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
这里的世界,只有一个颜色,那就是白色,不管是你脚下踩着的土地,还是远处的山峰,亦或者更远处的风景,入目之后,都是白色的。
这里温度很低,地面早已经被厚厚的冰层覆盖,而高耸入云的山峰,也成为了一支支巨大的冰柱,举目望去,除了一片洁白之外,就没有了其他的颜色。
这里是冰雪的世界,这里死寂一片,在这里,看不到任何的活物,这里的气温,最少也在零下五六十度,滴水成冰都不足以形容这里的烦人。
可是,如果有幸来到这里,还活着话,就会发现,在视野的尽头,会一座直插云霄,被白雪覆盖,被云团包裹的大山,如果,刚好有凤吹过,吹散云团的话,就会发现,在那不知道有多高的山峰上,居然有一座建筑。
此刻,在山顶之上的一处被厚厚的冰层覆盖的山崖上,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正负剑而立,远眺南方。
少女个子不高,年龄也不大,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却粉雕玉琢,皮肤白皙赛雪,在白雪和白衣的衬托下,愈发的白皙起来,她有着一双很好看的秋水眸子,不用说话,单单一个眼神,就能诉说心中的千言万语。
少女此刻眼神恍惚,看着远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不会来的。”
突然,在少女的身后,传来了一个老妪的声音,声音不大,听起来略显沙哑,按理说,老人的声音往往都是慈祥的,可是,老妪的声音,却无比的冰冷,仿佛没有感情一般。
少女闻言,并没有回头,而是淡淡的说道:“他会来的。”
“他不可能找到这里的。”老妪又说道。
“会的。”少女反驳道。
“就算他找到了这里,来了这里,又能如何,他会死的。”
少女则倔强的摇摇头,说道:“不会,我相信他,他答应过我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
“哎......”
老妪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说道;“就算他真的来了,也不可能带你走的,别说十年了,就算给他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五十年,他还是会失败的。”
“那我就等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直到他来了为止。”少女犹如赌气般的说道。
“如果他死了呢?”老妪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少女闻言,猛地转过身,看向老妪,原本就没有笑脸的她,神情愈发的冰冷起来:“你们要杀了他?”
老妪闻言,哑然失笑。
“呵呵.......”
“他不值得我们这么做。”老妪语气平淡的说道,语气当中充满了自信和霸气。
当然了,老妪确实有自信的底气,因为她是圣地的人。
少女不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老妪,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他出身低贱,如果没有天大机缘的话,他最大的成就,无非就是在世俗王朝当一个官员而已,而且,没有了孙瞎子的庇护,你觉得,他能活多久?等待是毫无意义的,还是安心的修行吧。”老妪说道。
“不,安然哥哥不会的,他不会死的,而且,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他答应过我的。”少女紧咬着嘴唇,激动的说道。
“哎...早知道,当年就应该早点把你带回来了。”
说完,老妪转身离开了,而少女则愣愣的看着老妪消失的方向。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转过身,继续看向南方。
她叫慕儿,现在,她叫姜姬瑶,这个名字,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她外公取的,对于这个名字,她不喜欢,甚至是厌恶,她还是喜欢有人叫她慕儿,只可惜,那个称呼她的人,现在并不在身边。
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圣洁如仙子,肌肤赛雪的少女,会是当年那个流着鼻涕,天天跟在许一凡屁-股后面的那个枯瘦如柴,黑的像个小煤炭的小丫头。
这里是哪?是圣地吗?
