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汝愚看都懒得看捉虫司指挥使赵之卿一眼。
不止有秦振和纳兰睡春与其交手,李业那厮明明是个武夫,却瞻前顾后,事到临头,仍畏畏缩缩不敢现身。
乔白素问沈鲤:“且还有一战的气力?”
沈鲤活动活动手腕:“新得名剑,不试试剑锋,着实难受。”
乔白素看向赵汝愚。
出城的江湖人士显然各有来头,不关注赵之卿的战团,目标直指八部天龙。
有了封正后的八部天龙,走江进程格外顺利。
即便剑阁山副山长插手少许,也半点未曾打断它们走江。
赵汝愚扫了眼依旧生死不明的陈六幺,呢喃道:“如此结果也算是不差了。”
“臭小子?!”
沈鲤啊了一声。
“我再与你说一件事。”
“赵大哥但说无妨。”
“不瞒你了,当下可救陈六幺之人唯你一人,尽管你以天生金刚龙象身封正了八部天龙,但还有些许气运滞留陈六幺体内,你大可尝试吸收掉余下气运。
于你而言,是桩机缘。
对陈六幺来说,彻底没了供养多年的八部天龙,方能算作置之死地而后生。
江湖人厌恶为他人做嫁衣,陈六幺也不是半点好处没有的,他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真正意义的长命百岁。
柳家老佛爷和他赵汝愚歃血为盟,求的不过是长命百岁。
“赵大哥,我带走八部天龙留在他体内的气运,陈六幺当真无事吗?”
赵汝愚认真注视着沈鲤:“除此之外,你还能相信别人吗?”
乔白素在旁帮腔道:“你小子是天生的金刚龙象,陈六幺供养八部天龙,说来说去,你们殊途同归,都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差别仅仅是你小子比陈六幺运气好太多了。既然是一类人,吸收掉八部天龙的气运,反倒比其他人轻松容易。”
天生金刚龙象身,沈鲤后来才知道,要是幼年时,让懂行的人抓住吃掉,是可以继承金刚龙象身一部分威能的。
所以,乔白素才会说,他跟陈六幺最大的不同,是他的运气好。
赵汝愚怒道:“还不快做?”
看了眼一反常态大怒的赵大哥,沈鲤盘坐于陈六幺对面,试着以气机将他身体里的龙气吸走。
彼时在醉春楼,两人素未谋面便觉得亲切,沈鲤真开始吸收龙气,盘踞陈六幺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穴窍关节内的龙气,迅速流向沈鲤。
龙气从少年郎的口鼻进入体内。
霎时间,肉体散发无法言喻的清香,好像下一刻便剑破虚空、羽化飞升一般。
龙气极其不认生,快速被沈鲤消化。
他接连大战积攒于身体中的大大小小伤势,奇迹般眨眼间恢复如初,就算本就稀少的命数,无形里也让龙气提升五月光阴。
沈鲤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如此状态的他,堪称处于全盛时期。
赵汝愚见他起身,伸手指向策马的一众人等:“他们想浑水摸鱼,呵呵,到了如此时候,哪还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你去帮我宰了他们,一个不留?”
沈鲤刚要言语,让赵汝愚强硬打断。
“我清楚你想说什么,放心吧,绝非滥杀无辜,现今还对八部天龙觊觎之人,没一个好货色,皆为手上不知染多少鲜血的亡命之徒。”
有了赵大哥肯定,少年郎悬挂长剑凋朱颜,一步跨出数丈,复又跨一步,犹如上古凶兽肆意奔驰。
乔白素负手而立,说了当看客,就将看客当到底。
“乔先生认为,三位宰执会不会咽下这口气?”
乔白素回应:“只看你愿意割舍多少利益。”
“南吴党争你死我活,我投资贾秋壑,哪还有利益割舍的掉?”赵汝愚无奈道。
“那便是了。”乔白素想了下,“斩草除根,古之道理。非要分出个生死,赵先生为何到了关键时候还在不决?”
“唉。”赵汝愚重重叹口气,“唯有大开杀戒了。”
摆在棋盘上的重要棋子,已让他一一拔除,如今之刻,只担忧有人输不起把棋盘掀了。
“赵先生不担心那小子掀棋盘?”
“呵呵,我早就看出来他想掀棋盘了,这才给了几个选择。”
不理保护柳太渊的那两个老者,自顾自带着陈六幺突围,是一个选择。
不为八部天龙封正是一个选择。
不接受剑阁山副山长赠剑是一个选择。
不吸收陈六幺身体中残余龙气亦是选择。
不听他的命令斩杀出城抢夺八部天龙的人,同样是选择。
几个选择,赵汝愚大大方方令沈鲤挑选,沈鲤审时度势,全部选了赵汝愚希望他那样做的选择。
“你啊,心肠冷硬,不知目的究竟是何。”乔白素神神叨叨,“难道你要鸠占鹊巢,霸占南吴江山?”
