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听到复活扶桑树,不禁想到了之前和洛离、苏绰商量的培育树子的计划。
可是,媿婳都怀疑扶桑树是否真的存在,显然不知道更有价值的信息。
就是洛宁,也很怀疑能复活什么扶桑树。扶桑树,可是两棵!
一棵只能叫穷桑。两棵相连,才能叫扶桑。
用脚想也知道,复活扶桑是多么困难、多么虚渺的事情。
却听鬼主继续说道:「我不确定扶桑树是否真正存在,却见过死亡之树的影子。见过影子之后,我每月画一幅鬼画,用鬼谶大卜术推衍多年,才得出一点结论。」
「但鬼谶大卜不同于卦道。卦道对未来之事的推算就算不太精准,偏差也不会太大。鬼谶则不同,要么更精准,要么更虚妄,往往是两个极端。」
「死亡之树也好,大不祥的诅咒也罢,可能是个虚妄的推衍结论,所谓劫难也是虚妄。」
洛宁则是暗道:「鬼主啊,很遗憾。你的鬼谶推衍结果不是虚妄的。」
虽然他知道鬼主的推衍不是虚妄,可鬼主自己也说不知劫难大小,不知劫难来临的时间,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劫难。
他总不能告诉鬼主,劫难还有四十年,是毁灭三个红尘世界的末日大劫。
「我也见过树影。」司命南凰道,「大夏黔州有个乡,距离南诏不远。三年前,一夜之间五万人死绝,连阴魂都全部寂灭了。那里的河面,就曾经出现过恐怖树影。」
洛宁问道:「那个乡有什么不好的习俗么?」
南凰回答:「有。那个地方溺婴之事非常普遍,女婴多半活不下来。又因为女婴很少能长大,本地女子少,就又生出一桩恶俗:贩女为妻。」
「他们是人贩子的老主顾,每年都会购买数百少女为妻。」
「倘若他们是在南诏,如此恶业,早就受到小阴司的制裁了。」
洛宁默然不语。南诏虽然是小国,道德人心却比大夏强。就是因为南诏还有个伪造的小阴司。
这样的事情,大夏县令为何不管?因为管了没有政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乐的清闲。
对于辖区有伤功德、违背律法的坏事,最稳妥的法子是:看不见。
只要看不见,就是不存在。只要你不管,那就是没有。
你一管,反而容易让州郡知道你辖区有问题。结果好处没有,对你印象也差了。
不管什么理由,上官对你印象一坏,考评不好,你还想升官么?
大夏如今的地方官僚,不仅仅是吏治腐败的问题,还是尸位素餐、怠政无为的问题。
除了收税和捞钱,没有什么事是他们真正关心的。就算境内盗贼横行,他们也多半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和盗贼沆瀣一气,暗中勾结。
只要没有人扯旗造反,那就统统不是大事。
上梁不正下梁歪。
州郡两级的高级官员,更不关心民间之事。下面的税收能收上来,没有大贼扯旗造反,能向朝廷交差,那就万事没有。
朝中相公们关心的,除了党同伐异、派系争斗,就是迫在眉睫的军国大事。他们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就更不会关心地方上的小事了。
殊不知这些民间小事,汇集起来才是真正的大事。
洛宁看了一眼鬼主怀中的未孩圣婴,「对于死亡之树,未孩是不是知道的更多?」
未孩是残存下来的古神之一,应该知道更多吧?
谁知鬼主摇头道:「未孩的记忆,每隔三年就会清理一次,心性永远是不超过三岁的婴幼儿。除了少数几个人、少数几件事,它根本记不得其他。」
「
未孩看似长生不老,可记忆不断被定期清理,又如何算的上真正的长生?」
「上古之事,就算未孩亲身经历,也早就不记得了。」
洛宁有点失望,却也觉得合理。
这才符合因果。倘若未孩记得上古之事,就不可能始终是个婴幼儿的心性。
得不到更多的信息,洛宁也没有心思多待,说道:「鬼主,司命,我还有事,要离开鬼母山了。」
媿婳和南凰完全没有阻止之意。
因为,作为感应香火、监察善恶的圣鬼,应该亲近红尘,感悟世间百态,而不能一直待在鬼母山。
一直待在鬼母山,反而会影响圣鬼的红尘之心。
「圣鬼出去后,还要善自珍重。」媿婳说道,「你有一千多座雕像分布南诏各地,到时很多人都会认出你是圣鬼。」
「对于某些大修士来说,圣鬼是顶级大补。不但能用来延长寿元,还能提升修为和魂力。」
「所以,必然会有人打圣鬼的主意。圣鬼虽然手段了得,实力强大,却也要小心谨慎。」
洛宁笑道:「想打我的主意,命要比我更硬才成。鬼主放心,我自会小心。」
他有伶道珠的谎言鉴定的神通,如今又多了红尘道蛊勘破虚妄的神通。想暗算他太难了。
「你可千万不要大意。」鬼主蛾眉一皱,「圣鬼对很多大修士的致命诱惑,足以让他们不惜代价,处心积虑。圣鬼的身份,就是厄运来源。」
「天下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神都有打盹的时候。」
鬼主说完,就取出一只夏蝉大小的灰色鬼蛊,递给洛宁道:
「这是一种顶级鬼蛊,叫示凶鬼蛊。你炼化之后,示凶鬼蛊就会有示警神通。」
「很多凶险,都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很多袭击和暗算,也是你猝不及防的。」
「可凶险来临前的一息,示凶鬼蛊会提醒你凶险的出现和来处。圣鬼,此物就送给你。」
洛宁暗中运转伶道珠,没有感应鬼主在撒谎。他接过示凶鬼蛊,立刻感知到此物的神奇。
果然是顶级的阴虫鬼蛊!
