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赵厚舟这四人乃是派外同道,总要提防一些,刘雁依细心,出于谨慎,是以也不去开那阵门,而是引他们到了天池水上,欲引他们从正门而入。
赵厚舟举目望去,见这里烟波苍茫,鱼跃鸟翔,水色镶天,顿时心羡不已,他们那洞府之中哪有这般景色?
佘雨棠上来与他并肩而行,以旁人无法察觉的声音言道:“还在府外便有如此浓厚的灵气,不愧是洞天府邸,也不知张道友府中是否有炼器炉鼎,若是能在此处炼宝,当好过回山门去。”
赵厚舟轻轻颌首,不过眼下未曾见到张衍,说这些还未时尚早。
金琼娘却是无有那么顾忌,道:“燕师弟,你看,我还真观中,飞星石比之此处如何?”
燕仲杰入门最晚,自修道以来从未出得山门,此次乃是跟着赵、佘二人出来历练的,他向来与金琼娘姐交好,听了这话,立时口不择言道:“飞星石乃是李师叔的道场,师弟只去过一次,未曾窥得全貌,不过李师叔乃是元婴真人,张道长是化丹修士,在小弟想来,这昭幽天池再怎么比,应当也是不如飞星石的吧。”
刘雁依在前方引路,听得这话,心中暗暗发笑,但却也不去说破,面上也无多少变化。
赵厚舟却是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喝道:“闭嘴!没有见识便少说两句,也不嫌丢人!”
燕仲杰一怔,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佘雨棠看得摇头,轻叹了一声,先是嗔怪地瞪了金琼娘一眼,随后上来拽了拽他的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燕仲杰的脸色顿时涨红了,尴尬不已。连连咳嗽了几声来掩饰。
刘雁依领着四人飞遁了不出一刻,到了一处有七块飘石围拢的水界之上,她把手一摇,下方立时有一团黑沉沉的漩流现出,露出一个不知有几许深的水洞来,以还真观这四人的目力,竟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金琼娘探首看了一眼,不由“呀”了一声。却是有些怯惧。
刘雁依侧身一让,作势一引,笑道:“诸位道友先请。”
赵厚舟一笑,把袖一背,当先而行,一步跨入了这水府漩流之中,身影转瞬便不见了。
佘雨棠不动声色轻轻金琼娘与燕仲杰后背上推了一把,这两人便低呼一声,便身不由主往前行去。
他们只觉身形往下一沉,便被一股柔力托住。缓缓往下沉坠而去,虽在水中。可身上衣衫也未有半点打湿,再往下看去,这才发觉,两只脚下正各踏着一尾双翅金鲤,载着他们往水下深处去,不觉好奇多看了几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四人忽觉眼前一亮。见面前出来一条波光粼粼的道路来,尽头乃是一座高大牌楼,飞檐翘角。琉璃金瓦,铜铃高挂,两侧是一道晶莹水幕,珊瑚湖珠,玳瑁彩贝俯拾皆是,其中有百数鱼姬美人在中畅游嬉戏,时不时传出如银铃般的欢声笑语。
这四人越走越是吃惊,未曾想张衍洞府之中竟有此等排场。
这昭幽天池阵法禁制本是桂从尧用小壶镜所布,自有许多奥妙深湛之处,还能随心意变动,是奢是简,全在一念之间,寻常洞府绝然无有这般景象,自是看起来奇秀旖旎,端妙无方。
赵厚舟行走时虽是目不斜视,但眼底深处隐隐藏有一丝忧色,为了说服张衍,他此行也准备付出不小的代价,可现下看来,却未必能够如愿了,此来信心未免有几分动摇。
佘雨棠看出自家师兄的担忧,上来轻声提醒道:“师兄,还未见得张道长,怎知分晓?”
赵厚舟一惊,知道自己是太过执着了,以至于患得患失,如是就这样见了张衍,难免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他也是功行深湛,立时回过味来,昂首笑道:“师妹说得不错。”
五人过了牌楼之后,又走过几重珠帘,却是入了一座大殿之中,只见霞光道道,瑞气纷呈,辉彩氤氲,满眼珍玉之色涂染,口鼻之中清清朗朗,气机流转倏尔快了几分,此间风光不足为言语道。
赵厚舟赞叹道:“张道友得的好一片神仙地!”
这时却他听得一声朗笑,一名大袍长袖,不戴法冠的道人从殿后踱步而出,高声道:“不知还真观四位道友前来,贫道有失远迎,还请上坐!”
赵厚舟见这道人容貌英挺,身量极高,与传言中甚为相似,知道他就是张衍,忙把拂尘往臂上一摆,上来稽首,道:“可是张道友?在下还真观赵厚舟,于此稽首了。”
他身后佘雨棠,金琼娘,燕仲杰三人也一一上来见礼。
张衍也是含笑还礼,言道:“同为玄门同道,各位道友不必多礼,请!”
