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摄伏魔简侵蚀之下,妖蟾躯壳如软蜡一般被一点点消磨化去。
大约九日之后,便被彻底吸纳干净。只留下了千百粒圆润宝珠,一粒粒掉落在沙土之间,放出蒙蒙微光。此是妖蟾所有眼目,也可算得上世间一桩奇宝。
张衍瞥去一眼,其皆是自地面飞出,缓缓飘至面前,他数了一数,共有五百一十二对,恰是一千有二十四数。
他转运法力,感应少许时候,能察觉到有一股诡异灵机暗藏其内,只是此刻如陷入深眠一般,蓄而不发。
似这等宝物,与那本命元珠一般,需得天妖精血才可发挥出作用来。
可而今天下,天妖除了被封禁在九洲之地的这几头外,已然绝迹,是以就算能寻得精血,用来驱用这些眼目也太过奢侈。
是以他另有想法,大不了日后费些功夫,开了地火天炉将之炼成法宝。纵使威能弱上少许,可也不必再依赖精血。
心意一动,所有宝目如受感召,一颗接着一颗投入他袖囊之中。
做完此事后,他重又把注意力投到九摄伏魔简上,这魔简饱食精气之后,却并不如往常一般飞了回来,而是焕发灿烂光华,静静悬浮在那处,一动不动。
张衍神情微动,这玉简无疑比之前却是强横了许多。
他犹记得,当年化去桂从尧躯壳时,可是足足用去十八个日夜。
妖蟾虽在地下被镇压万载,比之玄龟仍是只强不弱,但此刻用时反是更短。
他也不去催促,在原地盘膝一坐,静静等候。
如此过去半个时辰,那玉简忽得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嘹亮轻鸣。
与此同时,张衍袖内也一阵阵颤动,似有东西急着出来。
他不用查看也知那是何物。转念一思,便就放开了束缚。
霎时间,一道灵光飞出,轰隆一声。一幢十丈魔藏稳稳立在身前,那玉简化光往里一飞,转瞬不见。
张衍一挑眉,略作沉吟,振衣而起,大步往里迈入。
方一至内,便觉自身好似进入另一方天地之中,耳畔一声开天辟地般的大响,四面八方,骤然浮现出一十二尊擎天魔相。每一尊皆是幽雾笼身,难辨真貌,只能从轮廓之上依稀窥见,个个狰狞凶悍,周身上下。时时散发出滔天威势。
而九摄伏魔简,却是漂浮在天穹正中,高居其上。
试着起心意相召,却未能唤了回来,只是有一道神念传来,似是要他在这十二尊魔相之中择选其一。
想及先前那门化魔神通,他心头顿时浮出一层明悟。向四周环顾看去。
这是伏魔简要他选择下来之路,眼下所见,恐便是达及五重境时所需演化的魔身之相。
而今参神契四重境已至完满之境,看来若想再进一步,势必得在里顺从其意。
他目光变得幽深了几分,参神契功法。若是当真如玉简所记述有九重大境,那当是直指大道的法门,只是越是修行到深处,越能发觉其中暗藏着诸般诡谲玄机。
是以需慎重思量,贸然择选。会否引起不测之祸。
伏魔简虽早为他所炼化,需遵他意愿而行,若是自家抗拒,想也不能如何,但为小心起见,仍需防备一手。
他仔细想了一想,便有了一个主意。
轻轻一展衣袍,将那凡真化身自人袋中放了出来。
随后于心中下令,命其上前择选。
这化身之上神魂本是自他身上分出,其所见所闻,他只要愿意,顷刻便能知晓。而整具躯壳更是以那一滴魔血炼化,由其接纳此法,想来更是容易。
要是不妥,也不过少一具化身而已。
那化身迈步到了前方,倒也未曾如何犹豫,到了正北位那一尊魔相之下站定。
那魔相庞大身形忽然一动,往下俯看,似在审视他一般。
过得片刻,自其目中飞出一道灿烂光辉,好如长河一道,化作银星点点,尽数投至化身身躯之内。
此过程中,并无出现任何异状。
张衍把那化身重又唤至跟前,起指在其眉心一点,化身见得一切,全然为他所知。
其心神之中,只是多了一篇功法。
他凝神看了许久,最后眉头微皱,“竟是如此么?”
这功法之上并无任何陷阱,反而按其上所述,这一门功法直指大道,有翻天覆地之能,变化无穷之妙。
但这门功法要想修炼到深处,便需抛却自我,与那魔相融为一体。
究竟是身化魔相,还是与魔相合?
到得那时,纵然可得通天法力,可修炼这门功法之人,也非是原来之人了。
张衍冷哂一声,断然言道:“此非是我路!”
