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帮呢?”
沈鲤笑问。
小厮拿来了新的酒水,杨柏叶接过,问道:“还能喝吗?”
“在南吴练出好酒量来了。”
“那便好。”
自杨柏叶进客栈,原本在少年郎四周吃饭的食客,便被哄走了。
两人大大方方说话,倒也不怕被人偷听。
毕竟启封城杨家的公子,排场就是大。
谁不长眼触犯他老人家的霉头啊。
倒完酒,又和沈鲤碰杯一口饮下,方才缓缓说道。
“你我都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不帮,传出去不好听。何况,养你这么多年,传授你如此多的本事,现今出了点事,岂有不帮救走的道理?”
情真意切。
沈鲤本就喝了不少酒,一口饮下后,或许酒兴又来了。
抬手为两人倒满酒。
“说的有道理。”
“啊?这就有道理啦?我还有几句话未曾说出口呢。”
沈鲤忽然哈哈大笑:“杨哥,你继续说就是了。”
“唉,我还记得你,跟在我屁股后面一脸气愤的样子,这才几年过去啊,你就变得如此圆滑世故了。”
杨柏叶摇头叹息,感慨时光之无情。
“哪有几年时间,两年前。”
“对对对,两年前,看我这记性。”
那时,杨柏叶已是巅峰金刚境,他年纪才十三四岁,初步掌控金刚龙象身,哪是他的对手。
尽管杨柏叶待人温和、谈吐文雅,动起手来却下死手。
打完之后,少年郎便要求重新比试一番。
杨柏叶察觉到少年郎体魄的古怪,说什么也不比了。
喝完这杯酒,他起身环视四周:“走,去雅间,这里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
指着几个打扮如同食客的杨家扈从。
“把酒菜送进雅间。”
“是。”
杨柏叶勾肩搭背沈鲤:“而且,破军曾在启封城大闹了一场。”
“我听莲姨说,谢姐姐去了草原?”
“不错。”
“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杨柏叶推开雅间的房门,哈哈大笑:“小子,此间事,帮不帮?”
“你说了,我才帮。”
“你帮了,我才说。”
“你不说,我不帮。”
“你不帮,我不说。”
两人对坐。
酒菜一一摆下。
沈鲤笑道:“杨哥非得这般吗?”
“别忘了,我曾教给你一手杨家剑法。巨陆城前段时间有几个人在城中大闹一场,有人使了一手很厉害的剑术,根据传回来的情报,发现这招剑术之中,有杨家剑法的痕迹。”
“那不是杨家剑法!”
“我知道,但圆转如意、层层无穷,却是杨家剑法的精髓。”
“哼,杨哥此言差矣,世间剑术无穷无尽,有的是圆转如意、层层无穷。”
“但唯有杨家剑法于此中登峰造极。”
杨柏叶注视着沈鲤,嘴角勾笑。
少年郎闷闷夹了口菜,含糊不清说道:“李玄芝为此剑起名火官。”
“好名字,火官乃天上仙官,以火官为名,足以见识到此剑是天上一剑。”
夸赞沈鲤的剑,顺势把杨家剑法也夸了。
杨家剑法的确了得,家中剑仙辈出,迄今为止,有二品剑仙一位,三品剑仙四位,四品剑仙十位,不是剑道宗门,胜似剑道宗门。
“杨哥突破到朝露境了没?”
“春季时,出城远游踏春,侥幸突破了。”
沈鲤感慨道:“以杨哥的年纪,当的起剑道天骄四字。”
“哎哎哎,别提天骄两个字,现在的江湖上提起天骄,皆是道家、儒家那几位,武夫和剑客的年轻人,不被放在眼里。”
道家在北隋根深蒂固,儒家更是天下文脉,两派的天骄,确实容易获取名望。
哪像剑客,大剑仙们极少入世,要么躲在深山老林参悟剑道,要么跑去东海、南海磨砺剑术。
武夫更别说了,让三教练气士当做不入流的下三滥。
“所以说你帮不帮?”
“先跟我说为何看中穆十二娘。”
“此事可以与你说。”
“上官喜拉她进星宿教,仅仅是权宜之计,迷惑铜钱会的。”
沈鲤皱眉问道:“迷惑铜钱会?”
“不错,洛京与启封城两座平康坊皆是铜钱会产业,拉拢穆十二娘,让启封城的铜钱会分舵认为我们的目标是洛京,而非启封。”
杨柏叶把玩着酒杯笑道。
穆十二娘不是受到棋待诏任平生骚扰才来启封城的吗?
“你肯定知道十二娘遭任平生纠缠躲来了启封城吧?”
“对。”
“巧了,任平生与我是好友。”
沈鲤明白过来:“令十二娘到启封城,借她试探启封城铜钱会的底细?”
“不错,她已经给了我们许多情报。但不知真假,迟迟未敢动手。”
“为何让我在她面前提喜儿姐?”
“瞧瞧她的反应。”杨柏叶叹道,“原本是只对付铜钱会的,不知从哪冒出来个灵泉门,看样子,两者纠缠极深。十二娘以往给我们的情报中,只提铜钱会,绝口不说灵泉门,所以……”
沈鲤接着道:“所以怀疑铜钱会将计就计?”