各人往两侧玉案上坐定,自有鱼姬美人手托着琉璃盘,娉娉婷婷上摆上丹药蔬瓜,仙酿佳肴,还有不少未曾见过的异果奇草,一盘盘地端上来,这些身着宫装,披着彩带的鱼姬步履轻盈,走得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见张衍如此豪奢,几乎是洞天真人一般的风范,这来自还真观的四人一时看得怔忪无语。
其实这些器皿内所盛有不少老妖桂从尧的珍藏,还有许多是这几日罗萧为置办那拜师宴,是以自仙市之中采买了不少奇珍异果来,却是花了不少灵贝出去,怎知张衍突然取消了此宴,所以今日就拿来便宜赵厚舟等人了。
可他们四人又不知张衍也是拿来借花献佛,还以为这府中平常俱是如此。
此刻便是连最有信心的佘雨棠也是有所动摇了,不免忧思上心,忖道:“溟沧派乃是万载玄门,莫非如张道友这般真传弟子都是这般豪阔么?”
金琼娘先前还有几分小心思,想找几个岔子出来说上几句,可是坐下来之后,这时也不免被震住了。
她偷眼看着张衍,尽管心中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只是从相貌上而言,这张衍却是比她的罗师兄俊美不知多少,且还有一份出尘飘逸之气,她越是比较,越是发觉此人处处强出自家师兄一头去,一时也是气沮不已。
过了半晌,张衍劝酒时,见四人似有神情有些不自然,说起话来也是谨言端坐,难有半句笑言,他微觉诧异,略一思索,便知其故,心中一笑,想了想,就唤了罗萧出来敬酒。
赵厚舟等人虽见她是妖修,但张衍神情对她颇为客气,又是口称“道友”,一时吃不准她身份,倒也不敢小觑。
罗萧修道两百余载,又出身不凡,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有她在此频频劝酒,倒是使得座上时不时有笑声发出,四人心头也自轻松不少。
张衍与他们海阔天空攀谈了许久,见四人不说来意,他自也不去主动提起,还真观在十大玄门之中虽排在末流,但也是东华大派,门中弟子众多,在西北之地颇有势力,结交一番倒也无甚坏处,若是将来刘雁依出外寻药,遇见了也可照拂一二。
赵厚舟心中沉吟了许久,又与佘雨棠交换了一个眼神,终还是决定道破来意,他轻轻咳了一声,待张衍看过来,便稽首道:“张道友,说来惭愧,我等此来,乃是听闻道友丹成一品,能力拔九鲸,是以想请道友看在同为玄门一脉的份上,出手相助我等祭炼一件法宝。”
佘雨棠也是立刻轻笑着出言,道:“张道友但请放心,我等请道友出手,自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她起手一抹香囊,从中拿了一只香炉出来,摆在面前桌案之上,曼声道:“此间是我等采集的‘宝阳真砂’,乃是从门中上品煞脉上所采,一粒却是当得上一斛斗寻常真砂。”
她又轻轻一拍,这一香炉宝阳真砂就到了张衍桌案之上。
张衍目光向下移去,看了一眼,这只香炉虽不大,但是装上千数枚真砂却是绰绰有余,这手笔倒也是不小了,便是自己丹成一品,也足够三年所需。
佘雨棠拿出这真砂时,看似大大方方,好似此物算不得什么,可是心中却是痛惜不已。
这一壶宝阳真砂乃是他们四人恩师仙去之后所遗,本是给他们四人熬炼丹力所用,只这一壶,就足够他们四人突破‘窍关’了。
原先他们准备送上的倒也并不是此物,可是见识了昭幽天池之内诸般景象之后,却担心张衍眼界太高,寻常之物看不上眼,是以只能取了这宝阳真砂出来。
赵厚舟看了这香炉真砂,心中也是微觉不舍,如不是此次欲去的仙府之中有一物对他们实在太过重要,只有祭炼出那件法宝方能前行,他也是不愿将先师遗物拿出来的。
张衍也不去动那炉真砂,只是微笑问道:“不知几位道友欲祭炼何物?”
赵厚舟暗松了一口气,张衍肯开口问,那便是有答应的可能了,他挺了挺身形,道:“此物名为‘囊灵护命幡’,炼成之后可避水火毒煞,阴雷邪电,一旦展开,可庇佑百人无恙,诸般所需炼制之物我等俱已备妥,唯缺一名丹煞深厚之人看护炉火。”
佘雨棠轻叹道:“不瞒张道友,前几次门中道友相助,皆是因为此一关难过而功败垂成,是以此番只有来请道友了,张道友丹成一品,若是肯出手,因是能不难炼成此宝。”
张衍目光在四人面上走了一遍,轻轻笑道:“恕贫道冒昧多问一句,不知几位道友炼制此宝,究竟是为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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