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胜于雄辩,七人是亲眼看见过熊瞎子的,尤其吕良,做梦都想手刃了此贼,而现在,熊瞎子的首级安静躺在杂草间……
鸦雀无声!
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熊瞎子首级上,根本挪不开,困扰多日的山匪头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少年给取来了。
委实不可想象!
少年是那么的年轻,好似名门望族里满心思逃课的公子,便是这样一个少年郎,上了黑熊岭,带来了熊瞎子的首级。
有人情不自禁吞咽一口口水,轻声道:“我是不是眼花了?”
“我也眼花了。”
“大哥,接下来该怎么办?”
原本非常简单上山取回货物的事情,由于太过震撼和惊喜,几人脑子卡壳了。
吕良回过神,朝少年郎深深行了一揖:“大侠日后但凡有所吩咐,诚信镖局一定全力以赴,毫不虚与委蛇!”
沈鲤不以为意摆摆手:“有缘再见。”
祝红妮欢喜道:“原来你真的是很厉害的武夫啊!”
“看见我的佩剑了吗?如果可以,我愿意成为一名潇洒的剑客。”
“哈哈……近些年北隋江湖确实流行剑客,我堂哥便不顾家里反对,向一位三品剑仙拜师习剑。”
祝红妮的五爷爷既然在稷下学宫任教,家学必然是儒家一门,弃儒学剑,族老们看来简直是离经叛道。
“儒家不是有君子剑一脉吗?”
“堂哥说君子剑多伪君子,不如堂堂正正的纯粹剑修!”
吕良等人依旧不上山取回押送的货物,他转头奇怪问道:“山上的匪徒已被我屠戮一空,你们大可从容取回货物。”
这下,数人整齐划一的拜道:“多谢大侠仗义出手。”
看着他们兴匆匆跑上山,对祝红妮说道:“我们也走吧。”
两人翻身上马,策马而行。
“祝姑娘,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
祝红妮仿佛早就准备好了答复:“沈公子,江湖路远,我一个小姑娘,万一遇见坏人,实在后果难料,难道公子就不担心我吗?”
你有软猬衣!沈鲤心想。
适才上山前,之所以改变主意想带祝红妮一道去,还是那几位镖师带了兵器,软猬衣能招架的住对上半身的伤害,但是脑袋呢?行走江湖押送货物的镖师,可是没一个善茬,良善之辈也做不了这行。
祝红妮转瞬话语一变:“沈公子明知道我有软猬衣,仍是想带着我,我……我很是感激。”
“软猬衣保护不了你的首级。”沈鲤解释道。
“哎呀,我也是会功夫的。”
“下次我不带你了。”
“别呀,沈公子我是开玩笑的!其实留在他们那儿,我怕死了,你是不知道有两个人看我的眼神十分不对劲。”
“不要太依赖软猬衣,对于上四品高手而言,软猬衣的保护微不足道。”
“嗯,家里人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还放心你一个人外出?”
“祝家小辈都是如此过来的,祝家不养闲人,若是连家门也不敢出,将来的成就不必指望。”
青山、清水、绿林。
时近傍晚。
两人停下马,拿出包袱里的馍,就着水,各自吃了两个。
大道上,有一队押送货物的镖师经过,看见两人。
一个背着大刀的壮汉策马飞奔而来,距他们十几步外停下来,抱拳问道:“二位,请问你们是从黑熊岭来的吗?”
祝红妮刚要开口回话,沈鲤抢先说道:“不是。听说黑熊岭有山匪,我们绕路走的。”
“真是恼人,本地官府莫不是和山匪一伙的?”壮汉问完,回到队伍,与领头镖师私语。
镖队从两人身前驶过,那位壮汉丢来以麻绳捆起来的白面饼:“二位省着点吃。”
沈鲤起身抱拳:“多谢。”
“都是行者,既然遇上了,能帮一点就帮一点。”
待镖队消失在愈来愈浓的夜色中,祝红妮不解问道:“沈公子,你为何不说黑熊岭上的山匪已经尽数屠灭了?”
他耐心解释道:“他们是镖师,押送着值钱的货,倘若我这般说来,有没有可能怀疑我们杀了那伙山匪?”
“啊?可……可没道理怀疑我们呀?”祝红妮迷茫问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荒郊野外的,为了杜绝潜在的危险,即便杀了我们,又有谁知道?”
“沈公子不像是初出茅庐的大侠。”
“的确算是初出茅庐,只不过此前在江湖上走了几遭。”
所谓走了几遭,是他接星宿教任务,前去完成刺杀。
祝红妮好奇询问:“你都去了哪里?”
他指向前方:“宛水城,更远的地方没去过了。”
“你居然去过宛水城!”
