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大将军何进送走袁隗之后,立即问何颙道:“伯求,子将先生正月十六可以赶到洛阳吗?”
何颙笑道:“子将先生答应的事,还会出差错吗?大将军放心,许劭(shao)定会如期而至。”
何进稍稍沉吟了一下,又问道:“许靖先生呢?年前可以到吗?”
“有子将先生的暗示,司空大人的信,子休先生一定会日夜兼程赶来。”何颙说道,“我已经私下派人沿途去接了,应该不成问题。”
何进满意地点点头,笑道:“陛下现在左手是中官,右手是李弘,实力雄厚啊。他一定认为自己已经十拿九稳了。”
袁绍微笑道:“这个计策我们精心准备了两年,说十拿九稳的应该是大将军才对。”
“奸阉的势力和陛下一样,也有左右两手相助,他们的左右手一在明一在暗。明里是许氏这个庞大门阀,暗里是董卓的三万西凉军。现在,我们已经想好了离间许氏门阀和奸阉的办法。如果此计成功,我们即使不能把许氏门阀拉过来,最起码也可以让他们无法合力对付我们。其次就是董卓。董卓是个老奸巨猾之辈,他本身就不是善类,他为了拉上大将军这个关系,不惜耗费巨资,这种人有什么忠心可言?他的部下李儒是伯求的老朋友,他是董卓的心腹,对董卓的影响很大。李儒为了诛奸阉报家仇,已经卧薪尝胆忍耐了十几年,他岂肯放过这个机会?”
“如果一切按照我们的设想完成,奸阉的左右两臂就会被我们尽数卸去,奸阉只能俯待毙了。事成之后,大将军既铲除了奸阉,又为陛下报了仇雪了恨,声望如日中天。大将军辅政之后,励精图治,重振大汉,其盖世功勋将越当年的周公和霍光啊。”
何进谨慎地笑笑,说道:“本初,这话说得太早了,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千万不能出错啊。府中,赵歧赵大人,还有那个孔融,一个人老成精,一个心细如,你们要当心一点,不要给他们看出破绽,免得惹下无穷麻烦。”
“我知道,大将军放心。”袁绍自信地说道,“只是陛下拒绝了北军扩建,那么河南尹何苗大人就可以找到借口巡视河南各地,我们从武库里调运出来的武器也就找到机会运出洛阳了。”
大将军皱着眉头,恨恨地说道:“这个人太不懂事,迟早都要出问题。何苗的事很重要,我立即派人去找他。他这几天都躲在张让府上去了。”
何颙说道:“大将军,你干什么要打他?我看,是不是把我们的计策对他透漏一点……”
“不行。”何进坚决地摆手道,“他靠不住,不能让他知道一丝一毫。这个浑蛋,不打他?不打他,他会把我们害死的。”
“本初,许攸可有回信?”大将军问道,“这个人太骄傲,把他放在王芬身边,我很不放心。”
袁绍拱手道:“那是因为大将军不熟悉他。我和他自小玩到大,我了解他,这个人绝对可以放心,只不过子远看不起人,爱吹嘘的脾气,实在令人讨厌。他最近来信说,他到平原郡请人助拳去了,暂时不在冀州,这一段时间不联系了。大将军有什么事需要吩咐他吗?”
“没有。这个时候,各人都要随机应变,没有嘱咐。你叫他在冀州小心一定,千万不要把自己暴露了。出了事,他顶多赔条小命,我们可就惨了。”何进担忧地说道。
“大将军,阿瞒回来了。”袁绍说道,“估计这几天就要到洛阳。”
何进冷哼一声,说道:“奸阉们着急了。曹操现在回来干什么?奸阉们难道还有什么应对之策?他们除了董胖子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力量?”
何颙摇摇头,说道:“董卓贪图名利,容易解决,麻烦的还是曹操啊。”
何进疑惑地看了一眼何颙和袁绍。
“如果我们展开铲除奸阉的行动,曹嵩杀不杀?”何颙问道,“曹嵩是曹腾的儿子,和赵忠张让都是兄弟相称,我们杀不杀?”