“正是。”
杨柏叶说道:“吃菜吃菜,你胃口大的很,我是知道的,放开了吃。”
两人暂时不谈此事,推杯换盏。
等酒菜吃了不少。
沈鲤才徐徐说道:“不该如此的,策反十二娘付出的代价太高。”
“所以喜儿姐后悔了,却又放不下十二娘这颗棋子。”
“我们在城中战力如何?”
杨柏叶放下筷子,看着他:“喜儿姐是巅峰朝露境高手,我初入朝露,你是四品,加上杨家的两位三品剑仙,够不够?”
“呵,原来如此,杨家和星宿教合作共谋利益啊。”
“有些话说的不必这般清楚,心知肚明就可。”
“你们杨家不是有位二品大剑仙吗?”
杨柏叶摆着手:“去东海一年了,听老祖说是找人比剑。”
“我的好处呢?”
“五千两银子,外加一位我为你精挑细选的剑侍。”
旋即,他神秘兮兮说道:“二十四岁,如花似玉,胸脯沉甸甸的,若非老祖指点她几手剑法,她才不愿来我杨家做客。”
沈鲤嗤笑:“原来杨哥给我准备的剑侍,八字还没一撇呢。”
“嘿,你这话说的!你长相叫人羡慕的紧,和她走动走动,说些好听话,还不是手到擒来?”
杨柏叶心里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快要弹到沈鲤脸上了。
不就是想将人家变作自己人,思来虑去、百般试探,人家不中招,眼看沈鲤来了启封城,就想着施展美男计。
沈鲤摇头苦笑:“杨哥,实不相瞒,我跌落到伪金刚了。”
“什么?!”
杨柏叶蓦地起身,惊讶看着他。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跌落到伪境?”
“不对,你在巨陆城的剑术,绝非伪境可斩出来的。”
沈鲤伸出手腕,“是真是假,杨哥一探便知。”
杨柏叶压住手腕,略微感应,霎时双目圆睁,骇异道:“怎么可能!为何?谁人把你打落伪境的?”
“是我自斩的。”
“啊?”
杨柏叶顿时更百思不得其解。
“金刚龙象身有巨大隐患,我的寿数最多只剩两年,为了解决隐患,自斩一剑堕入伪境,不遭天妒、方可从容。”
“怪不得,怪不得,你身上的气息与两年前不一样了,还以为是你施展了掩藏气息的术法。”
紧接着他眯眼问道:“既然跌落伪境,巨陆城那般动静,你是如何造成的?”
沈鲤轻飘飘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倾力而出罢了。”
“休要骗我,我只问你帮不帮。”
杨柏叶精明似狐,刹那间想到这小子定然藏拙了。
情报上描述的那剑,斩朝露境高手都够了,岂能是伪金刚剑客斩出的?
“帮!”
“一言为定?”
“说了帮,就是帮。”
“好好好!”
杨柏叶高兴的坐下。
沈鲤拿过包裹,将斩杀血蟥双童后缴获的凭证推给杨柏叶:“先将血蟥双童的赏金付了。”
“……”
“你杀的?”
“凭证在此,即便不是我杀的,也得给钱。”
有这句话,血蟥双童无疑就是沈鲤斩杀的了。
收起凭证,杨柏叶心中翻江倒海。
两年前还能在切磋中击败少年郎,两年后,纵使自己已成为朝露境剑仙,恐怕也非他对手。
血蟥双童极为难缠,不然何必挂出悬赏多时,迟迟未有人完成?
朝露境高手前去,说不定,反被血蟥双童联手杀了。
“我可告诉你,两年前那场切磋,正是我初步掌控金刚龙象身之时,运用不熟练,才着了你的道。况且,两年前的我,仅仅五品境界。你以巅峰金刚境倾力出手,自然不是你对手。”
两人打了上百回合,沈鲤才败下阵。
当然,这是切磋,真到了搏命厮杀,谁生谁死还真不一定。
谈定了这件重要的事。
杨柏叶就有话说了。
“明天你再去一趟赏花楼,试探穆十二娘。”
“可。”
沈鲤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
“哦,对了,胸脯沉甸甸的女子剑仙,名为薛采春。”
…………
翌日。
沈鲤换上杨柏叶为其送来的新衣。
翻身上马。
又去平康坊。
再临赏花楼。
云儿姐笑嘻嘻迎接。
“沈公子,十二娘昨日好一番念叨你,这下好了,终于到了。了却十二娘的心愿。”
话说的好听。
沈鲤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此次,定金仍旧是免了。
“小草呢?”
“她啊,昨天辛苦,今日准她休息一天。”
云儿姐脸上看不到半分异样。
由丫鬟领着。
来到拥猫唱词穆十二娘闺房前。
敲门。
“谁啊?”
孙曦的声音。
沈鲤笑道:“在下沈师秀。”
过了一会儿,才听穆十二娘平淡道:“请进。”
推开门。
孙曦匆匆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杨柏叶一直没提孙曦的存在,可见她的底细星宿教并不知,误以为真是平平无奇的远方表亲投奔十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