“即便我的目的真是如此,乔先生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信口胡说,南吴根基早已与四百八十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赵先生想霸占南吴,首先拔掉茫茫佛寺、海量佛家高手。”
赵汝愚笑了笑。
“你的目的绝不是此,但得了天龙,又去哪里找承载龙气的国度?”乔白素顿时吃惊询问,“莫不会是草原那座汗帐吧?”
中原三国鼎立,更北方的草原趁机崛起。
汗帐一立,无数草原健儿弯刀跃马想入侵中原大地博取难以计数的财富。
“北方篡位称帝的妇人,目光长远,她不看南吴,而是望草原。”赵汝愚淡淡道,“纵使将龙气交给草原,他们这群蛮夷也成不了气候。”
“不好说……难说,草原崛起的势力,向来难对付,中原古史有半部是与草原大战。”乔白素摇头道。
赵汝愚仍不在意:“就算北隋朝廷,同样不如我了解北隋精兵。”
“……”
“赵先生志在天下,不是我所能企及的。”他感慨道。
亲眼见证赵汝愚施展《万里江山图》和《帝王将相图》,已然稍稍了解此人的大志向了。
“可惜我只在意小民。”乔白素补了一句,“此,是我大道根本。”
大道难易。
就算乔白素将来帮忙,也是赵汝愚真改变天下走势后……
“不提此事,且看沈鲤纵剑破敌。”
凋朱颜这柄神兵利器,并无任何迟滞之感,握着剑柄的手,感受到的全是熟悉。
似乎,少年郎与凋朱颜已相伴过一甲子。
沈鲤心底知晓,老剑仙赠剑,顺势把最难过的一关为其化解了。
从今以后,他就是凋朱颜的剑主。
剑出半鞘。
策马疾驰的诸人,冷不丁的打起寒颤。
这般惊人的剑气杀力,实在难见。
又看戴着人皮面具的少年郎终于将长剑悉数拔出。
紧接着便是横扫千军的一剑。
招式干脆利落,半点不拖泥带水。
剑气宛若冰霜,露头露脑的青草野花,尽数蒙上一层寒露。
天下剑仙,有人的剑出剑即是四季流转,有人追求潇洒风流,一剑不来个蔚为大观的气象万千誓不罢休,更有人剑狠心柔,似乎慈父一般出剑不为杀人,而是教训一番。
沈鲤的剑,不走他途。
与多数剑客追求一致……
即是剑修,怎能不一剑霜寒十四州?怎能不一剑可挡百万师?
求的就是一个歇斯底里的杀力!!!
那些人纷纷应对。
可惜,凋朱颜加持下的剑气,还不是他们这等不跻身四品的江湖人,可以阻拦的。
真真是摧枯拉朽。
稀里哗啦将出城这部分人杀的七七八八。
另有少许,残肢断臂,哀嚎连连,掉落马下,使尽吃奶的力气想离沈鲤远点。
哪有此般轻松?
赵大哥说,这群人血债累累,让他们血债血偿就是了。
儒家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再来一剑!
酣畅淋漓。
少年郎不再看仿佛修罗场的尸首,抓过一匹长嘶的快马,接着众人的路径,赶往大渎下游。
他的两剑,被城墙站立的贾秋壑和孙元季尽收眼底。
“贾相公,你就不担心至尊猜忌吗?眼下至尊已然明白赵汝愚的所作所为,劝你迷途知返,千万不要一条路走到黑,那时,莫说我保不住你,刘相公、顾相公同样护不下你!!!”
孙元季近乎卑微的出声。
贾秋壑笑吟吟问道:“老佛爷估摸着进宫了。”
“柳太渊再资历深厚,他也是先皇的宰执,不是当今至尊的相公!!”孙元季大声提醒道。
到了这个地步,维不维持体面不重要,令处于下风的党争暂时止息才是正经事。
“贾相公,请在听我一言,我真不要八部天龙了,它们全部归你们,只求贾相公不要赶尽杀绝!朝中大员眼下人心惶惶,一旦闹出纰漏,这座大吴江山可就不止晃三晃了!!!”
孙元季挡住贾秋壑的视线,使他只看自己一人。
贾秋壑心平气和,欣赏老对手面红耳赤,如此不体面,他尚是头一次看到。
“有趣,有趣,哈哈哈……”他哈哈大笑。
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贾相公,老夫警告你,逼我等鱼死网破,你和赵汝愚、柳太渊真不一定稳操胜券!!!”
“孙相公,谁告诉你,我等没有后手?大可鱼死网破试试……”
稍顿。
“看老子不把你全家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