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露清笑道:“我平生最爱结交天下英豪,况且舍妹向我极力推荐你,不如你我换个地方喝杯酒水?”
两人脚下画舫船工纷纷不敢多言,他们是清楚看到两人像是蝙蝠,飞到了船顶,万一脾气不好,出言打搅他们,手起刀落,自家小命便没了。
船工不敢说话,画舫里的游人就不客气了。
“你们是谁啊?为何跳到我家画舫船顶?真以为有几手功夫便肆无忌惮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了?”
“快滚!快滚!我们急着回家,不要站在船顶!稍后把你甩进水中没了性命,不要怪罪我没提醒你!”
“嘿,你这少年瞧着长相怪英俊的,忒没礼数了!”
画舫之人或站在船头或站在船尾,大声叫骂。
赵露清充耳不闻,他是镇守宛水城的将军,除了城中那几个朝廷任命的官员,几近一手遮天。
沈鲤笑道:“赵小姐与在下之间仅仅是误会罢了,在下急着赶路,今夜看过诗会,明日便要启程。”
“不急,不急,赶路不差这一两天。”赵露清笑言:“我真心想结交你这位少年英豪,几天后我会赠送你四匹快马,完全能够来得及。”
时下,行人赶路,有那富户人家着急,就带上两匹快马,来回换乘。
赵露清一口气给沈鲤四匹,足见此人财大气粗。
北隋百姓虽说较为富庶,然而养马的耗费,颇为恐怖,不是官府指名道姓要你家养马,百姓养驴、养羊都比养马来的划算。
巨船上人声愈加鼎沸,好像在呼喊谁被刺杀了,沈鲤侧耳倾听,跌到伪金刚,不光远不如之前的金刚龙象身,听力、视力等亦是下降良多。
“你很关心船上发生的事情?”赵露清一跃至少年郎身侧,好奇问道。
他这一跳,脚下画舫顿时晃了几晃。
沈鲤暗道,此人大概是五品、六品左右的境界,控制气机的本事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不像金刚境,憋足一口金刚气,但凡不是激烈厮杀,便可保持将近一个时辰。
“正是,在下一位朋友在船上。”
“哈,说来我也奇怪谁人敢登上那艘巨船刺杀,不如我们一同前去瞧瞧?”
组织这场诗会的人,乃宛水城首屈一指的世家,饶是赵露清身为镇守将军,也是铜钱会舵主的儿子,等闲不会招惹世家大族。
宛水城内的世家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此地商贸盛行,又兼河运之利,此地世家势力极为复杂,就算是朝中要员,也与宛水世家勾肩搭背。
当然,这些世家敢骑在他赵露清头上撒尿屙屎,就让尔等瞧瞧,掌握兵马和铜钱会势力的赵家,何等不讲理。
另外一方面,赵露清从小便习惯妹妹要什么就给什么,既然赵露缘指名道姓让他留下少年,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走沈鲤。
“赵公子是否太过霸道了一些?”沈鲤笑着问道。
这句话并不会令赵露清生气,他呵呵笑道:“赵露缘小时候喜欢看星星,她突然与我说,让我为她摘下一颗星星来,好挂在家里时时刻刻欣赏。天上的星星怎么可能摘下来,我就带着家里所有仆人,纵马去到城外捉萤火虫,将捉来的萤火虫封于灯笼内,挂满赵露缘房间。”
沈鲤沉默些许,笑容顿时愈发灿烂:“赵公子的意思,在下走不了了?”
赵露清指向宛水城:“城内城外,即便是我爹,手下也不如我多。何况,我爹的手下同样听我的。我一声令下,你和那位相貌漂亮的姑娘,莫说离开宛水了,纵使想在城里吃顿饱饭,亦是做不到。”
沈鲤哈哈大笑:“既然如此,赵公子有请,在下要是拒绝,太不识好歹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我先去船上带走你的朋友,然后吃酒喝肉,岂不快活似神仙?我家里的厨子,宛水第一不敢占据,第二还是板上钉钉的,他做的饭菜,味道天下难寻。”
“赵公子说这般言语,纵然在下一心想走,也走不掉啦!”
“哈哈……果然是少年英豪,能屈能伸,这才是做大事的大丈夫。”赵露清率先借力跃向巨船,“走,去看看船上究竟发生何事,谁人又被刺杀了。”
沈鲤紧随其后,察觉有道目光在他身上一直未曾离开,便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是个相貌格外俊郎的青年男子,一身白衣,站在船头摇着折扇,跟沈鲤一样腰间悬挂佩剑,剑柄泛白,画舫灯笼照在其上,熠熠生辉。
“好剑!”沈鲤不禁感慨一句,“唯有极佳材料,方可锻造如此品相超凡的三尺青锋。”
刚要扭头,忽然自船里钻出两个男子,一人匆匆望了他一眼,另外一人于白衣男子身边附耳说话。
这般姿态,不仅仅是可疑解释的了的了,沈鲤霎时真正开心起来,莫非找了一夜的绑匪头子,阴差阳错的令他找到了?