提前一息示警,看似时间很短,其实不然。
所谓一息,就是一个呼吸的工夫。在洛宁看来,大概是两秒。
提前两秒示警,还能提醒凶险的来处,已经很神奇很厉害了。
这种宝蛊也只有南诏有。而整个南诏,也只有王室和鬼母山有,而且肯定极其珍稀。
「谢鬼主,那我就不客气了。」洛宁很高兴的说道,直接开始炼化。
那鬼蛊很快就钻入他的手心,藏入他的灵脉。
「不过,」鬼主提醒道,「示凶鬼蛊虽是顶级阴虫,却只能示警三次。三次之后,示凶鬼蛊就会彻底融入你灵脉,永远沉寂。」
原来,只能示警三次。
也是,倘若能无限次的使用,没有代价,那就是违背因果了。
南凰也取出一件东西,却是一颗阴冷无比的珠子,「鬼主,这是我当年的寄魂珠。」
「万一你遭遇不测,你就用意念激发此物。寄魂珠就会带着你的残魂,飞回鬼母山。你残魂在,就有复活的希望。」
「这同样是鬼母山的顶级宝物。当然,我希望你永远没有机会使用它。」
洛宁不禁有些感动了。
这两位大鬼姐姐,可真是贴心啊。
她们把示凶鬼蛊和寄魂珠送给自己,自己的安全保障增强,她们自己的安全保障就降低了。
鬼物,很多时候比活人更靠谱,更值得信任。
「谢司命。」洛宁毫不
犹豫的接过寄魂珠,「我相信,不会用到此物!」
南凰鬼笑道:「你是圣鬼,对我们不用这么客套,你就叫我们师姐好了。」
「好。」洛宁站起来,「两位师姐,小弟就告辞了。」
鬼主道:「圣鬼师弟,每年的七月十五是鬼祭节,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最好回来参加。」
洛宁点头答应。
又说了几句,各自留了通信的魂念牌,洛宁就辞别两位鬼师姐,带着鬼徒红袖离开了鬼主府。
「爹——!」一声凄厉的呼喊,从鬼主府传来。
洛宁回头望着那小小的身影,不禁露出一丝不舍的笑容。
圣婴,圣鬼,还真的像是一对父女啊。
洛宁刚刚离开鬼母山,就遇到了幕仙伶。
「宁儿要走了?」幕仙伶问。
「走了。」洛宁说道,「在鬼母山半个月,也该离开了。」
幕仙伶道:「宁儿,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只能送你一句话。」
她的确没有好东西了。
洛宁道:「姑姑请讲。」
幕仙伶道:「我爹曾说,祖上有言,洛阳对洛氏是大吉大利的地方,后世必有祥瑞。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回到洛阳。」
洛宁闻言,不禁想到了那个熟悉的洛宁。
蓝星上的故乡,洛阳。
他的前生在那里长大。他的父母埋在那里的墓园。
另一个洛宁,在那里替自己尽孝了十二年,后来和一个叫何静的女人,消失在邙山中…
「宁儿,你怎么了?」幕仙伶发觉洛宁神色惘然,不禁问道。
洛宁收回思绪,「姑姑的话我记住了,有空我一定回洛阳看看。姑姑保重,我走了。」
当下辞别了幕仙伶。
幕仙伶送洛宁出了鬼母山的鬼门,一直看着洛宁的身影消失。
………
洛宁离开鬼母山,这次很轻松就找到了山下的鬼叫幽林。
虽然这里很是隐蔽,可他张开红尘道瞳,很快就在一个阴气森森的废弃墓穴中,发现了一个隐匿阵法。
那隐匿阵法之中,赫然关押着一个妖气凌乱的妖女。
那妖女被各种封妖符箓锁住了周身灵脉,还被几根捆妖绳捆着。
可是还能看出,她的修为是真人。
萧真人!
「你是…」看到洛宁破开了隐匿阵,萧真人顿时惊疑交加。
此人能找到自己,难道就是绑架自己的人?可是既然是他,为何这次没有蒙面?
