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一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许凯歌有问题,但是,他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许凯歌有问题。
许一凡曾经试探过殷元魁,想知道他是否知道此事,然而,一番巧妙的试探之后,许一凡确定殷元魁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而这就愈发的不正常起来。
按理说,西征军兵马的调动,作为统军大帅,应该很清楚才对,可是,许凯歌的麾下少了七千余人,殷元魁居然不知道,这正常吗?
显然不正常。
真正不正常的地方,还在于这七千余人在失踪之后,出现的地点居然在凉州和北宛国之间,而现如今负责镇守北宛城的就是许凯歌本人,这是巧合吗?
燕王李刚的起兵,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为了应对燕王可能造反,也为了西征军的后路着想,迁徙百姓是许一凡和殷元魁共同的看法,而防止燕王倒向西域,之前处于三不管地带的北宛国,就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
当时,为了守住康城,西征军这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许一凡昏迷,童真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唯一适合去攻打北宛城的也只有许凯歌,看似一切都正常,可是,现如今回头看看,却发现其十分的不正常。
许凯歌作战勇猛,也擅长谋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能够以极小的代价拿下北宛城,这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可是,他真够跟康德的军队,连续激战那么久,看似是许凯歌的谋略过人,然而,仔细去想想,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寻常。
要知道,北宛城并不像康城那么坚固,拿下这个城池很容易,可是,想要守住它却很难,如果是别人来攻打北宛城,许凯歌守住了北宛城,这不足为奇,可带兵的偏偏是康德,作为一个沙场老将,面对一个易攻难守的北宛城,却始终久攻不下,这就很不对劲了。
当然了,可能是许凯歌的谋略真的很厉害,也可能是负责镇守的西征军,士气很高,各个悍不畏死,才能固守住了北宛城,也有可能是西域那边还没有跟燕王谈好,不着急攻下北宛城,可能性很多,还是不能证明许凯歌有问题。
无法证明,不代表许一凡不怀疑,没有戒备之心。
在沙漠军突然出现,突然击溃康德大军,然后开始攻城,一直没有向康城求援的许凯歌,却在沙漠军初次攻城的时候,就选择求援,这就有问题了。
在沙漠军出现的时候,北宛城内还有两万余人的部队,打的又是守城战,按理说,守住北宛城根本不是问题,就算沙漠军战斗力爆表,超乎常理,可是,想用八千人就拿下北宛城,不付出惨重的代价是不可能的。
许凯歌在需要求援的时候,并没有求援,反而在最不需要求援的时候,偏偏选择了求援,许一凡当时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内心的想法是很多的,而许一凡决定亲自带兵来支援,就是想看看许凯歌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目前来看,一切还算是正常的,北宛城没有异常,而许凯歌也没有异动,一切都是正常的,然而,这种正常,在昨晚却发生了改变,只是,许一凡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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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宛城外。
对峙依旧在持续。
秦赋在收拾掉康德之后,根本来不及打扫战场,就迅速把队伍集-合起来,朝着沙漠军那边靠近。
秦赋并没有选择跟秦之豹汇合,而是让仅剩的一千余人挡在了沙漠军北侧的道路上,让其无法朝北撤离,而他则来到了秦之豹身边,简单的汇报了一下方才的战斗情况。
在得知康德已死之后,秦之豹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叹道:“这老小子,终于死了,此乃我军之大幸啊。”
对于秦之豹的这番感叹,众人纷纷点头。
少了一个能打,善打,耐打的康德,在未来的战场上,西征军可以少死很多人。
只是,康德虽然死了,可是,眼前的情况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起来,反而变得愈发的复杂起来。
打不打?打谁?如何打?
这三个问题,是现在摆在秦之豹面前的主要问题。
按理说,这三个不需要考虑,现如今,他们面对的敌人只有沙漠军一支军队而已,不打他打谁?
可是,事实却是,场上的三支军队,敌我难辨,沙漠军是敌人,许凯歌也是敌人,在这三支军队当中,实力最弱的是秦之豹一方,其次是沙漠军,最后才是许凯歌的人马。
许凯歌到底想干嘛,秦之豹没有想通,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表面上看,沙漠军才是最大的敌人,而实际上,许凯歌才是最大的敌人,这该如何是好呢,秦之豹一时之间,一筹莫展。
汤义看了看秦之豹,又看了看沙漠军,最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许凯歌,缓缓地开口道:“三公子,要不要打?”
