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
祝红妮比他还要着急:“你在哪里丢的?现在回去还能找的回来吗?”
沈鲤苦笑摇头:“本来是我的,过段时间一定落进我姐姐手里了。”
“哦,原来如此,以为在路上丢了一千两银子。”祝红妮放心道。
两刻钟的时间,小二才将她点的菜悉数上齐。
祝红妮埋怨上菜太慢。
小二赔礼道歉,多送了一壶好酒,“女侠,眼下就二位过来吃饭,一部分菜肴未曾准备妥当,委实抱歉。”
看在好酒的份上,祝红妮就此事作罢,甚至给小二几文钱的赏钱。
蚊子再小也是肉,接了赏钱的小二嬉笑的低声道:“二位客观请慢用,后厨有一盘切好的牛肉一直没卖出去,等会我为二位端上来。”
“快去!快去!”祝红妮似乎被小二的一声女侠喊的头晕目眩,作起姿态来了,真的像是走南闯北的女中豪侠。
祝红妮酒量极好,开始就与沈鲤饮了三大碗。
“沈公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三岁就会喝酒,时至今日,已到了千杯不醉的境界。”
“在下不胜酒力,还望女侠高抬贵手。”沈鲤谦虚道。
他的酒量称不上多高,也谈不上多坏,应付星宿教内的酒鬼绰绰有余,碰上那几位如何饮酒也不醉的酒仙,却是不行,每次喝到下半场,少年郎全都借口溜走。
抚养他长大的谢令姜,便是教内酒仙之一,沈鲤从来没有看见谢令姜醉过,即便纳兰睡春找来其他人,盘算着坏招,故意硬灌谢令姜,照旧笑到最后,除了饮酒后的脸红,别无醉意。
这家客栈的厨子手艺非常有水平,和开禧城酒楼的大厨子不遑多让。
怪不得祝红妮对开在此地的小店念念不忘,原来此地居然有这般美食。
祝红妮见他吃的开心,笑问:“饭菜不错吧?”
“不输京城的大酒楼!”沈鲤赞叹道。
她悄声道:“上次听小二谈及后厨的厨子,说是他从启封城过来的,有点故事的。”
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小店当厨子,手艺又如此之好,必然有不便外人知晓的经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自称酒量千杯不醉的祝红妮摇摇欲坠,菜肴摆了一桌子,虽然两人胃口很大,只是份量太多,吃了不足半数。
祝红妮仿佛昏昏欲睡的模样,抬起酒坛为自己和沈鲤满上酒水,豪爽一碰酒碗,大口大口喝干净。
沈鲤不落人后,慢慢悠悠喝完,不浪费一滴酒水。
“沈公子,你与我说实话,你到北隋究竟是何目的?”祝红妮醉醺醺问道。
“祝姑娘,实不相瞒,我到北隋有两件事要做。”
“哪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走亲访友,瞧瞧亲友有无需要帮助的。第二件事则是拜访一个道门,外加去稷下学宫领略天下文脉之源。”
“稷下学宫没甚看头,以前的学宫诸子百家争鸣,自从儒家一家独大后,其他学派已经渐渐势弱。稷下学宫快成儒家的学宫了。”
何止是快成儒家学宫,如今的稷下学宫早已成儒家格外重要的学宫之一。
另外,能和稷下学宫的扳手腕的书院,沈鲤现在就能列举几个,儒家作为媲美佛道的派系,共有七十二书院,三大学宫,稷下学宫并不算在儒家三大学宫内。
稷下学宫作为儒家发扬光大的源地,地位却非其他书院、学宫可以媲美的。
“天下文脉发源其中,总归是要去看看的。”
“我家在稷下学宫有点人脉,你去到那时,提我的名字,找学宫祭酒,保你领略真正的文人风采。”
少年郎顿时暗暗咂舌,祝红妮什么来头,连稷下学宫都有人脉!
要知道,稷下学宫尽管辉煌不再,没了天下英才俱出其中的彪炳,却仍是读书人心目里的圣地,能在稷下学宫有人脉,祝红妮的家世少不了得追溯个几百年,家中读书种子代代不绝,出将入相更是信手捏来。
“你不信?”
“不太相信,那可是名满天下的稷下学宫!”沈鲤稍稍使用了下激将法。
祝红妮一拍桌子,大声道:“学宫祭酒就姓祝!只不过是副的……”
稷下学宫设祭酒一人,副祭酒两人,全是学识渊博的名仕。
沈鲤对此不甚了解,连忙点头:“竟是这样,到了稷下学宫,我一定提你的名字。”
“嗯嗯,这就好,来!喝酒!”