“去年八月份,在宛水城玩了八天,迄今还忘不了那碗打卤面。”
宛水城的吃食有四样闻名遐迩,分别是豆糕、打卤面、驴肉烧饼、碱水粽子。
八天时间里,少年郎天天吃的肚子滚圆,尤爱打卤面和碱水粽子,经常吃的店面掌柜都认识他了。
“好!我们便在宛水城多驻留几天!怎么样?”
“不行。”
“啊?沈公子有急事?”
“有的。”
“哎呀,北隋很大很大,沈公子不妨慢走几天,不碍事的。”
“……”
少年郎刚要继续拒绝,祝红妮立刻道:“只要沈公子陪我游玩宛水城,回到家中后,我就央求我爹为你写两封推荐信,一封是给我五爷爷的,另一封是给稷下学宫大祭酒!”
“不必。”
“沈公子你可要想清楚哦,北隋不太平,朝廷有人把主意打到稷下学宫身上,稷下学宫的祭酒们为了以防万一,开始谢绝很多人申请前往学宫啦!”
这种事你不早说?!
沈鲤瞧着祝红妮藏在夜色下狡猾的面孔,心知她等待的就是此时此刻。
靖节先生说的果然没错,山下女子不仅仅是老虎,还是蛊惑人心的狐狸。
用过晚饭,祝红妮迫不及待翻身上马,扬起马鞭,重重落下,冲向宛水城,大喊道:“沈公子!快跟上来!”
沈鲤无奈叹气,早知如此,不给她水喝了!
一夜间,两人歇了数次,接近午时,宛水城高大的城门出现在视野里。
城墙上站满了穿戴盔甲的甲士。
城门大开,商旅来来往往,不时有人策马疾行,惊起一片天南海北的骂声。
守门的甲士看都不看行人一眼,任由他们进出,跟蔚州城判若两然。
进了城,不愧是传言能跟蔚州城掰手腕子的重镇,沿街的叫卖声甚嚣尘上,甚至对自家售卖的货物编纂了口号,房屋雕梁画栋,显眼处,一家春楼中午就点起灯笼,挂着浓妆的姑娘站在街上往衣着华贵的男子怀里送,边腻声说着话,边拉着胳膊往春楼中拽。
“不许看!”祝红妮气道。
“你们女子为何都一个样?”少年郎纳闷道。
她欲言又止,最终气的哼了声,不愿意说话了。
春楼名字叫燕春阁。
兴许祝红妮担心沈鲤偷偷进燕春阁买乐,故意找了家离燕春阁较远的客栈。
赶路一晚,委实累的难受,尤其骑马,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散架了。
她刚要付钱,沈鲤抢在前面丢给账房二两银子。
“两间客房,现在上一桌好酒好菜。”
账房开心的收起银子,站在他们身侧的小二高声喊道:“两间上好的客房,一桌上好酒菜,两位客官里面请!”
祝红妮闷闷不乐一屁股坐下,纵使沈鲤明知她因何不高兴,也不想说几句好听的话。
他身上的红线已经够多了,实在不想再“惹是生非”。
酒菜上齐,祝红妮的心情已经转好了,逐一品尝菜肴,“不咋地,这家客栈的酒菜,太坑人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想吃馍?”
“别提馍啦!我吃够了!”
肚子空空如也,两人霎时放开礼数,狼吞虎咽。
“休息一天,明日陪我逛街!顺便吃打卤面!”打着酒嗝,她道。
幸好这次没喝醉,上次醉的不省人事,若不是有他在,她非得落进饕餮四人手里。
“行,你说的算。”
祝红妮红着脸,笑靥如花。
进了客房,合身躺在床上,少年郎幽幽叹了口气,跌落到伪金刚境,他有了久不曾体验过疲惫感觉。
“客官,需要热水吗?”
“不需要。”
“我认为客官是需要热水的。”
睁开眼睛,打开门。
小二左右看看,进房后关紧门,低声问道:“你可是沈鲤?”
“你是谁?”
“星宿教。”
“嘿,为何哪都有你们?”
“也是凑巧,这座客栈本就是星宿教在宛水城开设的,你和那位姑娘一进门,我便感到公子眼熟。”
“眼熟?我应该没见过你。”
上次到宛水城,他独自进行刺杀,并无与当地星宿教成员联络。
小二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摊开后,纸上画着沈鲤的样貌,尽管不太像,但眉眼以及神态,还是贴近的。
“秦教主送来宛水城的画像,说是但凡发现公子踪迹,任何刺杀委派,皆能交给公子。”
“???”
秦教主?秦羡卿!!!
“不行,我受伤了,伤势极其严重!”
“秦教主还说了,倘若公子拒绝,一千两银子就交给破军,公子同意的话,秦教主会亲手将一千两带给公子。”
呵呵,秦羡卿,你真的好算计啊,小爷当初就不该答应说服西蜀六皇子,到头来,只看见你画的大饼半点好处也没拿到,反而被你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