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子一听这些跟街头巷尾的、闲话家常似的话语和语气,顿时手脚不发颤了,屁股也坐稳当了些。
没敢接小桃果干,只是疑惑地看了两眼,因为不认识,便以为是什么金贵物什、更不敢接了。
就好心肠地为大人解惑道:“我们王府里头、在这襄州地界儿上、能种得活的果树、都有好些。独有那枣树,只有祁姨娘的院儿里有一棵。
因为王妃不喜欢嘛,府里就都不种枣树。只听说是二房老爷特别疼爱祁姨娘、特许她在自己院中栽了一棵。
不过说起这事儿来还挺怪道的。只见祁姨娘种、不见她吃啊。老奴可是听大厨房的婆子议论过来着、说但凡与枣儿沾边的、祁姨娘都一律不吃。
有一回、一个新来的厨娘、给祁姨娘煮的粥里、放了两片儿枣干,就被大厨房的管事娘子给狠狠地骂了一顿。”
“哦,”
狄映听到这儿,轻叹了一声,轻轻感慨道:“不愧是王府用食儿,连那小小的枣儿干、都得削成了薄片儿来吃。不知你们府上的主子们、都喜欢吃些什么?”
孙婆子听到问起这些个,便如数家珍一般、将主子们的喜好、都大致地说了一个遍。尤其是霍王爷的那些姨太太们,更是说得较为仔细。
姨娘,是指儿子们的妾室。姨太太,是指霍王爷的妾室。
狄映很感兴趣地听着,时不时地还挑挑眉毛、再接两句嘴,让孙婆子越说越起劲儿。
直到被端着盘干枣走进来的坠儿给打断。
坠儿一进来,就瞪了孙婆子一眼,低斥道:“你这个老货、一日日的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当心早晚死在你那张嘴上头。”
斥完人,一抬头,就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将盘子放在大人身边的高椅上。
然后再摸出一个荷包、放在盘子旁边,再行礼道:“落儿姐姐说您要针线,不知大人您的衣物可是有哪里被挂坏了吗?可要奴婢帮忙缝制?奴婢的女红还是可以的。”
一边说、就一边脚下偷偷地踹了那孙婆子一脚。
孙婆子赶紧起身,行礼告退。
狄映由着孙婆子退下去,再对着坠儿微笑摇头道:“不敢麻烦坠儿姑娘。我啊,常年到处跑,这些个针线活儿、自己也是做惯了的。放这就行、放这儿就行。”
坠儿以为大人是要避男女之嫌,便抿嘴笑了笑,也行礼退了出去。
这次倒是记得行礼了、也记得规矩了。
待她退出房门之后,狄映从盘中捻起一颗囫囵的干枣,在指上捻着、眼神看着,一直没再出声。
直到彭凉都感觉……那颗干枣要被自家大人给捻熟的时候,才见大人放下枣,站起了身来。
彭凉才敢上前,将大人的两只衣袖撩起来、左看看、右瞧瞧,问道:“大人,您的外袍哪儿被挂坏了?”
被看得一脸莫名的狄映:“……”
他没好气地抽回袖子,道:“没挂坏。就算有,我自己也会缝。”
彭凉:“……您会缝人、且缝得比谁都好,这个我信。可您说您会缝衣?您认真的?”
狄映:“……”
他拍了彭凉的胳膊一下,道:“去去去,再随便找几个王府中的下人过来问话。对了,要有霍王爷贴身的小厮、管事,还得有绪郡王身边的人。分别找俩过来。别忘了,还有李纯身边的人。”
彭凉偷偷地笑了笑,然后抬手招呼其他的侍卫、去找人。
接下来,就是一轮接一轮的问话,直问到了天色大亮。
李绪进来,正好看到狄映在伸懒腰。
有些儿不忍直视,他挪开视线,问狄映:“狄大人,这一夜、您可都问完了?凶手找着了吗?”
狄映则将这个大大的懒腰伸完,也没有在意李绪的到来。闻问,便扭了几下腰、回问道:“不知道霍王爷他可曾起来了?”
李绪听问,挪回视线,深深地看了狄映一眼。
转身带路,道:“起来了。一块儿过去。”
狄映便跟着、去到了霍王爷所在院落的正屋。
李元轨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见李绪领了狄映进来,掀了掀眼皮,抬了抬手,示意狄映坐下回话。
狄映没坐,只是回头看了彭凉一眼。
彭凉知机,便退出两步、并将屋门给关了起来、还守在了门口。
李元轨和李绪见状,沉下了面色。
李元轨出声问道:“凶手是谁?”
这么神神秘秘的、凶手看来并不简单。李元轨和李绪都想到了这一点,四只拳头也攥了起来。
只等狄映说出一个名字,他们就要将那个家伙给千刀万剐、扒皮抽筋。
可真等听到狄映说出来的时候、他俩却是同时惊站而起。
李元轨手里的茶盏掉了,还翻了他一袍摆的水,他都没有顾得上。
他只上前两步,盯着狄映、凶狠地道:“尔竟然敢在本王面前胡言!”
李绪则已大步靠近、一把揪住狄映的衣领,斥道:“你想死了是不是?!”
狄映看看李绪、再低头看看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再看向了李绪。眼神平静、面容平静。
但就是这样平静的眼神、让李绪的心头就是一凛、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压力一般、不自觉地就松开了五指。
狄映正了正衣领,双手负背,看向李元轨,肃容正身道:“卑职有没有胡说八道、听完卑职的推断再言。
卑职是不是找死、卑职在想、如果让卑职把真凶的消息传了出去、谁死?可还不一定呢。
别想着杀卑职灭口。此时卑职身边的一名侍卫、就已不在这回恩寺的地界范围之内了。若是卑职出事,那么,真相就一定会被捅到陛下的面前去。还会被传扬得天下皆知。”
说到这儿,狄映再转换了面容,微微笑着道:“卑职有要事想跟二位相商,不知可能容否?”
李元轨盯着狄映,阴阴冷冷地盯着。
狄映保持着面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
李元轨转身,坐回主位上,手一摆,就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