两人吃的满嘴流油,又吃一段时间,竟真的将满桌子饭菜吃进肚子,酒水亦是点滴不剩。
之前认为他们吃不完的小二,站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一个少年,一个女侠,胃口惊人的大,满满一桌子饭菜,只留下了菜汤。
祝红妮彻底醉了,趴在桌上,呢喃自语,不知在说什么。
小二蹑手蹑脚向前,轻声问道:“客官,我可不可以打扫桌面?”
“打扫吧,来两碗解酒汤。”
“是是是。”
小二干活手脚麻溜,没一会儿擦拭的毫无油渍,盛上两碗解酒汤,沈鲤晃醒祝红妮,把解酒汤端到她嘴边,喝了几口,又趴在桌面。
直到这时,做饭的厨子才从后厨走出。
沈鲤看去,是个整洁的中年汉子,眉心长了一颗黑痣,嘴唇轻薄,鹰钩鼻,肤色古铜。
中年汉子泡上一壶茶,朝少年郎笑道:“客官喝茶不?山野粗茶,比不了那些名茶,但自有独特味道。”
“多谢!”
沈鲤起身,饮了那般多的酒水,走路略微摇晃,无关大碍,现今要他赶路去启封城,也是行的。
“客官好酒量!简直千杯不醉!”
“大哥谬赞了,酒量很差,强撑不醉罢了。”
“强撑不醉已然非常了不起,我见识过各式各样的耍酒疯,只要不耍酒疯,便是好酒量!”
“我家乡有句话叫做酒品即人品。”
“哈哈……确实如此。”
给沈鲤倒了杯茶,热气滚滚,小口啜着回到长凳坐下,他对这位厨子越发好奇。
厨子不是寻常人,气息厚重,一举一止的用力十分讲究,所料不错的话,该是位五品武夫,且是那种在五品之境打磨经年的老武夫。
这般武夫,厮杀打斗经验丰富,一招一式收放自如,体魄刚硬,极为难对付。对于同境之人是这样的,上四品的金刚境高手却根本不放在眼里,几拳就能了结他的性命。
江湖把金刚境以上的境界称作上四品,是鲜血凝成的共识,一入上四品,方才走上追求大道的路途。四品以下,仍是在建造根基。
“小公子来自哪里?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北隋之人。”
“在下来自南吴。”
“南吴啊,上个月还有不少来自南吴的客人。”
随口提了一嘴,端着茶壶汉子就要回后厨。
沈鲤转头看向窗外。
几人骑着快马急匆匆赶来,马还未停,人便已经冲进店里。
中年汉子转身注视四人,脸色剧变。
小二不知发生何事,退后几步,躲到汉子背后。
“哈,找了一个多月了,终于找到你了!”一人如释重负大笑。
“任老鬼!成为饕餮后,江湖之大,再无你的容身之处,后悔想脱离饕餮,唯有一死才能罢休!”
“兜兜转转,依旧让我们找到了,委实找的我们好辛苦啊!若非宗主下的鬼杀令,老子才不愿找你呢!”
最后一人拔刀指向中年汉子。
杀气弥漫。
厨子轻声对小二说道:“不关你的事,快跑。”
小二吓的腿肚子软,跌跌撞撞进了院子,从后门跑了。
“任元!宗主问你,饕餮对你极好,为何处心积虑要跑?”
叫做任元的厨子回道:“加入饕餮,是为了杀灭我满门的仇敌,既然仇敌的满门被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灭了,自然应当脱离饕餮,重回自由!”
“哈哈……笑话!任元!成为饕餮时,难道没告诉过你饕餮的规矩吗?”
“告诉了!”
“那好,如今的饕餮兵强马壮、高手数不胜数,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我们几年情义,到此为止。”
一人不耐烦道:“话这么多干吗?杀了他!顺便将那少年宰了,带走醉酒的女子,我们兄弟四人凑巧舒服舒服!”
他们打他们的,怎么突然牵扯到自己身上啦?
看热闹的少年郎马上不乐意了,喝口茶,大声道:“我们就是路人,跟我们有啥关系?”
“嘿,没听过饕餮吗?”
“听过呀,不就是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的饕餮嘛!”
“你小子还是读书人!”
“小爷哪是什么读书人,你们目不识丁,太废物了而已。”
任元频频向他使眼神,示意少说几句。
饕餮来此的四人,无一例外,都是五品境界,皆为武夫。
“小子,这是你自找的,天堂有路你不走,怪不得我们!”
沈鲤嗤之以鼻:“放你娘的臭屁,刚才还说要杀我,现在便成小爷不懂事乱说话招惹你们了?真是好话、坏话全被你们说完了!”
任元慢慢挪动身体,挡在两者之间,低声道:“公子,我牵扯住他们,你快带姑娘走,他们的目标是我,我没死之前,你们是安全的!”
少年郎脾气上来了,一只脚踩在长凳:“小爷偏不走,今天睁大眼睛好生看看,他们四个想怎么杀我!”
祝红妮被吵醒了,抬起头迷茫的环视一圈,居然趴下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