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诺早就得知,朝中一直阻碍他入刑部的,就是右相。
他看向右相,反问道:“敢问右相,我爹怎么了?”
右相沉声道:“你爹排斥异己,弄权专政,滥用职权,谋害忠良,草菅人命,冤杀无辜,这一条条罪名,哪一条是冤枉他的?”
李诺反问道:“你身为右相,总领朝事,理应公平公正,本官六科状元,六科绝佳,依例应任职三省中枢,你却屡次阻挠本官担任合适的官职,这难道不是排斥异己,弄权专政,滥用职权吗?”
右相勃然大怒,厉声道:“放肆!”
李诺浑然不惧,继续说道:“身为百官之首,做不到公平公正,人尽其才,却弄权专政,滥用职权,陛下和百姓信任你,让你担任如此重要的官职,你就是这么回报陛下,回报天下的?”
右相指着他,怒道:“住口!”
李诺没有停下,接着道:“若非本官,梁国二王子一案,至今不会告破,大夏与梁国关系,必然破裂,这会给朝廷带来多大的损失,给大夏埋下多大的隐患,你身为宰相,难道不知道吗?
眼看着右相哑口无言,他再次问道:“四方馆案,东宫案,梁国使馆案,哪一件不是本官破获,本官破案的时候,刑部和大理寺在干什么,论查案,朝中有谁比得过本官,区区一个刑部郎中,本官当不得吗?”
李诺并没有刻意压制声音,他甚至还用上了乐道的能力。
此刻,他刚才说出的这番话,在整个中书省回荡。
两位中书侍郎,死死的盯着他们的脚尖,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愧是大理寺卿的儿子,他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重要的是,他说的话,虽然嚣张了一些,但句句在理……
六科状元,六科绝佳,数次挽朝廷于危难。
这等人才,朝廷本该重用。
但右相却一直都对他进行严重的打压。
站在他的角度,排斥异己,弄权专政,滥用职权的,的确是右相。
碍于右相的身份,这些话,无人敢说,也无人敢想,却被他在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赤裸裸的说了出来。
整个中书省,此刻鸦雀无声。
他们在朝中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这么和右相说话。
哪怕是大理寺卿,也会给右相几分面子。
小李大人的胆气,比他爹当年还要足。
右相胸口起伏不止,右手颤抖的指着李诺,嘴唇动了动,却发现他根本无法反驳,只能猛然一挥衣袖,大步离去。
两位中书侍郎松了口气,都用佩服的眼神看着李诺。
以后,恐怕没有人敢在官场上打压他了。
任谁被他当着众人的面,这么指着鼻子骂,也得考虑考虑影响。
不过,除了右相之外,也没有人有能力打压他。
整个衙房一片安静,最终,还是左相轻咳一声,从桌上拿起一份调令,递给李诺,说道:“你的调令早已拟好了,拿去吧。”
李诺接过调令,说道:“多谢左相。”
对左相微微拱手,他就转身走出了衙房,好像刚才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刚刚离开中书省,中书省便彻底沸腾。
“嘶,真敢说啊!”
“本官在中书省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对右相说话。”
“六科状元,果然有六科状元的傲气。”
“啧啧,到底是年轻人,无所畏惧啊,他刚才的那一番话,竟然听的本官有些热血沸腾……”
几位赵国使节,站在中书省院中,同样久久无语。
即便是刚刚认识不久,这位年轻的大夏官员,也给他们带来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一位年轻的使节,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目中闪动着某种光芒,低声道:“一定是他……”
这时,两位中书侍郎,从衙房内走出来,对几位赵国使节拱了拱手,说道:“几位使节请,左相大人在衙房等你们。”
几人是来签订关于两国合作的几个重要条约。
关于条约的细节,两国官员这几日已经商量好了,他们来中书省,只是走一个流程。
送走了赵国使节之后,左相背着手,走到窗前,目光深邃。
相比起当年的李玄靖,如今的李诺,更加的锋芒毕露。
这也并不奇怪,因为今日的他,并非昔日的李玄靖,他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背后,站着朝堂最大的权臣。让他意外的是,右相对李诺任职刑部的反应,格外的激烈。
以他对右相多年的了解,这不是右相能做出的事情。
这其中,或许有其他的原因。
中书左侍郎再次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封卷宗,双手递给左相,说道:“大人,这是礼部查到的,关于东方博的卷宗……”
左相接过卷宗,走到桌前,一字一句的查看。
那位杀死梁国二王子,欲要让大夏和梁国交恶的纵横家,生于大夏,长于大夏,祖祖辈辈都是大夏百姓,在他科举落榜,离开大夏之前,所有的经历都能查到。
此人清清白白,任何一段经历,都经得起查证,不可能是他国的间谍。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甚至希望,此人是赵国,是魏国,是楚国或者齐国随便哪个国家的间谍。
一个拥有浩然正气的纵横家,他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大夏。
让人不敢细思。
他的背后,必然还有同党。
他们从十多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开始布局。
这些人有着怎样的图谋,他暂且不知。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定是件惊天大事。
他想到了东方博自尽时的眼神。
潜藏在他体内的那道浩然之气,应该是他故意显露的。
他终究还是有些私心的。
就算是可以为了心中的大义牺牲,他也不想在无声无息,被人误会中死去。
左相舒了口气,低声说道:“你们是谁,到底想做什么呢……”
……
长安没有秘密,李诺在中书省怒怼右相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三省,不久之后,六部九寺,其他官衙,也都知道了此事。
左相和右相,可谓是百官的榜样和楷模。
哪怕是陛下,他们也敢指着鼻子骂,陛下还得老实受训。
很难想象,竟然有人敢这么对他出言不逊。
一时间,各大衙门议论纷纷,手上的公务都耽搁了许多,中书省的官员下衙之后,更是被其他部门的同僚拦住,向他们打听现场的情况。
“什么,他说右相排斥异己,弄权专政,滥用职权?”
“他还说右相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不愧是六科状元,说话底气就是足,想当什么官,就向朝廷要什么官……”
“人家当然有底气啊,四方馆案,东宫案,梁国使馆案,都是人家破的,我要是有这本事,我也能像他那么横……”
“六科状元担任礼部郎中,后来调任鸿胪寺,给人家升官,连官职一块升,这也太过分了,这次,我站鸿胪寺丞……”
……
就在外界议论纷纷时,长安,一座朴实无华的宅邸。
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一进院,哪怕是大部分九品小官的宅邸,也要比这里好上许多。
不过,这座小院中居住的人,却并不普通。
大夏右相,就居住在这座普通的民宅中。
陛下曾经数次赏赐右相豪宅和仆从,但都被他拒绝了。
几十年来,他一直过着清贫简朴的生活。
此刻,右相坐在院中,面前的石桌上,只摆放着一碗清粥,一碟咸菜。
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缓步走到他身边,躬身道:“老师。”
右相回头看了看,说道:“你来了,吃过饭没有,没吃的话,坐下来吃点。”
“弟子吃过了。”中年官员摇了摇头,随后道:“中书省已经下发了调令,他终究还是去了刑部。”
右相轻轻放下筷子,轻声说道:“没想到,就算再怎么阻止他去刑部,还是没能防住他,四方馆那次,计划被他破坏,这次又是如此,这难道是天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