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安化城中的大街小巷里,张贴了许多醒目的告示,竟然是出自刺史府的。
阳光洒在斑驳的墙壁上,那些告示随风轻轻晃动。
告示通知每个灾民,今日可以到刺史府,领取一两银子,只限成年男子……
一两银子,那可是救命钱。粥厂的粥难吃得要命,只能勉强吊住小命,这银子可是实打实的,能够买不少粮食,重建家园全靠它……
不多时,刺史府之前,便人山人海。
喧闹的人声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在刺史府门前滞留不走。
刺史吴谦急疯了,在府中来回踱步,额头上汗珠滚滚,想要调集军队镇压,不想派出去的人一个个杳无音信,而门口的刁民却是越来越多。
不远处,一棵繁茂的大树之上,唐春和白玉芝坐在粗壮的树杈之上,伸长了脖子往刺史府门口瞧。唐春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嘴角上扬,眼中透着狡黠的光。
“老子拼了命平息难民,你却给我添堵,这下好了,我都扔给你,看你如何做!”唐春准备看热闹。
惹灾民是吧,让你见识一下人民的力量!
“那告示是假的,或许是唐春那厮整出来的……印章都不对,肯定是用萝卜刻的,诸位先回去,老夫会给诸位一个解释。”刺史吴谦赶忙跑到门口,试图平息众怒,他神色慌张,声音都带着颤抖。
“乱讲,唐大人到此之后,让我们吃上了猪食,怎会干这等缺德事!”
“对,唐春虽不是东西,却保住我们的性命。”
“刺史大人,我们要银子!”
吴谦还是低估了难民们的决心,竟无一人离去。
他急得直跺脚,脸色涨得通红,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吴谦可是真没辙,他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银两了,而且就算有,也不可能开这个口子,不然便会没完没了。
软的不行,只有来硬的!
“你们这群刁民,都来寻死么?小心本官将你们抓到大牢里去!”吴谦大声呵斥,一众打手也纷纷上前恐吓,他们挥舞着棍棒,面目狰狞。
忽然,人群之中一个叫做赵德才的难民振臂高呼:“刺史大人贪赃枉法,不仅毒杀我们百姓,还拿我们当猴儿耍,我们冲进去,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墙倒众人推,都知道刺史大人是贪官,消极赈灾饿死了不少百姓,今日终是惹了众怒。
众难民被唐春连续投喂一个月猪食,眼睛都绿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被人这么一忽悠,顿时群情激奋!
一声惊天动地吼叫,一万多难民齐齐而动,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往府中就冲。刺史府一众手下无法阻拦,这群刁民冲将进去,一顿打砸抢……
“哎呦,你让让,我看不见了……白玉芝,你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唐春在树上着急地扭动着身子,不停地往前挤。
“大人别挤我,都给我挤变形了……”白玉芝也不甘示弱,她比唐春还喜欢看热闹。
树上的唐春和白玉芝两人,开始争抢有利位置,但这树枝茂盛,挡住了不少视野,两人互相推搡。
终于,两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姿势,挤在了一起,脸都贴在了一起,往刺史府观瞧。
唐春不由得有些惋惜,皱着眉头说道:“应该早日建立琉璃厂,这时候要是有个望远镜,那该多好。”
“望远镜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以后给你造一个来玩儿!”
只见现场一片混乱,难民们一个个面露兴奋,手忙脚乱地往外搬桌椅板凳。
“真热闹……玉芝,你看看,连石凳和砖瓦都搬走了不少,应该没有什么东西了。”唐春眼睛睁得大大的,兴奋地说道。
“还有还有,大人你看,有个难民扛着一个丫鬟!”白玉芝用手一指,竟比唐春还兴奋,脸上满是激动的神情,这家伙更喜欢热闹。
“你信不信,经过此事,那吴谦还会给我添堵……这孙子贼不老实!不过今天能给他一个教训,已经很好了!明天开始加强安保,避免吴谦狗急跳墙,你要贴身保护我。”唐春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自己堂堂大男人,竟要小女子保护,有些不太好,唐春此刻琢磨着,抽空得学一些武术防身,他只有十七岁,身体健壮,现在学还来的及。
不如去和赵德才学学刀法拳脚,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唐春说话时,距离白玉芝太近了,嘴里的热气都吹到了她耳朵里,弄得她耳朵痒痒的,她面色有些羞红,微微低下了头。
“不可能,吴谦肯定不敢再和大人作对了!”白玉芝觉得,吴谦连遭打击,肯定不敢再造次。
“我赌一百两!”唐春挑了挑眉,挑衅地看着白玉芝。
“赌就赌,可我没有一百两银子……要么……用别的方式偿还?”白玉芝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透着一丝玩味。
两人一边看热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
刺史府敞开着,往日那朱红色的大门此刻显得格外沉重压抑。
门楣上悬挂着白色的招魂幡,在微风中无力地飘荡着,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哀叹。
一位身着孝服的下人站在屋顶舞动着白帆,为刺史大人招魂。
唐春嘴巴微张、歪着头,惊讶地看着刺史府之中的一片雪白,身旁的白玉芝也是同样的表情,两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时间如同静止。
唐大人又玩儿脱了,难民们往里冲时,将刺史大人撞倒了,一群难民从其身上呼啸而过,按理说吴谦身体强健,应该不会有危险。
但难民太多,踩了足足一盏茶时间,等被手下抢出之时,就剩下了一口气,临走问候了一下唐春先祖,便驾鹤西游。
麻烦了,封疆大吏死了!
此人虽然不是丞相一党,也算是他的门生,丞相必定不会轻饶自己,唐春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悲哀。
出京之前,还坑了丞相一百万,如今新仇旧恨加起来,丞相必定恼火。
估计回京之后,会面临丞相的报复,唐春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不停地叹气。
既来之,则安之,毕竟是自己的前辈,该有的吊唁还是要的,唐春缓过神来,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白玉芝。
“大人,这是……”
“愿赌服输!”
“我不是真想要大人银子,我给你拿着,以后给大人买好吃的。”白玉芝很会说话,美滋滋将银票收进怀中。
唐春定了定神,在自己的大腿之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龇牙咧嘴,带着白玉芝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哭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