是也不是,慕儿被老妪和三九从安民镇带走之后,就直接来到了这里,在来这里的路上,她就成为了一个修行者,其修行天赋让人咂舌,仅仅四年时间,她已经是六品中期境界了。
如果按照武夫的等级划分,她现在已经是大宗师的实力了。
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大宗师,如果让外人知道了,那该是一件让人多么惊悚的事情啊,东海城四大天才少女,其中天赋最好的少女裴古梦,现在也才是三品武夫而已,如果按照修行者的等级划分的话,她应该是七品初期而已,而这还是慕儿惫懒,对修行格外不上心的缘故。
按照老妪的预计,慕儿在去年,就能跻身五品了,在二十岁之前,晋升四品,二十四岁之前,晋升三品,这还是保守估计。
这四年时间里,不管老妪或者其他人怎么劝说慕儿,慕儿对修行还是不怎么上心,她更多时间,还是习惯性来到这里,眺望南方,因为在那边有她等着的人。
“安然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慕儿相信你,你说到肯定能做到,慕儿相信你。”
最后这句话,仿佛是对许一凡说的,又仿佛是对她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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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
摘星楼,在楼顶,一个身穿白衣,却头戴黑色斗笠的男人,背对着楼梯口,坐在那里。
在其身后,放置着一个茶台,两个蒲团,宰相徐肱正跪坐在蒲团上,自饮自酌。
长安城是大炎王朝的国都,在整个长安城内,没有比皇城更高的建筑,但是,跟皇城等高的建筑,还是有的,而摘星楼就是唯一一座可以和皇城等高的建筑。
摘星楼紧邻着皇城,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长安城内发生的一切。
说起摘星楼,就不得不提到不良人了,因为摘星楼就建立在不良人死牢附近。
至于不良人的死牢,是天底下所有人都畏惧的地方,不管你是朝中大臣、皇亲国戚,还是江湖武夫,亦或者是修行者,凡是进去死牢的,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整个摘星楼,一共八层,严格来说,它有九层,因为有两层被合成了一层,而摘星楼的顶楼,只有寥寥数人才有资格上去,除了那个身穿白衣,头戴黑色斗笠的男人之外,也就当今圣上,还有宰相徐肱和仆射房巨鹿,除此之外,其他人没有资格来到这里。
徐肱喝完一杯茶,看向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开口问道:“那件事儿,你怎么看?”
“陛下的意思就是我的看法。”男人低沉而空灵的声音缓缓响起。
徐肱闻言,苦笑着摇摇头,不在说话,对于这个答案,他丝毫不感到诧异,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是大炎王朝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跟他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就在徐肱刚刚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的时候,男人突然说道:“李嗣源出京了。”
“哦?他去哪?”徐肱下意识的问道。
“这要问你自己了。”
“啊?他去东海城了?”徐肱抬起头,诧异的说道。
男人不在说话,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哪怕是一丝一毫。
“李嗣源此次出京,会不会给那小子带来麻烦?”
“麻烦是肯定有的。”
“我们该怎么办?要不然,我让人把诗芷那丫头接回来?”
男人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地摇摇头。
“这是陛下的意思?”
男人沉默不语,徐肱瞬间明白了,他紧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茶水,顿时没有喝下去的兴致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徐肱再次开口了。
“那个人还不死心?”
“他何时死心过?”男人反问道。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大炎会出现动-乱的。”徐肱忧心忡忡的说道。
“已经乱起来了。”
“哦?”
“攻打西域,我们败了。”
“什么时候?”
“昨天。”
“陛下知道吗?”
“当然。”
“陛下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
“那我们的十万大军......”
“全军覆没。”
“这...明日朝会,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安逸的太久了,也该敲打敲打一番了。”
“又要杀人了?”徐肱诧异的看向男人。
男人点点头,缓缓地说道:“所有的教训,都是靠鲜血浇灌出来的,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这一点儿,恰好,这一次可以让他们长长记性。”
徐肱闻言,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凝重起来,他看着男人的背影,看了很久,才沉声问道:“西征兵败,是不是跟你有关。”
“呵呵!”
