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儿的无头尸首倒在满是裂痕的大地,这位草原王庭的二品司命境宗王,原以为这是一场轻松愉快的捕猎,反倒被猎物一拳锤烂了脑袋。
谢令姜大口大口喘着气,来草原的目的基本达成了。
成就司命,清晰感知到草原王庭的气运被她拽下了一点。
她是走过中原三国的,无论是最强大的北隋,亦或是南吴、西蜀,在气运上却是比不了一统草原的王庭。
如果中原一统还好说,草原王庭无论如何都及不上,谁让山河破碎三分已百年,各国又皆有稳固自家气运的手段,一来二去,比不上草原王庭也在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她短暂歇息过后,动身南下。
死的宗王帖木儿,在草原王庭里的地位很高,到不了那位野心勃勃的大汗左右臂膀的程度,也相差不远。
“确定了情报,该告知教主早做准备了,草原磨刀霍霍,只待粮草完备,就要南下攻隋了,以北隋如今的国力,想要抵挡的话……极难。”
她来草原一趟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这些画面是千军万马奔腾在草原上,像是一大片乌云,同样看到了草原武者高人辈出,王帐之下,有双手之数的二品大高手听候草原大汗的命令,更有五位一品大宗师护佑王帐,如此恐怖的力量一旦南下,中原实在难以抵御。
为今之计,星宿教该做出些事情。
否则,在北隋布置这些年的局势,绝对毁于草原黑甲士的马蹄下,何况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战火一起,免不了家破人亡。
也正因为深入草原腹地打探情报,她的身份让草原王帐的控鹰卫发现,随即是惊心动魄的围追堵截。
幸好险之又险的突破到司命境,方能杀了宗王帖木儿。
感悟着流淌经脉的气机,谢令姜如今才知晓,难怪二品司命境的大高手那般恐怖,除了洞悉自身的性命,靠近天象,连气机都蜕变成另一副模样。
她是纯粹武夫,和剑客之道一样纯粹,体内的气机,改头换面,不再像是属于武夫的气机,而是真气,道家真气的形态。
只是,与道家真气相比,同样包含武夫的凌厉与霸道。
谢令姜仿佛一只紧贴草原飞行的燕子,极速南下。
宗王帖木儿的死,惊动了草原王帐,那几个守护在大汗身边的一品大宗师,直言相告,察觉到帖木儿的气息陨落了。
“长生天带走了帖木儿。”
“有中原人像是老鼠一样偷偷来到草原,偷走了长生天的部分气运。”
草原的大汗长相并不像是草原人,而更像是中原人。
他的父亲是中原人,母亲则是乃客部落的巫女。
后来,草原大乱,争相吞并,他率领乃客部落脱颖而出,直到统一整个草原,成为长生天认可的草原大汗。
大汗一口灌下烈酒,“本汗也感受到了长生天带走了帖木儿。”
“大汗,那中原女子像是来打探草原虚实的奸细。”
“现在还能拦下她吗?”
“她已成就司命,又不顾一切的飞奔南下,怕是来不及了。”
大汗冷笑道:“放她走吧,让她告诉中原人,本汗不日举兵南下攻城略地。”
“大汗英武!”
王帐里的文武,不在乎自己的大汗相貌像中原人,何况,草原也从未因相貌取人的传统,只要在草原上打服了所有部落,他就是长生天认可的大汗。
况且,大汗本就是睿智勇武之王。
谢令姜是在两日后来到了北隋和草原的边疆重镇平城。
出示了通关文牒,快步走进城中。
平城商人云集,都是做中原和草原生意的,不时看到草原人和中原人站在街旁大声讨价还价。
星宿教在平城有分舵,舵主叫做燕瀚,是星宿教又一个三品朝露境高手,只是不属于七大杀手或者七大判官之列。
打探消息最好的场所是酒楼,天南海北的客人带来无数消息,稍稍归纳一下,就能了解到各种消息。
星宿教在平城开设的酒楼唤作鼎福酒楼,于平城各大酒楼之中首屈一指。
谢令姜站在鼎福酒楼前左右环视一圈,见并无人跟踪,旋即越过大堂,来到后院。
院里星宿教弟子一看到谢令姜回来了,忙引她去找燕瀚。
“燕掌柜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这位星宿教弟子简单介绍了下最近酒楼的情况。
谢令姜一言不发,安静听着。
后院很大,七拐八拐走到一所院子前,院门半开着。
“您请进,燕掌柜就在院中。”
谢令姜推开院门,燕瀚察觉到她的气息,赶忙从书房走出迎接。
“恭喜谢破军、贺喜谢破军,远去草原一趟,终是成就司命!”
“没什么好值得贺喜的。”谢令姜戴了面具,遮住半张脸。
“唉,草原王帐高手如云,确实让人头疼。”
燕瀚知道她在担忧何事:“我早已写信给教主,草原马蹄南下,生灵涂炭!我们在北隋的种种布置,亦会毁于一旦,眼下关键的是得提醒北隋朝廷,做好举国应战的准备。”
谢令姜道:“南吴事了,赵汝愚已经成为宰执之一,他会稳住南吴那些主张派,不会趁此北隋抵御草原马蹄时北伐。”
“万幸开禧城一战我们胜了,又收获了八部天龙,赵先生神机妙算,拯救天下苍生。”
她起身走到燕瀚的书桌旁,注视着一沓接着一沓的文书:“有要紧事吗?”
