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之祸一波三折。
祝红妮气嘟嘟坐于床榻,瞧着面色淡然不以为意的沈鲤,恼道:“人家都这么冤枉我们了,你也不生气?”
“梅县的捕头不是说为我们伸张正义吗?”
“嘿,沈公子啊沈公子,亏你这般想,捕头和曹滨夫妇乡里乡亲的,万一人家帮亲不帮理呢?我们岂不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沈鲤摇头道:“祝姑娘可是洛京祝家的小姐,到时候亮明身份,他们定不会为难咱们。”
“祝家虽然名声显着,天下少有不知者,但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谁知道他们在不在乎祝家,到时候把那么大的罪责搬到我们身上,办成铁案,即便是我家里人赶来救我们,也难施拳脚!”
祝红妮心知少年郎有十成十的把握,仍然埋怨,所为的并非担心梅县捕头会真的陷害他们,而是加深自己在少年心中印象。
省得一不小心露出马脚不好解释。
沈鲤平淡的笑着。
他不将梅县这里的栽赃嫁祸当回事,也不将祝红妮当回事。
她自以为随便说几句话,自己就可以当她免费扈从。
须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饭食。
既然祝红妮答应求家里人写稷下学宫推荐信,若不履行承诺,沈鲤有的是法子令她苦果自吃。
利用就利用吧,她利用他,他利用她,大哥别笑二哥,两人都是一般黑的。
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说的,演技也得维持的。
沈鲤笑道:“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好了,此事,小爷成竹在胸。”
“当真?”
“一切尽在掌握。”
“要是事情与你想的反其道而行呢?”
“区区梅县,困不住你我。”
“本姑娘差点忘了,你可是江湖高手!”
沈鲤喝着清水,摇头不语。
与祝红妮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能感受她身上的狡黠。
梅县捕头离开前说了,叫两人都在一间房子。
祝红妮睡床,沈鲤随意打了地铺躺下就睡。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睁开眼睛:“睡着了?”
“没有。”
“你有没有心上人?”她没来由问道。
“哪个?”
“啊?!”
“问的是我哪个心上人?”
祝红妮顿时冷笑:“这么说你还有许多心上人呢。”
“正是。”
“登徒子!流氓!无赖!”
“好端端的为何骂人?”
“你不专一!”祝红妮气道。
少年郎却是笑开了:“祝姑娘我且问你,心上人是不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哪来的用情不专?”
“你……胡搅蛮缠!”
沈鲤嘴角勾着笑,翻身看着一样正注视他的祝红妮:“山间明月是我的心上人,寒冬玉奴是我的心上人,富贵牡丹是我的心上人,纵然是那滚滚东流的长河,滔滔不绝的大江,亦是心上人……祝姑娘,我就是如此一位滥情之人。”
祝红妮霎时脸红,少年郎答非所问,却是把世间美景列为心上人,如此回答,换作心思单纯的少女,不得情根深种?
“睡觉!”
丢下两个字,她背过身。
沈鲤暗暗松了口气,和一女子,且是祝家的小姐,睡在同一房间,此事传出去,当真百口莫辩,梅县的栽赃嫁祸与之比较,无异小巫见大巫。
清晨。
正吃早饭的二人等来了梅县捕头。
“一夜的时间,曹滨夫妇全都交代了。”
捕头神色格外难看。
祝红妮叉腰:“既然我们是冤枉的,被人栽赃嫁祸,快放我们离开客栈!”
捕头唉声叹气道:“你们二人已经是无罪之身,要走的话,随时可以走。”
“那曹滨夫妇为何杀人?”沈鲤多嘴问了一句。
“沈公子,正如你所猜测的那般,梅花夫人与梅花侯爷恩怨已久,干脆请来饕餮组织的杀手,趁着梅花葬,把参与之人全部杀了!
本来梅花夫人要暂时躲避一段时日,过了风头,谎称让凶手掳去,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侥幸活命!
谁料她请来的饕餮杀手贪念无穷,半路反悔,令她回家多取两倍的银子当报酬,否则,立刻大肆宣扬是她雇凶杀人!”
饕餮!
又是饕餮组织。
沈鲤觉得自己跟饕餮组织杠上了,走到哪皆有他们的身影。
捕头复又冷笑:“梅花夫人做下此等恶事,亦是没讨了好,回县城之前,被那个饕餮杀手折辱了一顿。”
“曹滨担心她事情败露,不容易找补,一不做二不休,提前伪造证据嫁祸给你们。谁曾想,曹滨夫妇过不了心里那一关,转眼间漏了个干干净净。应了那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祝红妮颇为气恼:“人在家中坐、罪从天上来,曹滨是不是看我们好欺负呀!”