秦之豹闻言,反问道:“打谁?”
“当然是打沙漠军了。”汤义说道。
“然后呢?”
“进驻北宛城休整。”
“呵呵......”
秦之豹闻言,顿时嗤笑不已。
秦之豹除了发笑之外,没有说任何话,而秦赋则开口说话了。
“以属下只见,应该暂时撤兵为好。”
“撤兵?”
汤义皱了皱眉头,说道:“现在可是歼灭沙漠军的大好时机,此时撤兵,沙漠军肯定会逃走,到时候必然成为我军大患。”
汤义的话说的不无道理,沙漠军出现的太过于突兀,他们逮人就咬,根本不分敌我,这一次,他们在西征军手上吃了大亏,一旦放过他们,无疑是放虎归山,将来肯定会遭到他们报复的,西征军的处境本来就不妙,如果放过了沙漠军,只会雪上加霜。
面对汤义的反对,秦赋却说道:“许参将的意思是,这支沙漠军最好是能收为己用,直接歼灭了,太可惜了。”
此话一出,汤义和余休纷纷看向秦赋,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对于秦赋能够歼灭康德,他们还是很敬佩的,尽管最艰苦的战役是他们打的,而秦赋只是负责收尾,但是,最惨烈的战役是秦赋打下来的,而且还打赢了,他们对这个平时不怎么起眼的秦赋,还是刮目相看的,但是,在听到秦赋这么说话,他们就不高兴了。
不管是汤义,还是余休,亦或者是秦赋,他们虽然也是西征军的一员,可是,他们同时也是老秦家的家臣,既然是家臣,在某些时候,最先维护的不是朝廷的利益,而是主公家的利益,这才过去多久,秦赋居然就以许一凡马首是瞻了,这改旗易帜的速度也难免太快了一些吧。
汤义和余休不满秦赋,秦之豹却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相对于自己的个人利益,大局才是秦之豹思考的关键所在,在没有看到沙漠军之前,在初次听说了沙漠军的勇猛之后,他就觉得这样一支部队,如果能收为己用,那绝对是好事儿,可是,他也清楚,想要收服这支军队,肯定不简单,也不容易。
之前,想要全歼沙漠军,难度很大,代价也很大,但是,现在这个局面,想要全歼沙漠军不是什么痴人说梦的问题,虽然代价依旧很大,可是,秦之豹却不愿意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
理由很简单,康德死了,许凯歌的直接威胁没有了,唯一的威胁就是沙漠军,若是沙漠军也被全歼了,那接下来,就该轮到他秦之豹了。
作为将门之后,秦之豹不怕死,也不惜死,可是,他更想死在沙场上,死在和敌军的交锋当中,而不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秦之豹在沉吟片刻之后,转过头,看向秦赋,他第一次认真打量和审视这个跟随秦家很多年的年轻人,在秦家的众多家臣当中,秦赋一家人是最不起眼的,表现也是最平平无奇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却能够灭掉康德,他很意外。
真正让秦之豹意外的,是许一凡是如何看出秦赋的不平凡的,而秦赋的才能是不是还有待挖掘呢?
“你意欲何为?”秦之豹问道。
“围而不攻,耐心等待。”秦赋说了八个字。
秦之豹闻言,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秦赋,问道:“这是许参将的意思?”
秦赋低头,抱拳,沉声道:“是。”
“知道了。”
秦之豹听完,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想了想,说道:“就地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是!”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纷纷领命去做事了。
经过一夜的鏖战,殷氹和秦赋这边的将士还好,可是,秦之豹这边的将士,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
从昨天下午,秦之豹带着那八千人出城,轻装简行,一路狂奔,既要在规定的时间抵达西德镇,还要不被地方的斥候发现,其难度是很大的,尤其是在后面夜袭康德大军的时候,更是紧绷着心弦。
在击溃了康德大军,最后的上百里的追击战,不管是人,还是战马,都累的够呛,之后又跟沙漠军打了一仗,他们真的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根本不适合继续作战,秦之豹下令休整,是最正确的选择。
秦之豹这边下令休整,沙漠军那边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们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许凯歌那边,预防许凯歌趁机搞偷袭,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许凯歌那边很安静,在秦之豹这边下令休整的时候,对方也下令休整,他们根本没有回北宛城,而是就地驻扎下来。
在其他人都忙着各自的事情的时候,秦之豹把秦赋叫到了身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秦赋看了一眼秦之豹,缓缓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
秦之豹闻言,眯眼看向秦赋,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
秦赋见状,却并不紧张,而是解释道:“凉宛镇有一万军队。”
“何人的军队?难道是许一凡的?”秦之豹诧异的问道。
秦赋却摇摇头,看向许凯歌所在的方向,说道:“是许凯歌的军队。”
“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秦赋再次解释道:“我也是昨日才知晓的。”
秦之豹眯起眼睛,看着秦赋,沉吟良久,才问道:“许一凡告诉你的?”
