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复对此人闻名已久,尽管为一门之长,却也不敢拿大,亲自出门相迎
只是出乎意料,曲长治面相儒雅,颌下留有一把齐整清须,有如一名教先生,说话也是谦恭有礼,并不似传闻中那般是一凶暴好斗之人若不是汪广元在一旁,他还以为是认错了人
寒暄一番后,雍复道:“听闻曲道兄自南疆远道而来,我已备妥酒宴,为道兄接风洗尘”
曲长治道:“不告而来,本已是冒昧,何敢叨再扰雍掌门,我看便就算了”
雍复还以为他只是言语客套,竭力相邀,曲长治却连连是婉拒
几次之后,雍复见其确实并无此言,这作罢,道:“我神屋山中虽处东胜北地,于洲中修士来看乃是蛮荒之所,可地域广大,妙景胜地也有不少,曲道兄若是有意,改日我亲自作陪,好好游览一番”
汪广元此时却是有些不耐烦,道:“雍道友,我师兄赶了十数万里路来此,必是疲累了,有什么不妨明日再言好了”
雍复笑了一声,道:“却是我的不是了,我已是为道兄收拾好了一处清静别院,浅居陋室,寒酸了些,还望道友不要嫌弃”
曲长治客气了几句,临别之前,他忽然回身问道:“听闻道兄曾与那张道人交过手不知可否说下具体情形?”
雍复一怔,微觉赧然,道:“惭愧,那日斗法并未真个动手,在下对其知之甚少”
曲长治看出他不欲在此话题上说下去,笑了一笑,也不再追问,便由一名道童引着,往备好的那处别院而去
到了地头,安顿下来汪广元便急急把道童打发走随后迫不及待地说道:“师兄,你可要为小弟做主,那张道人打伤了我不算,还把我那收的徒儿捉了去用石斧斫死了!”
曲长治来至玉榻上盘膝坐下道:“那张道人与你斗法时到底用了哪些神通道术?你莫要遗漏半点,都说明白了”
汪广元忙昨日被张衍打得无有半点反抗之力,说起来极为丢人本还想往自家脸上贴金,可在曲长治目光之下,却不知怎的,不敢有半点隐瞒,把那日经过老实说了一遍
曲长治又问了一些其本来不曾留意之事,就连许多细枝末节也不放过,随后坐在那处闭目沉思起来
他来此也不单单是为汪广元撑腰,如今锺台、轩岳两派斗法,南面乃是是非之地,他虽是好斗,可也能审时度势,并不会盲目搀和进去,正好借此机会避开,如此还不至有损名声,而一座仙城,对他来说吸引力也是不小,值得他动一次手,若能完全掌握在自家手中,日后也算有了根基
可从汪广元的话中听来,那名张道人却不是先前想得那么容易对付
汪广元小心问道:“师兄,以你的道行,难道还畏惧那张道人不成?”
曲长治睁目看他一眼,道:“临战之前,当要弄明敌手底细,此便如看人治病,需要对症下药,冒失不可取啊”
汪广元精神稍微振作,道:“那师兄可曾看出些什么来?”
曲长治毫不讳言道:“此人我尚还看不透,需从长计议”
汪广元听曲长治之意,似是还无意立刻动手,不禁有些急了,道:“师兄,这……”
他是借用了锺台派的名头来此,这本是极好的一杆大旗,可自己却被张衍打成重伤,连近收的徒儿也被拿去斫了,如此奇耻大辱,若是不立刻还以颜色,就这般忍下,任谁也能看出问题来,到时哪还有人会把他当作一回事?
曲长治摇头笑道:“师弟莫急,我已有了主意,定会为你讨还一个公道,只是而今时机未到,不便明言,你先回去,为兄今日还有功课要做”
汪广元只得罢休,悻悻告辞离去
张衍处置了高仲元之后,照常打坐吐纳,炼化钧阳精气,对外间之事不闻不问
炼化白月英实所用许多稀少丹材却必须及早取得,只是涵渊门中须臾离不开他,是以他已命章伯彦持墨心山仙城符牌去往他处仙城采买
楚牧然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却也未见有什么动静,命人出去打听之后知,原来曲长治已是到了峨山派中宿下,只是不知何故,至今不曾有什么动静
涵渊门中附弟多是神屋山中诸侯大族出身,曲长治到来的消息是是瞒不住他们的,这人名头极大,背后又似是站着锺台派,各门各宗也是心中惴惴若是换了以往,说不定已把各家送入涵渊门中的侄唤了回来,可因张衍果断处置了高仲元,当场震慑住了门下诸人,是以无一人敢有异动
本以为曲长治上门兴师问罪可一连过去数十天,神屋山中却是风平浪静
这一日,汪广元等得实在焦躁,忍不住又跑来洞府之中,道:“师兄,还不动手,恐怕没人把你当回事了!”
