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虽在清寰宫中,可却是把寰同老祖五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去刻意倾听,但是只要意念一顾,现有诸世之内,凡是他想要知道的事,都能瞬息映于心中。
摩苍老祖担心那些造化之灵托世之身寻到周还元玉之后,能够立刻跨过真阳门槛,这并非夸张,其实还是小看了此辈。
尤其是在造化之灵伟力推动之下,此辈若真是获得了元玉,那么在伟力推动之下,一日之间直入炼神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什么境关门槛对其等而言都是不存在的,不过是因为元玉这个绊脚石,才无法一飞冲天。
当然,前提是那托世之身完完全全屈服于道法。
然而一成有情生灵,又有几个愿意舍弃自我呢?
就算那些眼前屈服道法之人,或许心中也未免没有先借道法登临上境,而后再找机会反客为主的想法。
所以似孟壶这等已在演教之中居宿长久之人,若不受什么不可抵挡的力量推动,其实是不会放弃自己,转而去把自己奉献给道法的。
不过若是当真落入单纯崇奉道法之人的手中,那么哪怕将那缘主打杀,使那元玉不再入世,他也不会给造化之灵伟力任何机会的。
造化之灵毕竟是所有大德之敌,故小节之处也不能放任为之,所以能够阻止的话,就不能令其有壮大的机会,从源头斩断那是最好。
演教总坛之内,高晟图收得奏报,近来不少分坛内发现,受那天成法刻影响,就算演教不停剿杀,造化之灵道法也是不可遏制的传播开来。
他深思之后,便命人把唐由唤来,并严肃交代道:“近来你需把所有信奉造化之灵道法之人给看住了,但凡有所异动,你可酌情处置。”
唐由道:“老师可是怀疑元玉会从此中挑选有缘人?”
高晟图摇头道:“有缘人也未必是真正缘主,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究竟谁会得到元玉,你我,乃至任何一人都有可能,但是得了造化之灵道法的修道人无疑获取元玉的可能最高。”
唐由道:“那弟子这就赶去玄镜分坛。”
因为元玉入世一事,教中早有定计,玄镜分坛那里届时当由他来坐镇,只是此前时机未至,一直未能启行。
高晟图摇头道:“无论是德教、罗教等教派,还是那些造化之灵信众,都视我演教为敌,现在还有诸天万界修士赶至,那里如今是个泥潭,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事,你此刻若是去了,反而会陷了进去,且再等上一等,我料若有所变故的话,也是在近日了。”
演教玄镜分坛以往与总坛只是名义上的主从关系,但是被总坛不断将其余分坛之人调来,又将此间一些握有权柄之人陆续调离去了陌生地界,这里不说已是完全归合到了总坛治下,也不再似之前那般阳奉阴违了。
而今分坛坛主洛居翰,乃是十载之前从他处调任过来的,此人能力尚可,管辖此间也是足以胜任。
可是随着元玉入世,诸天万界的修道人也是涌到此处,与演教也是冲突不断,几乎每时每刻都有紧要奏报传来,他每天都是忙得连定坐调息的时间也无。
这一日,他又再处理了一部分事机,总算得了些空余,稍一运法,自觉功行荒疏,当下定坐入观。
只是方才一提气机,心神之中,却忽然有一部道法冒了出来,在看了两眼之后,发现这竟然是造化之灵道法,他不由一惊。
玄镜分坛之内,由于多教混杂,再加上许多修道人难以鉴别,所以使得四处传播造化之灵道法的人格外之多。
演教捉得此辈之后,若是那等修炼至道行高深,又有背景之人,不好直接下手处置,便需由得他这个分坛之内功行最高之人亲手抹除此辈忆识,可是在此过程中,他也免不了看到了一些东西。
所幸他也非是道心不坚之人,每一次都是将这些自我斩除了。
他本以为这些过往识忆已然是彻底清除了,可现在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却是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这般看来,实际上他并没有将之完全清理干净,而只是被压在了最深处,沉淀在了那里,而现在当是受得外力影响,所以又翻腾了上来。
他此刻努力坚守本心,排斥着这些道法,艰难的与之做着斗争。
但是发现,自己越是纠缠,则陷入越深,便如沾染上了什么污秽,你搅动起来,反而令其加快混合在了一处。
关键是那些道理都是对的,这就更是可怕了,此中对修道人吸引力无疑极大,连他也是感觉到渐渐有些难以抗拒了。
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自己一定会抵受不住,
而要想摆脱这些,唯有将这一部分识忆抹去了。而且为了做得彻底一些,可化聚一具分身,将所有关于道法的识忆送渡入内,而后将之斩杀出来,哪怕如此做会牺牲一部分功行,可却是值得的,大不了日后再设法修炼回来。
主意一定,他当即试着凝聚分身。
“坛主,坛主?”