秦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秦之豹见状,不再去看秦赋,而是看向许凯歌所在的方向,喃喃道:“许凯歌反了?”
秦赋却接话道:“应该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
“许参将曾说过,许凯歌在帮某人做事儿。”
“何人?”
秦赋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秦之豹见状,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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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凯歌所在的大营当中。
隆良才看着身披甲胄的许凯歌,神色凝重的说道:“将军,你这是......”
许凯歌斜瞥了一眼隆良才,反问道:“你怕了?”
隆良才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属下不明白将军,为何......”
隆良才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你想问我,为何见死不救,为何要至他们于死地对吗?”
许凯歌却丝毫不避讳的说出了隆良才心中所想,而隆良才听完之后,下意识的点点头。
“那你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何?”许凯歌反问道。
隆良才看着许凯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说道;“属下不知。”
“不知?还是不敢说啊?”
也不等隆良才辩解什么,许凯歌直接说道:“你以为我是想置秦之豹于死地,那你就错了,我这是在救他,也是在救西征军。”
“嗯?将军此话何意?”隆良才懵了,他一脸疑惑的看着许凯歌。
许凯歌斜瞥了一眼隆良才,然后看向远处,那正是沙漠军的方向,突然问道:“你跟了我多久?”
隆良才想也没想的说道:“十年了。”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很好。”
“那你觉得我是谋逆之人吗?”
“当然不是。”
隆良才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补充道:“可是......”
不等隆良才说完,许凯歌就接话道:“可是,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就等同于谋逆对吗?”
隆良才不说话了,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你知道你为何跟了我十年,还只是一个校尉吗?”
“属下无才无德,能当上校尉,已经是将军的恩典了......”
许凯歌却再次打断了隆良才的话语,摇摇头,说道:“你无需妄自菲薄,单单就领兵打仗这件事而言,你做的很好,比很多人都做的好,而你之所以还是校尉,是因为你的眼界太窄了,看得不够远。”
“嗯?”
面对隆良才的疑惑,许凯歌却再次转移话题,问道:“你觉得许一凡是什么样的人?”
隆良才这一次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沉思良久,才说道:“天生的将领,文治武功都是上上之才,若是给其成长的机会,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国之栋梁。”
在说完这番话之后,隆良才小心翼翼的看着许凯歌的表情,生怕自己说错话了,然而,许凯歌并没有不高兴,反而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许凯歌转过头,看着隆良才说道:“你都看出来了,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是许淳的儿子,一个许淳给我大炎带来了多大的危害,你应该很清楚,现如今,乱世已起,难道你还想在看到到第二个许淳出现?”
隆良才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惊,猛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许凯歌。
“自从他进入康城,在康城的所作所为,你我都看在眼里,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在军中的威望,早已经超过你我,唯一还能压住他的,只有大帅和汤芮二人了,此子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假以时日,若是不加以压制,西征军迟早是要改旗易帜的。”
“西域联军固然强大,却并不可怕,北蛮和南唐固然强大,却也不可怕,有我炎军在,他们休想入驻中原,真正可怕的还是自己人。”
“一场玄武叛乱,死了很多人,我不想看到类似的事情在发生了,也绝对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在发生了。”
隆良才听到这,看着许凯歌,试探性的问道:“所以将军是打算在其羽翼尚未丰满之前,就铲除此子?”
许凯歌并没有否认,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话。
“不是我想铲除此子,而是有人想要铲除他,有人不想他活着,更不想他去往京城,我只不过是个小卒子而已,下棋的另有其人。”
“啊?!”
隆良才震惊不已。
许凯歌眯起眼睛,语气幽幽的说道:“他活着,会有很多人会死的,你我皆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