“你们的意思……”何进迟疑了一下,问道。
“阿瞒回来后,以他过去剿黄巾的军功,还有在郡府为官的政绩,他至少可以到北军混个校尉,如果皇上有意为难我们,还可以让他做执金吾,他有这个资格。”袁绍担心地说道,“这是个麻烦,我们疏忽了。”
“伯求,本初,你们和他不都是朋友吗?过年了,你们趁机和他接触接触,想想补救的办法。”何进毫不在意地说道,“他不是一个问题。”
何颙和袁绍知道何进没有放在心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何进继续说道:“奸阉的事基本解决,剩下的就是李弘了。天子右手的这把刀犀利无比,想一击而中,恐怕不容易。”他看了一眼何颙,问道,“要请的人都来了吗?”
“快到了。”何颙说道,“请这些人,本来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的,没想到却派上了大用场。”
“化了钱,当然要他们出力了。”袁绍笑道,“大将军,我还要不要去一趟漳月台?”
何进想了一下,挥手说道:“算了,这头豹子太危险,还是杀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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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坚和袁术的关系非常好。孙坚心情豁达,为人豪爽,勇猛刚毅,胆略过人,他和纨绔子弟袁术之所以是好朋友,除了两人都是侠义之辈外,更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是赌徒,而且还是胆子特别大的那种赌徒,两个人都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属于豪赌之徒。
袁术听说孙坚找他,以为是孙坚邀他同去赌钱,急忙兴冲冲地跑到孙坚家里。孙坚说:“公路,你经常吹牛,说自己在洛阳没有办不成的事,比你兄弟袁本初还要厉害,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袁术一听,瞪着一双眼睛,趾高气扬地说道:“文台,你说,什么事?这洛阳还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我要去漳月台。”
“你不是耍我?”袁术一脸不相信地问道,“到馆驿去,还要我给你带路?”
孙坚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笑道:“这两天你到哪混去了?你不知道护羌中郎将李弘已经到京,住在漳月台吗?”
袁术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两天忙,我真的不知道。”随即他正色说道,“文台认识那头豹子,但我不认识。我不去,你自己去就是了。”
孙坚说道:“旅贲令魏断带着四百南军骑兵围住了漳月台,任何人不准出入,所以……”
“陛下要杀他。”袁术急忙叫道,“文台千万不要去,那是自找麻烦啊。”
孙坚笑道:“怎么?公路是不是没有办法带我进去,故意推脱?”
袁术笑道:“文台,我是好意。既然你不领情,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出了事,你可不要说我做兄弟的没有提醒啊。“
“知道,知道。“孙坚说道,”快走,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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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远远看到魏断,举手就招呼道:“老魏,老魏……”
魏断看见是袁术,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之色,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袁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老魏,我要和孙大人进漳月台。”袁术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给句话,行不行?”
魏断奇怪地问道:“两位大人进漳月台干什么?有熟人吗?今天下午,中郎将大人刚刚下朝,就被陛下召进宫了,说是商议抵御鲜卑人入侵的事。现在,他还没有回来,估计要到半夜。”
袁术和孙坚交换了一个眼神。袁术心领神会,大声说道:“我们不是找李中郎,是找一个朋友,听说他现在是李中郎的部下。我们可以进去了?”
说着拉着孙坚就要往里闯,魏断赶忙拦住,陪着笑脸说道,“袁大人,请体谅一下下官的为难之处……”
“为难?”袁术惊讶地说道,“你为难?那我欠你的钱你还想不想要?你今天不让我进,我们从此就恩断义绝,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一笔勾销,你以后……”
“好,好,好……”魏断大惊失色,忙不迭地的连连告饶,“侧门走,我们从侧门走,好不好?”
袁术还想叫两嗓子,被孙坚拉住了。
“那就烦劳魏大人了。”孙坚拱手说道。
“袁大人,那你什么时候还我钱?”魏断领着两人一边走,一边问袁术道,“马上要过年了。”
“明年。”袁术很干脆地说道。
“明年?”魏断睁大眼睛,气愤地说道,“明年要到什么时候?”
“就剩几天了,你急什么?”袁术不高兴地说道,“你再废话,我就不还了。你家又不是没有钱,难道还缺我这几个钱花?”
“你家不也有钱吗?”魏断气道,“你家还是高门望族呢?”