男人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难道是他?”徐肱想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问道。
“不知。”
徐肱不在说话了,他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他知道,西征兵败的事情,估计很快就要传遍整个长安城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件事人头落地。
最重要的是,这次西征,十万大军当中,有三千子弟兵,他们的死,估计会让整个朝堂都震动起来的。
所谓子弟兵,就是那些身居高位的子嗣,其中,不乏一些军中大佬的儿子,他们去随军出征,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去镀金的,只要打完仗,而且打了胜仗,那么,这群人回到京城之后,等待他们的就是高官厚禄,从此一飞冲天。
这样的镀金行为,早已经屡见不鲜了,不管是每年面对北蛮的叩关,还是和西域的小规模战役,更或者是跟南夷的战争,都会有不少大臣,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军队当中。
因为家里有关系,这些子弟兵去了战场,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众军面前,露个脸,到了大决战的时候,对方溃逃的时候,让他们上阵去追杀一番,砍下几颗脑袋,那么,这笔打败敌军的功劳,就有他们一份儿,而这些人,在回到京城之后,自然免不了要被皇帝召集,勉励一番不说,还会赏赐下来不少东西,东西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了一个很好的政治资本,而这也是很多大臣,保证自己家族绵延的常用手段。
十四年前,炎武帝御驾亲征的时候,就带了一批子弟兵上了沙场,不过,相对于以往的镀金,那一次可是需要拼命的,而那次去了五千子弟兵,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二千不到,可是,就是这两千不到的子弟兵,不但得到了炎武帝的高度赞赏,还给予了他们很大的赏赐,现在,这些人,从军的,最起码都是校尉,而从政的,最起码也是七品以上的官员了,而且都是肥差。
四年前,北蛮提兵南下,也有不少人子弟兵去了嘉州城,本来,他们以为会有一场血战,可是,没想到,他们去了之后,却发现这场仗根本打不起来,最后,北蛮退兵,这些去镀金的子弟兵,也得到了一定的赏赐,不过,没有当年跟随炎武帝御驾亲征的子弟兵那么丰厚而已。
这一次,当炎武帝下旨,同时跟北蛮、南夷、西域开战的时候,很多人又开始活动起来,在很多朝中大臣看来,北蛮那边没有什么功劳,如果不打灭国战的话,去了北方,最多就是站在城墙上看看而已,至于南夷,南夷因为地势的缘故,想要发生大规模的战役,也不太现实,功劳也捞不到多少,但是,西域则不同。
这些年来,虽然大炎和西域发生过无数次小规模的战役,互有胜负,可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大炎王朝胜利次数多,而炎武帝下令西征,那肯定是要打灭国战的。
西域不是只有一个皇权,而是有无数个王国,不管这些王国大小如何,只要西征,肯定能灭掉一些国家的,只要灭了一个王国,那就是有灭国之功的,这其中的含金量可不低啊。
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托关系的托关系,走后门的走后门,全都一股脑的那这些子弟兵,给送到了西域,在他们看来,这次西征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败,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关心的是,这次到底能灭掉几个王国的问题。
如果西征兵败,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长安,那最震动的恐怕不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而是这群大臣了,其中又少人,可是把嫡长子送到西征军当中去了,就算不是嫡长子,这次死的也是家族当中最有出息的几个孩子了。
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哭晕在金銮殿上,又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死谏炎武帝,再次西征,而徐肱作为朝中宰相,作为文官之首,面对下属们的丧子之痛,就算他不想说话,恐怕到时候也要站出来说话,要求严查此事了。
一旦严查下去,不管问题大小,恐怕会有不少人的项上人头不保了。
这才过去多久了,长安城又有血流成河,白衣素高。
一想到这儿,徐肱就感到揪心,也感到头疼。
“你该走了。”男人突然说道。
徐肱闻言,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太阳已经西斜了,他确实该走了。
于是,徐肱挣扎着站起身来,缓缓地朝楼梯口走去,最终,他在楼梯口停下,转过头,看向男人问道:“明天......”
“我只负责杀人,别的,我不会。”
徐肱顿时苦笑不已,摇摇头,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不在说什么,缓缓的顺着楼梯走下了摘星楼。
在徐肱走后,又有两人出现在楼顶,看到男人之后,这一男一女立即单膝跪地,恭声道:“义父。”
“心月狐,你去一趟东海城。”
“是。”头戴斗笠的女子恭声说道。
“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看着就行,但是,绝对不能让李嗣源回京。”
“是。”
女子说完,起身离开了。
“你去一趟西域,找到一个叫慧法的小和尚,想办法把他留在西域。”男人又说道。
“是。”
“即刻动身。”
“是。”
跪倒在地的男子也起身离开了。
“墨白。”
“义父。”
墨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楼梯口。
“你去一趟南夷,协助魏学海,荡平鬼王窟。”
“是。”
“做完之后,你不用回京复命,拿着这个东西,出海一趟,找一个叫吴道子的道士,把这个交给他。”
男人说完,不见其有什么动作,茶台上有多了一个盒子。
墨白对此见怪不怪,走过去,拿起盒子,看向男人,问道:“义父,还有何吩咐。”
男人摆摆手,示意墨白可以离开了,而墨白直接转身下楼,至此,整个摘星楼的楼顶才彻底的安静下来。
这个常年坐在这里,背对众人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不良人最高统领不良帅。
不良帅抬起头,看了一眼西方,太阳已经落山,天空的云彩此刻也变成的血红色,犹如被鲜血浸染过一般。
“乱世已起,能否挽天倾,接下来,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