曲长治却很是笃定,笑道:“师弟,你还是太过急躁了”
汪广元抱怨道:“我怎能不急?师兄,你到底要做何事?可否透露一些出来,也好让小弟心中有个底”
曲长治沉吟一会儿,点首道:“与那张道人斗法不难,不过一封战而已,但你可曾想过,万一为兄不是此人对手,那又该如何呢?”
汪广元顿时怔住,随即反应过来,不信道:“怎么会?以师兄的本事又怎可能输给那张道人?”
曲长治看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师弟,说你一个坐井观天是轻的,天下何其之大,能手高人又何其之多,不说那张道人来历根脚,便是其名讳你可曾打听明白了?同为元婴修士,你不知其承袭哪一派家数,又不知其所用法宝道术,安能奢言稳胜?”
汪广元低头试探道:“那师兄的意思是?”
曲长治面无表情道:“一人胜不得他,那便二人二人胜不得他那便三人,联络上三五位道友,我不信还收拾下此人”
汪广元呆了一呆,他不解道:“若是要决定仙城归属总要唤齐神屋山中诸派掌门观礼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合众而击?”
曲长治骂他道:“我看你是和那班王公贵戚厮混久了,连脑袋也不灵光了,不会设法将他引了出来么?”
这时有一名随侍童走了进来道:“老爷,北面的客人来了”
曲长治眼中有光芒泛起,呼啦站起,道:“有请!”
随即他转过头来,笑着对汪广元道:“师弟,鱼饵已是来了”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一高一矮,两名身着褐色道袍的年轻修士,俱是化丹修为,只是这两人身上有股淡淡妖气,显然乃是两名妖修
汪广元眼角不禁一跳,他立刻想起现如今盘踞在北摩海界的那一支妖部来
当前带头之人见了曲长治,上来一礼,道:“可是曲真人,在下罗逊,此是我族弟罗翼,奉三叔之命前来拜会”
曲长治并不因二人只是化丹修为而有所看轻,请了二人坐下,问道:“不知罗道友有什么话要带给我”
罗逊一拱手,开门见山道:“家叔想问一句真人,先前信上所言,还作数么?”
曲长治容色一正,点头道:“那是自然,只要在下执掌了神屋仙城,贵部一应所需,皆能奉上”
罗逊稍稍跨前半步,抬头看过来,目光犀利,道:“曲真人可敢立誓?”
汪广元腾地跳了起来,大骂道:“混账,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逼我师兄立誓?”
曲长治却是挥了挥手,示意汪广元退下,淡淡道:“要我立誓也是容易,可恕我直言,你二人的分量却不够”
罗逊拱了拱手,言道:“我兄弟二人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此刻已带得三叔誓在身,只要曲真人愿意立誓,立刻双手奉上”
曲长治略感诧异,他只稍稍一思,便道:“拿了来”
罗逊也不迟疑,自袖囊中取出了一张金匣,立刻有道童过来接过,送到案上
曲真人打开金匣,拿出一张誓来,看了两眼之后,他一耸眉,自指尖之上逼出一滴精血,在其上重重一按,随后拿起甩给了罗逊,道:“拿去”
罗逊拿过之后,也不多看,便放心收入囊中,此物若是弄鬼,回去一看便能揭穿,因此他放心的很
双方而今有了誓,也算是半个盟友了,因此他态度立时大改,脸上露出几许笑容,不似方那般冷硬
蟒部虽是占了北摩海界,也攻下了一座仙城,可那处早已是空空荡荡,未曾剩下什么,且若无有五大派承认的仙城牌符,大宗修道之物却是采买不来
毕竟族中不知多少弟修道,每日所需所耗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有人愿意主动联手,那是好不过了
临走之前,他又问了一句,道:“曲真人,东胜洲诸派如今对我部颇有敌意,你若与我部结盟,不知如何向五大派交代?”
曲长治深沉一笑,道:“那便是我自家之事了,贵部就无需知晓了”
凭着他数百年来的人脉,做下此事可以说是并不费力,
再说自家老师惠玄老祖与锺台派掌门乃是连襟,有这一层关系在,谁又能拿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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