袁术抬腿就给了他一脚,大声骂道:“你想犯上作乱啊?敢跟我这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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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玮看到孙坚突然出现在漳月台,大为惊喜。
“你没死?”孙坚一手拉着李玮,一手激动地摸摸李玮的头,关切地问道,“没死就好。”
站在一旁的袁术听到孙坚的话,立即嗤之以鼻,嘲讽道:“文台,这都是什么话,没死当然好了。”他注意看了一下李玮,随即认了出来。袁术手指李玮,笑道,“原来是你啊,文台,这不是被你打得满地找牙的李仲渊嘛。哈哈,天下竟然还有人敢骂孙文台是个不学无术的孬种,哈哈……李仲渊好大的胆子啊。”
李玮神情尴尬。孙坚怒视着袁术,骂道:“公路,你笑够没有?有这么好笑吗?不是你拉着我狂赌不止,李仲渊会来骂我?”
袁术转身自顾大笑不止。
“老师好吗?”李玮问道。
“老师听说你没死,很激动,叫我来看看你,老师说他很想你。”孙坚笑道,“翼城大战后,有消息说,你战死了,老师为此伤心了好一阵子。”
“谢谢老师的挂念。”李玮感动地说道:“只有能出漳月台的门,我立即去看老师。”
“筱岚要出嫁了。”孙坚犹豫了一下,说道,“嫁给许大麻子。”
“嫁给他……”李玮顿时神情激动,双目圆睁,愤怒地叫道,“老师……”
孙坚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皇后的意思,老师也没有办法。仲渊,你要理解老师的难处啊。”
李玮咬着牙,嘴角阵阵抽搐,显得愤怒至极。
“筱岚是我的。”李玮低声说道,“老师为什么……”
“你死了,你知道吗?”孙坚说道,“我们都以为你死在翼城了。因为传言翼城的守军在傅燮大人的带领下,出城迎战叛军,全军覆没,所以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为什么没死?”
“傅燮大人不喜欢我,让我留下来带着百姓守城。他不给我死的机会啊。”李玮悲愤地说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死了。”
袁术笑够了,伸过头来说道:“没有出息,为什么要死?你喜欢筱岚是吗?我也喜欢。那个许大麻子是个肮脏的小人,要人品没有人品,要长相没长相,要学问没学问,凭什么让他糟蹋洛阳的第一美女。”
他挑衅地看看李玮,问道:“李仲渊,你敢不敢抢?你要是敢抢,我就帮你。”
孙坚怒斥道:“公路,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袁术奸笑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岂能让许大麻子得到?你知道我是谁吗?”袁术指着自己的鼻子,狂妄地说道,“我是大汉第一门阀的下一代家主,你知道吗?我得不到的东西,天下人休想得到。”
孙坚冷哼一声,没有做声。
“筱岚知道我活着吗?知道我回来了吗?”李玮没有理睬疯狂的袁术,问孙坚道。
孙坚摇摇头。
“哎,李仲渊,你有没有胆子?你后面有天下闻名的豹子,有豹子的七万大军,有这么强的后盾给你撑腰,你怕什么?”袁术还在极力唆使李玮。
“好,这可是你说的。”李玮指着袁术说道,“我请你帮忙,你可不许反悔。”
“好汉子。”袁术赞道,“来,击掌为誓。”
孙坚看着两人信誓旦旦,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觉得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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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小除夕。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在家里摆置酒宴,人们往来拜访叫“别岁”,另外,家家户户还要焚香于户外,叫“天香”,通常要三天。
大雪突然袭来,铺天盖地,巍峨雄伟的洛阳城很快披上了一层艳丽的银装,焕然一新。
曹操带着小妾卞氏,风尘仆仆走进洛阳城。
曹嵩非常高兴,围着儿子转个不停,嘘寒问暖,好象曹操还是一个顽皮的孩子,样样都要父亲照顾似的。
晚上,父子两人促膝而谈,细说京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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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过年,名堂太多,繁文缛节,数不胜数。
天子太忙,今天没有传召李弘进宫,他让小黄门蹇硕传旨李弘,让他在漳月台待着,安心过年。李弘请蹇硕代为求告天子,希望天子能够恩准自己的部下出门走走,看看洛阳的盛景。
