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一出，老皇帝心头就是一惊：这怎么满脑子都是好笑不好笑了？
顿时觉得头疼。
转身回去，准备洗漱穿衣。
早朝快开始了。
而这一日，这魔性般的“好笑不好笑”、就没脱离过老皇帝的脑海。
早朝时，有人就上奏弹劾各地寺庙占地颇多、福遇太厚，而各寺规制不同、造成各地混乱、田地无人耕种、百姓无心守家等等。
这人说的话、一一应证了那首童谣内提到的。
老皇帝不想管。
这就好比：她穿了一件红裙，然后百姓们纷纷效仿、然后一地红裙一样。
这多好啊，说明她这个帝王在民间有着很好的名声口碑，大家愿意把她当成榜样啊。这很难得的啊。
而且她信佛、大家都跟着信，信的时候就会觉得、和她心连心、心贴心，这有什么不好的？
她信佛的初衷、不就是为了这个？
有着共同的信仰、人心天然就是同一阵线。
她只得意于找到了这么一条收拢人心的好法子。
于是，老皇帝就听着下面的人为此事争吵。
反正不管有人提出什么、就总会有人反对。老皇帝就由着他们去吵。
她自己则就手翻开了一本奏章。
入目却是一句：信仰跑了偏、只会引更多的人唾弃。
老皇帝：“……”
她撇了撇嘴，一把将奏章扣上翻过来。她倒要好好地看看、这究竟是哪个家伙、凑上来的这么合适。
结果……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狄映！
老皇帝瞥了苏洪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朕可不记得、昨日批阅的最后一份奏折的下面一份、是这本。”
苏洪眼皮都不动一下，“陛下，与老奴无关。许是负责洒扫的小太监们、将奏折碰落、重新给整理过了吧？”
老皇帝：“……你猜朕会不会信？”
苏洪：“如果老奴有说假话、也就不会这么解释了。陛下您是了解老奴的。”
老皇帝：“……”
想想也是。以苏洪的脾性，如果真是他干的，他只会说不知道。而不会编出这么一个、听起来就像是扯谎的借口。
罢了，老皇帝不问了。
把那本奏折扔到左边不用批复的奏折筐子里，再顺手拿起另一本。
打开就见：“侵田、误农、抢财、造狱、害命、滥无法度，国将不国。”
老皇帝：“……”
她不用翻到最后看是谁呈递上来的了。
靠进椅背，揉了揉太阳穴，小小声问苏洪：“真有这么严重？”
苏洪的腰躬得更低了一些，更小小声地回道：“一县之地、十室九空、百顷成荒、千亩已为私。”
老皇帝沉默了。
她清楚：苏洪的回禀、还是客气了的。苏洪就是这样、说话做事都会留三分余地。
下面还在吵个不休。
老皇帝便一拍桌道：“查。朕不需要听你们在这争来吵去的。想要说什么、去查个真凭实据放到朕的案头上来！”
见底下终于安静了，老皇帝再看向户部尚书道：“你们户部、也别只盯着钱粮。户籍方面，必须要加强治理。朕给你三日的时间、你要把国朝内所有出家人的数量、清楚明晰地报上来！”
说完，便要起身。
就见武承伺站了出来。
他大声禀报道：“陛下，微臣得报：狄映狄怀杰所在的阳宁县、已封县多日，只准人进、不准人出。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外界一概不知。似乎其有将阳宁县霸占为国中之国的意图，还请陛下派人明查。”
“国中国？一个县？”
老皇帝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看着武承伺就摇了摇头。
她起身拂了拂袖摆。
叹了口气后再道：“国朝上下、唯有狄怀杰一人、所作所为不会让朕起疑。你若觉得他有谋反之心、祸国之意，那你就自己去阳宁县查一查吧。反正那县不是能进人的吗？不过朕要提醒你：出不出得来，朕可就不管了。”
说罢，一甩袖便道：“退朝。”
武承伺：“……”
他倒是想去啊，可他也知道进去容易出来难啊。尤其是他武承伺、进去了不就等于送羊入了虎口？
他只是想借此事、给陛下的心里种根刺、好去扎扎狄映而已。又不是要搭进自己的命去。
见事不成，武承伺郁郁出宫。
今年，他都四十八岁了，但登上那个位置的希望、好像越来越渺茫了。他为此真的努力了好久好久，却觉得陛下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武承伺心里堵得慌，就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去。
忽见一人快步跑向了祖望之。
武承伺竖起了耳朵，就听那人向祖望之禀报道：“祖大人快些出宫吧。太子中书舍人、祁章之被人给杀了。”
武承伺撇了撇嘴。
又是死了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而已。他就继续抬步、出宫找乐子去了。
而祖望之听得却是头皮一麻。
太子中书舍人、就是负责东宫书面事务的人之一。正六品官职。
且不说对方是因为什么被杀的、单就是牵扯上了东宫、祖望之就觉得有些为难。
他几乎已经是明面儿上的、狄映那阵营的人了。都道狄映是站在东宫那边儿的……
这下好了。
敢杀朝廷正六品官职的人、有极大的可能就是武家那边的人。如果查实了、到时就极有可能被反打一耙、说是他祖望之故意栽赃陷害。如果不查实……
太子也不会消停。
“真烦啊，”
祖望之嘀咕了一声。但脚下也没丝毫迟疑的、出宫，直奔祁府而去。
祁章之只是个六品官，但其人的权势并不仅仅只有这么一点儿。其嫡长子祁淳、是正四品的右武威卫副将军。
其嫡长女祁蔷、是工部右侍郎李苛的结发正妻。
李苛啊……
祖望之就觉得：这案子里面的水很深。
不过也是必须要查的，无论牵扯到谁，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到真凭实据。
可查来查去，最后，查到最大的、杀害祁章之的、嫌疑人是——祁淳。
祁章之嫡嫡亲的儿子。
也就是说：祁淳很有可能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