而赵露清不请自来,恰好利用他一番,省得等会还得动拳脚试探。
“赵公子且慢!”
赵露清闻声停在画舫船顶,笑问:“何事?”
沈鲤故意大大方方指着白衣男子:“赵公子,此人你认识吗?”
白衣男子与身旁两人一见沈鲤的动作,立刻扭身钻进画舫。
“哦?这人长相倒是颇为英俊,但我并不认识。为何忽然问我认不认识他?”赵露清不解。
如此简单试探,便令白衣男子似遭雷击的躲避,此人没鬼才怪。
少年郎据实说道:“刚才在下看见他的佩剑,委实不俗,在下的腰间的剑和其相比,无异于土鸡与凤凰之间的差距。在下寻思,拥有这般神兵利器之人,定然为宛水青年才俊。未曾料到,赵公子居然不认识。”
“哈哈……好说,好说,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到船上瞧瞧热闹,二是你我结识那位青年才俊。”
两人说话之时,巨船栏杆跃下一个黑衣人。
他们齐齐看去,黑衣人身材娇小,动作凌厉,落到水面,竟如履平地的往岸边奔跑。
沈鲤弯腰随手扯断一块木料,向黑衣人后背掷去。
那人身后犹如长了眼,尽管木料速度快若闪电,刚至她近前,一道粉色气机猛然搅碎木料。
沈鲤神色一怔,继而沉下脸。
黑衣人运用气机的技巧绝非后天修炼而成,应是天生的。
虽然别人查探不到,作为曾经天生的金刚龙象身,对此实在太熟悉了。
就像是首次遇见醉春楼不显于外的八部天龙,他仍旧感到一种同源的亲切感。
跌落成伪金刚,金刚龙象身也与彼时八部天龙一般,蛰伏于体内,眼界还在。
赵露清十分震惊,只凭少年弯腰抓断一截木料再掷出的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扪心自问,他能够做的出来,却绝不会像少年这样信手捏来。
暗道,赵露缘真是为我找了位大才啊,假若留此人在身边效力,假以时日,整座宛水城岂不是我一人说了算?
控制住宛水,等于有了一座财富源源不断的藏宝库,利用这点,训练只属于他的兵马,眼下北隋朝廷动荡,将来大乱的话,也有了逐鹿中原的本钱。
旋即,拍手笑道:“好手段!”
巨船栏杆后,刘公子混在人群之中,望着只剩背影的黑衣人,与他人皆高喊,抓住刺客!
沈鲤望见刘公子安然无恙,便放心下来,轻笑:“雕虫小技而已。”
“哈,就凭你这手所谓的雕虫小技,江湖上没几个人用的出来。”
此言夸张了,或许赵露清没见过几位上四品高手,方才吃惊沈鲤这手段。
自打经历开禧城、卧霞寺两场接连不断的厮杀,少年郎早就今非昔比,如果江湖是一座天地,他已经登堂入室,站在山峰之上纵览天下,而赵露清,则是乡下水井中的蛤蟆,坐井观天。
岔开话题,少年郎又指着刘公子,“赵公子,在下的朋友安然无事,我们去结识那位白衣才俊吧?”
“好,你是贵客,贵客有指示,我这位主人家也只能尽地主之谊。”赵露清玩笑道。
他生下来就拥有荣华富贵,天资又不错,人生到此顺顺利利,话语中充斥高傲自信,也能令人理解。
两人转头回到那艘画舫。
从船顶跃到船头。
赵露清开怀大笑:“我最爱结交年轻才俊,刚才见白衣公子相貌俊郎,就想着互相认识一番。”
话音未落,白衣男子坐在船舱收起折扇,极为客气拱手道:“原来是赵将军,快快请进。”
沈鲤跟在赵露清身后进了船舱,一张宽长岸几,摆满了好酒好肉,除了白衣男子以及其余看见过的两人,还有一位脸上有青色胎记的年轻人。
这艘画舫颇大,沈鲤和赵露清坐下也不觉拥挤。
白衣男子取来两个空碗,为他们斟满酒水。
赵露清将酒水放在鼻底轻嗅,叹道:“好酒。”
马上点滴不剩的一饮而尽。
沈鲤见状,举起酒碗,分别敬了几人,学着赵露清,亦是喝的干干净净。
白衣男子看了眼兄弟们,大笑道:“两位贵客当真是好酒量!”
话不多说,同样喝的碗底朝天。
继续斟满酒水。
白衣男子邀请赵露清、沈鲤吃菜。
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他的声音略微颤抖:“我们兄弟都是宛水城里的读书人,听说今夜有诗会,便雇了这艘画舫前来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