天子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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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除夕。
除夕开始贴门神,做年夜饭,包角子(现代的饺子),守岁,放爆竹。在初夕之前店铺都去收帐,过了除夕就不能做了。没钱的人家就用两块桃木板,上面写上“神荼”、“郁垒”两位门神的名字,挂在门上,鬼就不敢来了。除了放门神,还有挂苇索,也就是草绳子。绳子能捆人,自然在人们的理解中也能捆鬼,所以鬼怕绳子。这一天,皇宫里要举行“大傩”的仪式,击鼓驱逐疫疠之鬼,称为“逐除”。
雪仍旧在飘飘洒洒地下着。
许靖就在这一天,匆匆进了洛阳城。许靖没有到司空府上去,而是去了袁府。袁隗听说汝南大儒许靖来访,大喜过望,亲自迎了出去。
同一时间,许相听到许靖到京,却不进自家大门,大为伤心。他知道自己的兄弟痛恨自己和中官走得近,看不起自己。他在院中徘徊良久,任由大雪洒满了自己一身。如果把从家乡千里迢迢、冒着风雪赶来的兄弟丢在袁府过年,自己将要为此愧疚一辈子,更会成为别人耻笑的话柄。虽然政见不同,但毕竟是兄弟啊。
许相叹了一口气,决定亲自去一趟袁府,把许靖接到家中来过年。第二十九节
大汉中平四年(公元187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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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
远古的颛顼帝和夏朝都以孟春正月为元,即使用建寅的夏历,以正月初一为元旦;商朝使用殷历,殷历建丑,以十二月初一为元旦;周朝使用周历,周历建成子,以十一月初一为元旦;秦朝使用秦历,秦历建亥,以初一为元旦;大汉朝前期仍使用秦历,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104年)改用司马迁、洛下闳创制的太初历,又重新使用建寅的夏历,以正月初一为元旦。
这一天人们要祭祖,迎喜神要到各家去拜年,要放炮。(爆竹是鞭炮的前身,最早是往火堆里扔竹子,竹子遇热爆炸,认为这样可以驱鬼。)
正月初一还要占岁。占岁时民间以进入新正初几日的天气阴晴来占本年年成。其说始于本朝东方朔先生的《岁占》,谓岁后八日,一日为鸡日,二日为犬,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伟人,八日为谷。如果当日晴朗,则所主之物繁育,当日阴,所主之日不昌。后代沿其习,认为初一至初十,皆以天气清朗,无风无雪为吉。
这一天人们最主要的活动就是拜年。拜年之风,汉代已有。倘若坊邻亲朋太多,难以登门遍访,一般官宦富豪人家就遣仆人用名帖投贺,当时称为“刺”,故现在的名片又称“名刺”。当时社会的上层人家都有用名帖互相投贺的习俗。这里所言的“名刺”和“名谒”就是现在贺年卡的起源。
从正月初一至初五,多数家庭均不接待妇女,谓之“忌门”,妇女必须等到正月初六以后才能外出走访。
拜年活动要延长很长时间,到正月十五灯节左右。傍晚时分到人家拜年叫“拜夜节”,初十以后叫“拜灯节”。
正月正日这天,群臣进宫朝拜,君臣同乐,皇帝把稷(或者其他五谷)和羊肉烧成的羹汤赐予群臣吃。
天子今天高兴,当着大家的面,盛赞了一番护羌中郎将李弘。还好,大概是因为过年的原因,没有人跳出来痛斥李弘。腊月二十六是弹劾李弘的日子,该骂的话大家都已经骂完了。李弘由太尉张温和宗正刘虞带着,给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官僚拜年祝贺。
张温笑容满面,问许相道:“听说许靖先生来京了?”
“对,对。”许相高兴地连连点头道,“我们兄弟七八年没有见面了,他能来看我,我很高兴啊。”
张温笑道:“你们兄弟重归于好,不容易啊。子侄大喜之日,许劭先生可来?”
“听子休说,过完年后他就来。”许相乐不可支地说道,“子将一来,洛阳城肯定要轰动了。”
“那是,那是。”张温笑道,“到时,恐怕司空府的门槛要被踩平了。”
许相开怀大笑起来。昨天,他亲自到袁隗府上,把弟弟许靖接回了家,今天,他就深切感受到了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现在,同僚见了他,都要问一下许靖许劭(读shao)兄弟的事,都向他表示祝贺,包括天子都特意问了此事,还对他说:“如果许劭先生来了,朕一定要见见。”
如果昨天没有去把许靖接回家,今天自己的遭遇恐怕就很难堪了。许靖许劭,那是许氏门阀的象征,也是许氏门阀的荣耀啊。
张温刚刚离开,许相就看到了张让。
张让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快,他脸无笑意,目露怀疑之色,郑重地看了许相一眼,缓缓问道:“公辅,你用什么办法把许靖请回府上的?他和许劭先生一向不喜欢你,为什么这次一反常态,兄弟和好如初?”