原来,之前洛安绑架她时,掩盖了相貌气息。
所以,她至今不知道,绑架她的人是谁。
洛宁找到她,她还以为洛宁就是那个绑架她的人。
「萧真人,我是来救你的。」洛宁立刻猜到她的心思,暗骂魔父女干诈,「你别误会,我不是绑架你的人。」
萧真人神色一松,很快就露出笑容,「你不是绑架我的人,那人肯定是个真人强者。」
不是真人强者,也很难暗算自己。
这少年虽然已经是宗师圆满,可比起那人,修为还差的远。
可是,如此年少就是宗师圆满,也足以惊世骇俗。
这个少年,极其不凡!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萧真人还是很遗憾。
洛宁道:「萧真人应该知道,那人绑架你,却又不杀你,是为了什么?」
萧真人点头,「当然知道。那人应该有什么诡异的秘术能冒充我。若是杀了我,妖姬山城魂灯一灭,大家知道
我已经陨落,那人就无法假冒了。」
「能做到冒充一个人,那人一定十分厉害。」
「萧真人猜对了。」洛宁笑道,「他的确在冒充了你,可是他已经死了。是我们杀的。杀了他之后,我们才查出,他不是真正的萧真人。」
「他是谁?」萧真人脸色阴沉。
洛宁摇头,「不知道。他当时想要对我出手,幸好我有厉害帮手,结果反杀了他。检查他的指环时,无意间得知他是冒牌货,却把真正的萧真人囚禁在鬼叫幽林。」
「我信你!」萧真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冒充我,当然是得到妖姬山城的大权,可能还会谋害小娘娘。」
为何这么容易相信洛宁?因为对那人来说,继续冒充自己,继续掌控妖姬山城和燔天娘娘,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根本没有必要今日演戏来这一出。
「小道友,你今日救我,不但对我有恩,也对妖姬山城有恩。」萧真人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妖姬山城的朋友。」
洛宁一边帮她接除封妖符箓和捆妖绳索,一边说道:
「萧真人客气了。我洛宁向来和妖修较好,最好的朋友就是千秋山的云扶摇。云扶摇最敬重的,就是妖姬山城和萧真人。」
「我龙错城的盟友,就是千秋山的妖修。」
「既然知道萧真人有难,岂有不帮之理?我这次南来,就是为了此事。」
萧真人很是感激,「原来是龙错城的洛道友。我知道千秋山的云扶摇,是个上古大妖的后裔。」
虽然洛宁解开了她的束缚,可是她被囚禁了数月,灵脉不畅,还需要恢复几天。
洛宁取出几瓶丹药、一堆灵石、一罐阴德膏,放在萧真人面前,「这些资源,就送给萧真人恢复修为。」
萧真人看着洛宁如此贴心,忽然忍不住心念一动。
暗道:「洛宁如此优秀,长相也这么出众,还有恩于妖姬山城,当真是小娘娘的良配啊。」
「嗯,娘娘到了十二岁,就会阴阳互换,变成女子。洛宁若是妖姬山城的姑爷……」
洛宁哪里知道萧真人的心思?他要是知道萧真人的想法,估计会郁闷的吐血。
什么?我好心帮你们,你们馋我身子?
萧真人需要在此恢复几日,洛宁当然也不会等她。横竖人情已经结了,妖姬山城这个强援也就争取到手。
有妖姬山城的支持,他就有底气横扫吐蕃东陲三郡,完全不用再顾忌吐蕃王廷的报复。
眼看萧真人吞下丹药,洛宁说道:「萧真人就在此养伤,晚辈还要赶回龙错城,就此告辞。」
萧真人道:「这次多亏洛小道友援手救我,否则不但我最终性命难保,妖姬山城也会落入敌人之后。大恩不言谢,只能铭记在心。」
「洛小道友若是有暇,还请到时去妖姬山城做客,燔天娘娘一定也会亲自感谢…」
洛宁听说去妖姬山城做客,顿时想起那个男童:小燔天娘娘!
想起小燔天娘娘的话,心中更是大不自在。
「呃…好,好!」洛宁敷衍着点点头,「有空一定去妖城做客。」
说完拱拱手,就一个遁术离开。
萧真人有点奇怪,怎么说走就走了?
……
洛宁出了鬼叫幽林,带着鬼徒红袖往北疾行,归心似箭。
这此鬼母山之行,可谓功德圆满,收获巨大!
若非怀揣解救萧真人的善念不辞万里,又怎么会找到爱徒红袖?又怎么会获得这些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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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身份、红尘道瞳、示凶鬼蛊、寄魂珠…最后还救出萧真人。
简直是一连串的收获。
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啊。
洛宁心情十分畅快,仗着尊者圆满的强大修为,带着鬼徒红袖一日两千余里。仅仅六日,就赶回了龙错城。
一回到龙错城,他就得知一个消息。
母亲唐绾,居然带着儿子,来到了龙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