燕瀚拍了拍脑袋,从中抽出两本文书递给谢令姜:“关于启封城分舵和铜钱会争端的事,你定然十分感兴趣。”
“哦?难道是沈鲤到了启封城?”
“不错,他跟一位叫做孙曦的女子,联手杀了傅红叶,铜钱会损失一个天骄。”
翻开文书。
谢令姜仔仔细细看了下来。
“丈六金身……”
文书上写道,沈鲤没了金刚龙象身,却不知为何成就丈六金身。
“把沈鲤的消息都给我找出来。”
“是。”
破军在星宿教的地位原就极高,她如今成就司命,教主定然封她副教主之位,到时候,谢令姜就跟秦羡卿平起平坐。
把燕瀚收到的关于沈鲤的消息悉数看了一遍,谢令姜心里也有数了。
“洛京是不是要举办一场罗天大醮?”
道家罗天大醮与佛家水陆法会一样,皆是极为盛大、郑重的大会。
而在洛京举办罗天大醮,天南地北的道家高人,势必齐聚一堂、共襄盛会。
“六天后。”燕瀚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记得今年的罗天大蘸有论武的环节?”
“是,奖励是霸剑山庄赵三爷新出炉的剑,取名斩绝。”
“我得去洛京。”
“你认为沈鲤一定参加这次罗天大醮?”
谢令姜笑了笑:“洛京既然如此热闹,以那小子的脾性肯定得参加的,何况,我们相别也有段时日了,该回去见他一见,顺便再去趟启封教训教训上官喜。”
“啊?上官喜的做法没什么好指摘的吧?”燕瀚不解,他若身在启封,不说和上官喜的做法一模一样,也大差不离。
“别人可以,沈鲤不行,他是我养大的。”
“说的也是,除此之外,你同样想见见那位拥有苦狱修罗的孙曦吧?”
谢令姜颔首,“苦狱修罗在稗官野史中出现的次数极少,但每一次都能搅动的江湖不得安宁,成长起来的苦狱修罗极为可怕。”
稗官野史里的苦狱修罗,更像是家离经叛道的臆想,仿佛江湖上一经出现苦狱修罗,此人定然成了混世魔王,需要全江湖的高手众志成城方能击败。
燕瀚年轻时,曾看过一本关于苦狱修罗的稗官野史,只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就算苦狱修罗再如何的厉害,一品天象境大宗师指定能将其挫骨扬灰,何至于全江湖的高手才能击败他?
“凑巧,我倒是知晓一门化解苦狱修罗恶念的功法。”谢令姜笑道。
燕瀚顿时揖手:“在下有事相求。”
“说。”
“收服这位苦狱修罗后,可否派来平城帮帮忙?”
“不是不行。”
星宿教在平城,几乎是燕瀚一人苦苦支撑,让叫做孙曦的苦狱修罗到此帮帮场子,还是不错的。
“走了。”
谢令姜抬脚往门外走去。
“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刚才说的言语,燕瀚觉得全部不重要。
“没事,想提醒你当心草原王帐,听你早就有这个心思,说与不说,没甚区别了。”
“你认为草原王帐何时南下?”
谢令姜站在门外,仰望着碧空万里的晴天:“该是得等到明年吧,草原王帐号称控弦百万,百万大军南下,再多的粮草也不够。”
“草原蛮子大可以以战养战。”
“北隋国力不弱,想以战养战简直痴心妄想,唯有通过一场场大战厮杀削弱北隋国力,才能把以战养战的谋划付诸于行动。”
说罢,谢令姜蓦地跃起。
燕瀚急匆匆跑出来眺望,喃喃自语:“武夫的二品司命,一步十里……话又说回来,的的确确不如大剑仙们潇洒。”
……
沈鲤离开启封城,骑着青骢马直奔洛京。
毕竟是北隋国都附近,道路平坦,治安不错,来来往往的不是骑着大马的富贵之人,就是带着货物的商队。
一路无事。
当他来到洛京城墙下,望着比开禧城还要壮观、高大的城墙,反而不急着进城了。
听路上的行人交谈,洛京城外有家叫做鲜鱼炖的店家极好,他家的炖鱼十分新鲜美味,吃过之后,使人恋恋不忘、日思夜想。
稍稍一打听。
行人指着西南方向:“你也是听了别人的夸奖才去寻那鲜鱼炖?”
“正是、正是。”沈鲤礼貌揖手笑道。
“要我说啊,洛京做鱼这买卖的店家没有上百也有七八十了,鲜鱼炖在其中并不多么好吃,不过……”
“不过什么?”
行人故意一顿,沈鲤赶紧询问,好满足他的想要显摆的心思。
“鲜鱼炖的老板娘美若天仙,肌肤如豆蔻年华,可十年前她就这般,现今仍然这般。”
“在下这就去瞧瞧究竟怎样的奇女子,永葆容颜。”
“哈哈……千万不要盯着老板娘看,她是懂功夫的,不知多少人吃了苦头。”
沈鲤笑道:“被如此一位奇女子打,亦是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