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寇公子是凶手,知州老爷同样不会追究?”
沈鲤笑问。
马驷道:“瞧你挺聪敏的,为何这点关窍也参不明白?”
小厮端来饭前开胃小菜。
寇阳天夹菜笑道:“马哥,你才是小觑沈公子了。”
尝着小菜,含糊不清说道。
“沈公子是在套我们的话呢,我就说,这顿饭定然不会叫人吃的舒畅。”
“只是,你说对了。”
他看着沈鲤。
“即便我当真杀了刘燕,知州不光不会追究,甚至还要帮忙遮掩一二,但他并未遮掩,是不是意味着刘燕绝非是我杀的?”
少年郎起身,把那道寇阳天吃过的菜,摆到他手边:“刑部侍郎的名声,北隋谁不知道?”
“是啊,家父毕竟是下一任宰相的有力人选。”
“不说此事,吃菜,吃菜。”
小厮麻利端来糖醋鲤鱼。
寇阳天率先伸筷:“嗯,此鱼烹饪的不错。”
“公子喜欢就多吃一些。”
沈鲤笑道。
“你为何不吃?”
“在下是来赔罪的,需要伺候公子先吃。不然,公子会认为在下没有诚意,摆下的宴席,仍然借机试探。”
“哈哈……你说得对,也好,那你就看着吧,马哥,你我尽管放开吃便是了。”
风味楼上菜时机颇为讲究。
一道道美味佳肴应接不暇登场。
寇阳天和马驷大快朵颐。
而少年郎不过夹了几口菜,大部分时间为两人倒茶倒酒。
“我问你一件事,如果你说实话,昨日发生的那件事,本公子既往不咎。”
“寇公子请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够痛快。”
寇阳天低声问道:“你的真实底细,是不是有人派你来想以我为突破口,将家父牵扯进来?”
沈鲤摇头。
“你不够诚实。”
“寇公子想错了,的的确确无人指派在下,说句心里话,在下是为了官府那六百两银子来的。”
“哈?哈哈……”寇阳天吃的满嘴流油,笑哈哈,“居然是为了六百两银子?”
“是。”
“没说谎?”
“真实情况就是这样。”
马驷观察着少年郎表情,笑道:“公子,他说的是实话,确实为六百两银子。”
“可笑,可笑,世上竟有人为了官府的许诺,前来找本公子麻烦,你可知道,纵然找到了凶手,这六百两银子亦是到不了你的手里,一定被人贪了去。”
“在下愚笨,昨日夜间才想明白。”
“所以说啊,你辛辛苦苦帮死去的刘燕讨公道,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寇阳天讥讽道。
沈鲤颔首,承认:“在下莽撞了。”
“记得以后思量好了再去行事,别人或许没有本公子这般宽宏大量。”
“是。”
一连上来了两道汤。
少年郎起身,当着两人的面,为其盛上。
寇阳天喝了口,“好汤。”
马驷也道:“好喝。”
“好喝那便多喝点。”
“你也尝尝。”
沈鲤缓缓摇头:“在下来赔罪,自然无福消受。”
“哈,你小子真是一根筋,不喝,我们两兄弟可就全喝了。”
“在下伺候公子喝汤。”
再次为寇阳天与马驷盛上。
香气弥漫,这汤做的极为不赖。
第二碗喝完。
马驷脸色剧变:“公子,别喝了。”
寇阳天喝的正开心,不解问道:“为何?”
“有毒。”
“啊?哪里有毒?”
“汤中有毒。”
寇阳天哂笑:“不可能,若汤里有毒,我……”
话音未落,神色急骤变得赤红。
沈鲤笑呵呵,慢悠悠问道:“你们不问小爷腰间佩剑作何用的吗?”
早该出剑了。
但在等。
等李玄芝,等他为了救寇阳天急匆匆赶来。
那时,莲姨和他才好杀他。
道家候补天骄?
呵,少年郎打定主意,杀的就是你。
马驷不冲少年郎动手,以最快的速度拿出一瓶药丸,塞进寇阳天与自己嘴里一颗。
“公子,此丹可护住心脉、聚拢毒素,一天两天没有性命之虞,待我宰了沈师秀,再用气机为你逼毒。”
寇阳天死死盯着依旧不出剑的沈鲤:“千机颜,真不凑巧啊,我知晓谁可以解毒,马哥,杀他时,不必顾忌其他人,死了就死了,我爹跟知州自会帮你脱罪,铜雀台找不上你!”
马驷咧嘴直笑:“我明白了。”
“说完了吗?小爷等的花都要开了。”沈鲤笑道。
“自寻死路!”
巅峰金刚境的武夫一怒,气机仿若晴空万里突然狂风骤雨。
一拳递出。
桌上的汤水如同煮沸。
转眼间。
近在咫尺的沈鲤生生捱下这一拳。
撞碎雅间,翻滚不休。
好不容易停下,马驷又已追来。
拳拳要命。
一连上百拳。
少年郎上身衣物尽数迸裂,从风味楼打到街上,又自街道被打进一家店铺,破墙而出,直到砸烂一块流传百年的石碑方才有了口喘息之机。
站在风味楼屋顶的莲姨,神色古怪。
马驷一口气用尽,换了一口新的。
漫步走向躺在一片碎石里的沈鲤。
纵然李玄芝毫无防备的连续捱上百拳,也得死!