许相此时整个身心都陶醉在许氏门阀的荣耀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张让的脸色和说话的语气,他兴致勃勃地回道:“我们都是兄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仅仅就是政见不同而已。抛开彼此的政见,兄弟照样还是兄弟嘛。”
张让还想再问,许相已经被几个官僚围住问长问短了。
段珪慢慢走近张让,冷笑道:“许相没有说真话。许靖许劭是什么人?他们会为了兄弟之情而抛弃自己的气节?许相不会被袁隗那个老东西拉过去?”
张让冷哼一声,心里隐约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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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虞抹抹头上的汗,指着人声鼎沸的宫殿,笑道:“子民,热闹?”
李弘点头笑道:“大人,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要到洛阳做官了。”
刘虞爱惜地看了一眼李弘,苦笑道:“子民,你还不懂啊。将来,等你明白了官场的血腥,你就不喜欢待在这里了。”
李弘似懂非懂的连连颔,躬身受教。
“这几天,你天天和陛下在御房里讨论什么?”刘虞随口问道。
“陛下有雄心壮志,他要拓疆扩土,要再建武帝的功业,要成为大汉最好的君主。”李弘笑道,“陛下最近一直在和我讨论怎么征服鲜卑人,他想把北方的万里草原纳入大汉的疆土。”
刘虞先是目瞪口呆,接着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弘,大声骂道:“一对白痴。”
李弘被骂得莫名其妙,他望着怒气冲天的刘虞,笑道,“大人,不要生气嘛,今天过年啊。”
“你懂什么,那是亡国之论,你知道吗?”刘虞骂道,“陛下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
李弘笑笑,说道:“老大人无须生气。过年嘛,总要让陛下开心才好,你说是不是?”
刘虞颇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真的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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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二。大雪再起。
上午,袁氏门阀的袁逢和袁隗两人赶到司空府拜年。不久,杨氏门阀的杨彪和杨秦也来向司空大人恭贺新年。
下午,大将军府掾史赵歧,王允和孔融也来到了司空府,给司空许大人,名士许靖拜年。
这时,太学的一帮学士慕许靖大名,联袂赶到司空府拜访许靖。许靖热情接待,和学士们高谈阔论,议论朝政。随即赵歧,孔融也先后被学士们邀请加入评谈,谈论达到了一个**。接着更多的太学学士闻风而来,司空府一时间人满为患。
本朝这二三十年来,由于朝政极端**,外戚与宦官轮流把持国柄,造成国势日衰,亡国之兆逐渐显现,士人学子们无法安心本学术,逐渐把精力转向了对国家和朝政的关切和议论。本朝原有学术论辩的风气,过去都是侧重于经学义理的论辩诘难,党锢之祸后,士人开始品鉴人伦,臧否朝政,谈论不仅连日达夜,而且规模越来越大,甚至扩大到六七千人。能言善辩被视为名士一项极富吸引力的才能。谈论在本朝已经蔚然成风。
孔融才思敏锐,口才极佳,他看到司空府内聚集了大约五六百京城学士,更是精神兴奋,谈兴甚浓,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逐渐把议论的主题引到了奸阉祸国,一时间学士们的情绪被他调动起来,大家神情激奋,讨伐奸阉的鞭挞之声响彻司空府。
许相陪着两大门阀的人一直坐在屋内闲聊,没有现这种情况,直到家人前来禀报,他才察觉事情闹大了。
新年京城的第一场评谈在许靖,孔融,赵歧的主持下,通宵达旦,直到第二天才结束。
赵忠和张让等中官闻讯后,勃然大怒,他们派人质询许相,问他是什么意思,想干什么?是不是要背盟弃义,要窝里反?
大鸿胪曹嵩和少府樊陵受许相所托,连夜赶到赵忠和张让府上,极力解释其中的误会,但中官们已经感到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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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玮正月初一就去给老师朱俊拜年了,但他没有见到筱岚。
今天,太学好友陈好,唐云,尹思,余鹏四人来到了漳月台。
“大斧,怎么样?”李玮把四人迎进屋内,也不寒暄,立即就问陈好道,“见到筱岚了?”