洛居翰猛然清醒过来,见是侍从弟子站在那里小声呼唤,他被搅扰,显得有些不悦,沉声道:“何事?”
侍从弟子小心看了看他脸色,硬着头皮将手上叠起颇高的奏书摆在了案上,道:“坛主,此是今日奏报,还请览阅。”
洛居翰一怔,他往外看了一眼,道:“什么时辰了?”
侍从弟子道:“辰时了。”
洛居翰悚然一惊,实际上不用那侍从弟子多说,他也是能够感觉出来,此刻天时变化距离昨日,已是过去了整整一夜。
可是他对这一夜居然丝毫没有印象,这是极不正常之事。
现在他并不能确定,这究竟是自己斩杀了分身忆识的缘故,解决了此事,还是有被那道法所侵染,导致神思遭惑。
他试着转运了一下功法,气机之上未见丝毫损失,看去没有任何事,可偏偏如此,却愈发让他感觉不对。
侍从弟子见他久久没有反应,又是唤了两声,洛居翰方才回过神来,便就先放下此事,准备稍候再行解决,他目光一扫,先是将所有奏报都是看过,神情之中却是浮出一丝意外,“嗯?这回找到了一个有缘人?”
侍从弟子言道:“是,这也是运气,其父母本乃我演教教众,故对我演教颇是认同。”
现在几乎每个势力都在争抢可能牵引元玉的有缘人,演教自知树大招风,而且上谕也令他们不得多事,只要谨防外界之人对教门不利便好,所以一直避退争夺,可没想到不去争抢,居然还有主动送上门来的。
洛居翰道:“我知晓了,先把他好生看管起来,莫要惊扰了。”
这些有缘人全是讲究自愿,你要是逼迫于他,或是他让感受到了胁迫,那元玉很可能就不会再择选此人。
侍从弟子道:“属下理会的。”
洛居翰挥了挥手,就让侍从弟子退下去了。
他坐在蒲团之上认真想了一想,还是觉得昨夜定然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把心神沉下,内察究竟。然而,不知不觉间,却又是陷入了外物不感的定坐之中。
过有一会儿,他背后有一丝丝黑气泛出,而后便又有一个洛居翰走了出来,其人对着坐在那里的自己笑了笑,就不急不缓走出了府门。
等候在门外的侍从弟子见他出来,道:“坛主,可有什么吩咐么?”
洛居翰道:“带我去见那有缘人。”
侍从弟子道了声是,便在前面带路,没有多久,就来至一个景物怡人的园囿之中,这里有一幢庐舍,一个四肢健壮,面目粗犷的小童正在舍前持箭射鹰,看去玩得很是欢快。
洛居翰远远看了一眼,眸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扔下一句“好生看管”就离开了此处。
到了外间,他对侍从弟子招了招手,后者凑上来,躬身道:“坛主还有什么吩咐?”
洛居翰道:“那位孟护法现在如何了?”
侍从弟子道:“一直在原来洞府之内居宿,从不出门,只是调息打坐,近来也只有些许访客拜访。”
洛居翰点点头,道:“近来我演教所需面对的敌手不少,我这里有一篇法诀,能提升神通法力,你可传了下去,叫底下之人知晓。”
说着,他伸手一点,便有一张符箓化出。
侍从弟子接了过来,犹豫了一下,道:“是否要请诸位护法过目?”
按照演教规矩,涉及传法斗战之事,都是护法之责,坛主要做此事,若是不事先与诸护法言妥,那么你便是传了下去,他们也有权力将之废除。
洛居翰道:“不妨事,此事我会亲自与诸位护法言谈,你可先下去安排。”
侍从弟子不敢违抗,应了下来,方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来,小心问道:“坛主,此法……孟大护法那里,是否也要送到?”
洛居翰眸光深沉,他笑了笑,道:“孟护法和他那些弟子门人,也同样是我演教之人,又怎可以厚此薄彼?也给他们送去一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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