑衣人禁不住睁大了眼睛,确是好奇,随后便见他笑眯眯了起来:“小子……”

    然,他话未说完却突然声息顿消,随后便在凌夜的眼中慢慢退入了黑暗:“我记得你了……”

    呼……

    风之所至,乱了凌夜的发缕。而人之所消,则惊颤了凌夜的目光。

    他眼前,分明是白天。

    于此一瞬,凌夜才后知后觉,禁不住心中骇然地后退了一步。

    然,一步才落,他却禁不住震怒起来,是因察觉到自己如此不堪,才咬牙切齿地攥住双拳:“可——恶——”

    凌夜骂声未完,便突然从后方传来一声沙哑的轻唤:“夜儿——”

    声一入耳,凌夜顿时身形一颤,可他的瞳孔却又慢慢收缩起来,遂见他咬牙切齿,而后便怒然转身地看向了后方。

    远见凌夜回身看来时那般面目可憎,凌云志便不由哑然失笑,可这一笑却乱了他的气息,便禁不住闷咳出声并抬手扶住了竹子:“吭鞥。”

    “凌云志……”凌夜为之怔愣,但随后他便骤然狂喜地冲了过去:“爹!”

    竖子大不孝,妄敢当面直呼亲父姓名。此若放在礼教当中,当要打足三戒尺。不过眼下嘛……嘿嘿。

    “唪……”凌云志刚刚止咳、抬头一笑,凌夜便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却将他冲撞得一阵肉痛,且是浑身软酸,连声闷咳:“吭鞥,吭鞥,吭鞥!”

    “唪鞥。”凌夜却是不管,更不放手,是将整个脸都埋在父亲的怀里哽咽出声,还在将对方抱得更紧时流下了委屈泪:“爹……呜呜呃呃……”

    “唪。”凌云志好笑出声,随后又洒然失笑地摇了摇头,便宽笑着抬起手来,揉了揉凌夜的小脑袋:“好了……死不了。”

    沙哑依旧死玩笑,听在凌夜的耳朵里却是不种听,便屈恼不依:“鞥鞥鞥……”

    “哈哈哈……”凌云志发出嘲笑,只是笑声微小,随后便一把抓住了凌夜的后衣领,硬拽着这个难得哭泣的小鬼往家回。

    “呜呜呜呜……”凌夜尽管跟随但却一直都在抹泪,只是哭声很小罢了。

    ……

    小凤祥客栈,天字一号间。

    段志感默默地望着石崇瑞用双手呈上来的小小信卷,一动不动。

    石崇瑞垂眸不语,他无心打扰对方,但此间事态不能搁置,便举目看向段志感的眼睛道:“不到三日,李帅大军便能赶至邵县地境,与我等汇合。”

    段志感沉默一时,随后便转身看向了窗外。又缄默片刻,便垂下目光,道:“回信一封。——可在邵县东南外的旷野略作休整……”话才一半,他又沉默,随后才重振心神,举目望向窗外的远阔:“于当日,前去汇合。”

    石崇瑞略有一默,随后深深闭目,俯首称是:“是……”

    ……

    某山林之内。

    林深草稀疏,灌木丛也无。

    一座小屋旧,门口一井枯。

    较于其它,这门前的一院草药却是相当繁茂,还引来不少蛇虫伴生。

    不多时。

    呼!

    痴剑狂双手背负、倒持长剑,在借步踏物之下连连贴地飞掠,似如闪电腾挪,徒留掠影。

    但此时,他一路都是暗咬牙关,阴沉待定。

    呼!呼呼呼!

    一近那小屋百丈范围,痴剑狂便骤然踏地,一步飞纵而起,随后只几个简单的飞枝走树便直接空翻向前,就此平稳从容地落在了药院前,正正是直对着前方小屋的门户。

    要说姿态孤傲,本就是他所背负的名条。

    此间,痴剑狂并未去看小屋那闭合着的房门,而是在从右到左地扫视这一院子的药草。只不过,他越是看下去便愈是阴沉,越是发现蛇虫出没便切齿越深,乃至于最后气急败坏得瞪大了眼睛:“老匹夫!”

    这句臭骂可谓深入人心,只是不等谁人再行回味一遍,痴剑狂便即刻转身飞离了这里。

    他如何来,便如何去。且这一次,还多了很多可能不会轻易停下的咒骂:“不想见你偏来扰!需要你时无处寻!若非师父当年与你烧香拜把子,老子定要给你剃头开个升天口!”

    “舅的!”尤其是最后这一句臭骂,可谓是突然提气上喉头,别提骂得有多使劲了,也不怕气量突然转移而致使自己脚下打滑从天上摔下来。

    ……

    小筑,家门口。

    柳月端着午餐从灶屋出来,但她还没向厅堂那边走出两步便突然停顿,遂轻慢转身,看向了廊亭那边。

    彼时,凌云志正在笑呵呵地指导凌夜下棋,虽是一派悠然,却也带着些许笑嘲。

    柳月略有恍惚,本就泛红的眼角又再次迎出了晶莹。但不等眼泪涌出,她便偷声哽噎着将眼泪抹去,遂慌步转身,将饭菜端进了厅堂。

    凌云志突发恶疾般仰面大笑,却使凌夜屏住嘴巴快要恼哭,他本就哭到发红的眼睛也再一次委屈了起来……

    想来,这“哭”——有瘾,是一发不可收拾。

    ……

    陈家,厅堂内。

    如今正厅作奠堂,但烧纸守棺、披麻戴孝者却唯有陈三秋一人。

    有者来祭拜,但只能在事后换来陈三秋的麻木点头。

    眼鉴于此,堂内的祭拜者和院中的吊唁者无不悲起叹息,但只能深痛摇头。

    而陈三秋的发妻……如今绑着白绫、穿着丧服,却是在街道上逢人便去、见人就拽,可无论她如何凄求追问,都只能换来对方的悲哀摇头。

    好生一子,如何就此失踪?

    她想不明白,更换不来一丝可能、丁点希望。

    彼时,有一位陌生人带着孩子路过,可能是见那孩子身高相仿、侧面相像,她便恍恍然然、又惊又喜地冲过去拉住对方。

    然,惊急捧脸的观望,反将那孩子吓得慌乱挣扎,也令其父气急败坏得将她推倒在了地上。遂愤然拂袖,拽着孩子离开了这里。

    凄惨趴地望人去,泪落如雨怎别离。

    闹市长街,已然化作了悲惨泣天地……

    ……

    悲从何来,缘之何起。

    早在那日人离后,柳宅便宅门长闭。便是早间,赵玉凤在外出购菜时也恍惶快去,匆匆而归,宅门更是外锁内插梢,生怕被人闯进了室内。

    连日来,柳平宽整日坐在院中喝苦酒,不敢见人,不敢外出,便是如厕无纸也不敢出声叫喊,只能找些土碎和泥瓦凑合将就。便是如厕时间也全部排到了夜深人静时,不到大急不出门,遇到小急墙角泣。

    如此之下,又怎会,又怎敢去那灵堂——焚香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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