陈好不到二十岁,高大矫健,粗眉大眼,圆圆的脸庞被冻得红扑扑的。他表字益谦,是益州成都人。父亲是益州府掾史,一个四百石的小官。他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有出息,所以前几年托人把陈好送到洛阳的太学读,指望他将来能光宗耀祖。陈好力气非常大,好习武,经人推荐,拜在文武双全的朱俊门下学习。
陈好一口浓重的益州口音,他点头说道:“仲渊,筱岚马上要出嫁,她说不愿意见你了。”
李玮心里一窒,脸显痛苦之色。
“仲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就看开点。”同样是益州人的唐云说道,“现在难道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吗?”
唐云表字文龙,是益州江洲人氏。他中等身材,较瘦,看上去沉稳刚毅。
“筱岚心意是什么?”李玮看看四人,问道,“她还想嫁给我吗?”
“仲渊兄,筱岚当然想嫁给你了。”尹思郑重地说道,“你到西凉后,许多大人都来提过亲,但都被筱岚以各种借口拒绝了,老师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心意。你想想,筱岚今年都十六了,她在洛阳以才学出众,长相美貌而出名,如果不是为了等你,她会迟迟不嫁?你知道老师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头都白了许多吗?”
尹思表字仲志,荆州长沙人,长相灵秀,文质彬彬。
“仲渊兄怎么能怀疑筱岚呢?”余鹏不高兴地说道,“这次要不是皇后开口说话,大将军亲自说合,老师能答应吗?”
余鹏表字伯翰,是荆州新野人,他结实高大,说话斯文。
“我要见她。”李玮说道,“我要亲自问问她。”
“你想干什么?”陈好奇怪地问道,“现在就算筱岚愿意嫁给你,你也娶不到了,除非你去抢。”
“对。”赵云突然出现在门口,笑着说道,“只要仲渊说一声,我们立即就去抢。”
陈好和三个朋友惊愣地看着赵云,一个高大英俊虎虎生威的小伙子。
“他是谁?”陈好望着李玮问道,“这是洛阳,你以为是边郡塞外啊,想抢就抢。”
李玮看到赵云出现,气势更壮。他指指赵云,平淡地说道:“他叫赵云,六月惊雷就是他杀的。”
四人面上的神色顿时由不屑转为崇拜,一脸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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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岚漂亮。
筱岚皮肤鲜嫩白皙,眼睛清亮透彻,她静静地站在雪地里,婷婷玉立,犹若出水芙蓉,丽质天生。
李玮默默地看着她,心里一阵战栗,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突然清晰而猛烈地侵入了他的脑海,李玮不堪忍受钻心的剧痛,张嘴出了一声呻吟。
筱岚睁大一双幽怨而痛苦地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任由泪水悄然流下。
“我答应过你,我一定要娶你。”李玮缓缓说道,“没有人可以夺走你,我誓。”
李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仲渊……”筱岚眼含泪花,看着李玮高大的背影,一个劲地摇着头,悲痛地喊道,“仲渊……”
李玮心神巨震,豪气顿时冲天而起,他面对满天的雪花,举臂狂吼:“天下谁能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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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
正月初五俗称破五。民俗说破五前诸多禁忌过此日皆可破。这一天主要是送穷,迎财神,开市贸易。
上午,袁绍和曹操相约到何颙府上小聚。三个人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傍晚时分,曹操醉得不醒人事,被袁绍送了回来。
曹嵩非常心痛,围着曹操骂个不停。
“爹,你能不能少骂两句。”曹操忽然睁开眼睛,哀求道,“爹,我都三十多岁了,又不是小孩子。”
曹嵩吃惊地看着曹操,接着猛然醒悟过来,伸手就打,嘴里大骂道:“你竟敢骗你爹,我看你找打……”
曹操吓得翻身跃起,连连告饶。
“阿瞒,你和本初多少年朋友了,怎么还和他玩这一招?”曹嵩不解地问道,“生了什么事?”
曹操沉吟了一下,说道:“爹,为了保险起见,我看,你还是和宫中的侯爷们打个招呼,劝谏陛下取消这次回乡祭祖,否则……”
曹嵩摇摇头,说道:“不可能,陛下根本听不进去,他铁了心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曹操,问道,“怎么,听到什么风声?”