巅峰金刚境武夫,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至于小花样百出的沈师秀?马驷认为,他现在是为其收尸的。
绝对死透了。
他敢断定,别瞧着体魄好像伤势不重,五脏六腑却已烂成一锅粥。
“早知道会是千机颜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小爷便亲自下毒了。”
马驷蓦地驻足,眯着眼睛,脸色奇怪看着沈鲤在一片碎石中慢悠悠站起身。
自他身上飘落一张紫色符篆,被他收起来:“这张符篆不是杀你的,你不配。”
“我不配?”马驷冷笑,“一百拳死不了,那就再来一百拳。”
“好,你大可试试。”
马驷站在原地不动,安静等待弥漫的灰尘落定。
一道不应出现在沈师秀身上的气息,正渐渐散开。
佛家气机!
不对,不是佛家气机……也不对,确是佛家气机……
他搞不懂少年身上的古怪了。
当灰尘落下。
犹如镀上一层金粉的少年郎,悠闲活动脖颈、四肢。
丈六金身小成,也比普通佛门金刚身强悍。
上次未曾过瘾,现今被马驷打了一百多拳,他才肯定,丈六金身,嗯,还不错。
“佛门罗汉金身?”
马驷问道。
沈鲤抽出凋朱颜:“算是吧。”
顿时。
马驷也不知这少年对谁说的。
“要不要现在杀了寇阳天?”
李玄芝未到,马驷又离寇阳天较远,莲姨轻而易举就能让其魂归地府。
马驷心有所感,猛地回头望向风味楼。
一席华贵衣袍蒙着黑纱的莲姨,笑道:“他跑不了。”
“看够了吗?”
沈鲤的声音在马驷身前响起。
他还没扭头,凋朱颜就已刺向胸口。
幸亏马驷厮杀经验极丰富,立即挥拳抵挡,并迅速后退。
“跑?”
“跑不了的,你这瞧着光明磊落,实则趋炎附势的武夫,小爷今天杀定了。”
剑光起。
剑气凌厉的令马驷头皮发麻。
世上四品剑仙,杀力能与之媲美的,寥寥无几,何况,沈师秀还是那么的年轻。
马驷双脚像万年老树扎根,怒喝,气机疯狂涌出,一拳捶向穷追不舍的剑气。
剑光爆裂,光彩夺目。
“这一拳有点样子。”沈鲤笑道。
“沈师秀!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马驷骂道,“小崽子心狠手辣,罪该万死!”
又一剑。
此剑仿若银河倒挂,数之不清的星辰于其中载沉载浮。
马驷心胆寒,不敢硬接。
赶忙避开此剑,不进反退,风驰电掣接近沈鲤。
对付杀力第一的剑客,武夫最好的办法就是近身捶死他们!
剑气没了目标,冲天而去,捎带着掀翻数个房顶。
瓦片如雪下,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沈鲤失笑。
也罢,就再试试丈六金身能发挥多少近战本事。
收剑回鞘。
奔向马驷。
两人撞在一块。
激起尘土飞扬。
站在风味楼之上的莲姨,半眯着眼,啧啧称叹。
沈鲤破开扬尘,双手环扣马驷脑袋。
然后,狠狠往下一砸。
任凭马驷的双拳落于身上,少年郎眉头不带皱一下的。
天生金刚龙象身拥有一份佛家大气运,以此修持丈六金身,如虎添翼。
佛家金身本就誉为天下防御第一,更何况大神通的丈六金身了。
马驷被这一下砸的头晕眼花,一口金刚气松懈,气机在经脉乱窜。
适才两人舍身相撞,他万万没想到,沈师秀占尽上风。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马兄捶我一百多拳,便叫小爷也捶你一百多拳。”
拳头带起残影,拳拳捶打马驷的武夫体魄。
尚未到一百拳。
忽而一柄法剑自天外来,斩向沈鲤。
法剑飘忽不定,似让桃花羞涩的清风、令湖面皱眉的涟漪。
沈鲤即刻一退再退。
法剑认准他,百般避开,就是躲不掉。
干脆以丈六金身硬接。
斩于胸膛。
就算丈六金身的强悍,亦被这道法剑斩破了皮。
只是下一刻便恢复如初,连伤疤也没留下。
莲姨看向街道尽头。
李玄芝神情严肃,挥手召回法剑,不紧不慢走来。
这柄斩破丈六金身皮的法剑,悬在李玄芝背后,沉浮不停。
道家法剑炼制工艺极其晦涩复杂。
有记载:铁九斤,赤土作炉,黄土作韬范。猛火镕铁作汁,面南方上佐天关。念二十四将真言,书符二十四道,朱砂酒团作一丸开炉投铁汁内……一大缸盛涌泉,以剑投缸中水响作雷声,其云鸣吟为妙。
任何一步差了,炼制也就失败了。
法剑也分品类,有斩邪威神剑、阴阳斩魔剑、金刚洞神剑等等。
沈鲤拔出凋朱颜,刺穿马驷的脖颈。
莲姨跳下风味楼,与沈鲤一左一右围杀李玄芝。
与此同时,沈鲤弯腰捡起一枚石子,弹向风味楼。
石子穿透层层阻隔,精准贯穿寇阳天心脉。
李玄芝掐诀。
背后法剑有龙吟虎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