“祝小姐,据曹滨交代,的确认为你们好欺负。”
“……”
沈鲤询问:“犯下血案的饕餮杀手呢?”
“就在县城外等候梅花夫人的银两。”
“你不去缉拿凶手,居然有闲心来找我们?”祝红妮心情不好,阴阳怪气。
捕头重重叹气:“实不相瞒,听梅花夫人描述,那个罄竹难书的饕餮杀手远非我们可以对付的。
刚才,我命人骑快马去州城求援。”
“他要是走了呢?”祝红妮问道。
“不怕,此人必是个贪图钱财之辈,梅花夫人答应好的银子吊着他,一定不会走!”
沈鲤说道:“须得布置布置,当心此人察觉不对后马上离开。”
“小郎君所言有理,来之前,我们暂且放了梅花夫人,再以捕快伪装成店小二,随她先去给那厮部分银两,谎称索要的银子一时半会凑不出来。”
“此地距州城多远?”
“快马加鞭的情况下,一来一回需要两天。”
“太慢了。”
捕头也清楚慢,只是那位杀手少说也有六品境界,梅县别说找个与之相当的好手,单单是七品的,也找不到。
就他们这群抓抓小毛贼还行的捕快们,去一个死一个,去两个死一双,全去了,兴许不够人家砍的。
但见,少年郎忽地起身。
“小爷且去会会这饕餮之人!”
“啊?”捕头惊的起身,虽说少年郎腰间系着佩剑,这年头,佩戴兵器之风盛行,别看握有兵器像那回事,十个有九个是绣花枕头,不堪一击。
“小郎君万万不可冲动啊!那人是过惯了刀口舔血的凶悍之贼,小郎君年纪轻轻怎是他的对手?”
这捕头还算有心,不想沈鲤送死。
祝红妮却是玩笑道:“捕头的好心我们心领了,你口中的这位小郎君却是能上山剿匪入海擒贼,无往而不利的江湖大侠!”
捕头惊疑不定,尝试问道:“小郎君真的有这般大的能耐?”
祝红妮背着手,边走边讲述沈鲤是如何孤身一人登上黑熊岭剿匪的,说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
捕头听后,尽管明知她添油加醋,但依然抱有一丝期望:“大侠,真的可以?”
沈鲤笑了笑:“捕头是骑马来的吧?”
“是。”
“那饕餮杀手如今藏在哪里?”
“梅县东北方向两里地,那里有一座废墟的道观,此人就在道观里等待梅花夫人的银子。”
“借用一下捕头的快马,去去就回。”
捕头迅速良久,才道:“大侠可否能立下生死状?一旦事情不利,也好免了我等的罪责。”
祝红妮怒道:“好一个梅县捕头,沈公子不辞辛劳、不惧危险,为梅县百姓铲除妖魔,怎么到头来还须立下生死状?是不是太欺负人啦?”
这捕头尴尬解释:“委实是律法无情,我……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反倒是沈鲤毫不在意:“生死状便生死状,此去斩杀饕餮杀手,我的生死和你全无干系。”
找来执笔,写下事情经过,按上手印。
生死状就成了。
少年郎死在饕餮杀手手里,也与捕头半点关系也无。
“祝姑娘且在此地等待。”
沈鲤转身便走。
祝红妮连忙追出去:“我也去。”
“刀剑无眼,伤了祝姑娘岂不悔之晚矣?”
“你可以保护我的。”
捕头劝道:“祝小姐,大侠此行实乃为民除害,既然帮不上什么忙,还是留在客栈等着吧。”
顿了顿。
“大侠,您真杀了此獠,梅县衙门拿出百两银子相赠!”
梅县衙门没钱,曹滨夫妇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恶事,少不了抄家,以梅花夫人过往揽下的利益,百两银子不成问题。
沈鲤淡淡轻笑:“谁还嫌钱多?”
疾走出客栈,翻身骑上捕头的快马,策马奔向现成外。
少年郎走后。
捕头坐立难安。
平生尚是头次遇上这等事,心间难免惴惴。
“沈大侠当真勇武无比?”
“闭嘴,你还是一县的捕头,这点小事就让你心神不定?”
沈鲤走了,祝红妮不经意显露祝家小姐的气场,一个县里的捕头,哪见过此等派头,犹如撞见上官,噤若寒蝉起来。
她拉着椅子到窗前,望着疾驰在县里街道的少年郎。
捕头心里无数思绪起起伏伏。
担忧少年郎前脚夸下海口,后脚便死在饕餮手里,惊动此獠,令之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