一语说出,这方天地竟是轻轻震颤起来。
他把大袖一拂,毫不留恋地转首离去。
在他身后,十二魔相轰然崩散。
一从魔藏之内踏出,他心意一召,伏魔简并无抗拒,自里飞出,往袖中投来,至于魔藏,则是轻轻震动几下,化为灵光一团,也是一般收了进来。
他虽已决定不去修炼这门功法,但不论魔简魔藏,皆是难得宝物,暂还没有舍弃的打算。
他心下忖道:“此番本来是趁镇灭封禁凶物之际,先设法步入力道五重境,眼下既然走不通,那也无需多想,下来便把全副精力花在气道一途上即可。”
心念一定,暂也不去多想,看了看远处阶台之上的宫观,足下一点,罡风绕身,往那处飘行而去。
这处“玄游宫”应也是西洲上古宗门,既已到此,那便顺便看有无有对自己修行有用之物。
封禁千目妖蟾之处,实则是在宫观前殿与中殿之间,其后还有更多殿宇。
中殿之中空空荡荡,只是一地断柱残壁,他一眼扫过,便径直往后殿而去。
这处却有一十七座大殿,规模宏大,看得出昔日门中长老讲法说经之处。
他经过之时,皆是入内一观,初时并无什么收获,直到得最末两处宫观,却是有了些许发现。
有数具骸骨围着几块保存完好的玄碑,只是古怪的是,许多皆非人形,一望便知是禽鸟之属。
张衍走近几步,往碑上看去,碑文倒未曾用得蚀文,而是用古时常文记述着一桩事。
言说是某年有一位海外大宗修士来至玄游观中,与观内修士赌斗谁家功法更为高明。
这位海外修士拿出了一门极是高明的神通,玄游观为了不落下风,也是将自家一门秘传神通搬了出来。
两者一番比较下来,这位修士对这门神通叹为观止,自承不如,但却想请习得此法之人出来一叙。
可令玄游宫尴尬的是,此法因修习条件过于苛刻,已然数千年无人练至至大成了,只得唤几个修行尚浅的弟子出来应付。
那位海外修士极有风度,倒也未曾因此借口不认,只是难免失望而去。
玄游观最后虽是赢了此次斗法,但举派上下皆感不是滋味,故而将经过刻述下来,立碑以证,言后辈弟子中无论何人能修成这门神通,便可为掌门亲传弟子。
碑上并未记载这门神通如何修炼,但却交代了大概情形。
此门神通名为“七禽变”,分别为天凤变,青鸾变,金鹏变,孔雀变,云鹤变,鸿鹄变以及枭鹰变。
修士只要得了捕获了这些妖禽,取了其身上骨羽精血,先由枭鹰、鸿鹄、云鹤等妖禽开始,一步步循序渐进,最后可成那天凤之身。非但如此,还可依随修士心意,在数种禽鸟之间自在变化。
尤其厉害的是,此法当真是以肉身变化,而非幻化外貌模样,连这些妖禽自身本命神通亦可一般无二。
玄游宫修士之所以难成此法,实在是这七种妖禽世间稀少,太过难以寻得。
张衍看到这里,却是一声长笑,当真是失之东隅,得之桑榆。
他力道修行到了如今这一步,也算得上自身一门厉害手段,若是将来不得寸进,也极是可惜。
在他想来,若是有必要,大不了取那寻常力道之法,这也是世上多数力道修士所行之路。
虽是残神契功法与之不同,但他手中有天妖精血,详加推演,未必不能成。
可此法弊端也大,因受限于那精血,便是返还了天妖之身,也高不过原先其主去,未来更是极难往前迈进一步。
而这门“七禽变”虽无修行之法,也未言在哪里可以寻的,但却为他指出了另一条前行之路。
修士非止限于一身,可在诸多妖形之间变化来去。
他记得太冥祖师封禁凶物之中有一条万年苍龙,因其能与飞升真人相斗,故而被早早灭杀。
当年苏奕鸿便是取了那躯骸,也无法臻至等境界。
但若自己有这等法门,先取那蛇蟒之身,再变蛟龙,进而演化苍龙之躯,也似是一条可行之道。
只是要想从头至尾,推演出此等功法并不容易,不过只要知道此道可行,他有残玉在握,有太冥真人传下的“九数玄经”,再加那门魔相功法之上亦有讲述变化之道,如下心力,将来却未必演化不出一门神通大法。
解了心中疑难,他对那石碑一揖,又对周围那几具骸骨分别拱了拱手,微微一笑,便负袖在后,转身出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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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