曹操点点头,说道:“今天,伯求和本初劝我投到大将军门下,合力铲除奸阉,共扶天子。我看他们话中有话,就佯装喝醉了,和他们胡扯一起,结果被我套出了几句话。”
曹嵩静静地听着。
“爹,这次,大将军准备充分,是早有预谋啊。”曹操继续说道,“你上次说,张侯爷估猜大将军要弑杀陛下,扶立大皇子为新君,我看,张侯爷没有猜错,事实就是这样。”
曹嵩神色凝重,缓缓坐下,他挥手示意曹操接着说下去。
“我到洛阳之前,前太傅陈蕃的儿子陈逸到谯县来找我,他说冀州刺史王芬和他联络了一帮豪强士子,准备利用天子回河间国老家祭祖的机会,挟持天子,另立合肥王为新君。”
曹嵩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紧张地问道:“他找你干什么?王芬竟敢做这种事?合肥王?合肥王是找死啊。”
“陈逸劝我参加他们的行动,但被我拒绝了。”曹操说道,“爹,先不要说合肥王的事,我们先说挟持天子的事。他们在冀州挟持了天子,洛阳呢?留在京城的朝中各方势力会做出什么反应?王芬难道一点都不考虑后果,随便就立合肥王为君?”
“大将军。”曹嵩惊骇地说道,“大将军就是他们的主谋,是他们的内应?王芬在冀州挟持天子,而大将军在洛阳手握兵权,可以诛杀中官,立大皇子为帝。如果洛阳没有权势人物稳定局面,把持国政,王芬挟持一个天子有什么用?”
“对,爹说得对,但王芬和大将军没有任何关系,这谁都知道。”曹操紧皱浓眉,慢慢说道,“那么,是谁在背后替大将军主持这事?这个人主张立合肥王为新君是什么意思?大将军耳目遍布冀州,肯定知道这事,那他为什么不出面阻止这个人再立新君?大将军目的何在?”
“何进为人谨慎,非常谨慎,做事喜欢瞻前顾后。这么大的事,如果他没有想好退路,他绝对不会贸然行动,这也许是何进故意设计的退路。”曹嵩想了一下,说道。
曹操摇头失笑道:“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做这种翻天覆地的大事,如果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没有一往无前的气势,岂能成功?”
曹嵩看看曹操,冷笑道:“都象你那样做事不用脑子,早死了。”
曹操笑笑,说道:“我不正在用脑子吗?爹,你现在看出来许靖到洛阳的目的了?”
曹嵩苦笑,说道:“听你这么一说,大将军想在洛阳干什么,自然一清二楚了。他想彻底铲除中官,获得京中所有门阀世族官僚的绝对支持,有惊无险地扶立大皇子为新皇帝。他要想干净利落地诛杀中官势力,先就要削弱中官势力,分裂和离间中官势力。许靖许劭兄弟到京,无非就是离间许氏门阀和中官们的关系,削弱中官的力量。许劭还没有来,仅仅许靖一人,就已经把许氏门阀和中官们的关系弄得一团糟了。”
曹操叹道:“许氏门阀势力庞大,如果能够把他们拉到大将军一边,对中官们来说,的确损失巨大,失去了一只胳膊啊。”
“我们和许阀多少年的交情,彼此非常信任,岂是许靖许劭兄弟两人可以破坏的。”曹嵩说道,“虽然几个侯爷对司空大人有点意见,但我们的关系还是非常牢固。”
“马上就要断了。”曹操恨恨地说道,“许家和朱家的这门婚事是谁撮合的?”
曹嵩迟疑了一下,想反驳自己的儿子,随即感觉自己的理由太牵强,把话又咽了回去,他无奈地叹道:“大将军府高人甚多,所设计谋一环套一环,天衣无缝,实在让人惊叹。”
随即他非常欣赏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赞道:“但我的儿子更聪明,一顿酒,就让他们计谋尽泄。”
曹操摇头道:“爹,你太抬举我了。如果不是陈逸找到我,泄露了他们的一部分计划,我就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啊。但猜出来又如何?我们没有证据,没有军队,什么都干不了。”
曹嵩思考了一下,说道:“阿瞒,立即派人回谯县,把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都叫来,让他们从家里带一百家丁来,要快,初十之后,一定要赶到洛阳来。”
“爹,你要干什么?”曹操说道,“如果要避祸,还是早点辞官回家。”
“你说什么丧气话。”曹嵩笑道,“我去张侯爷府上,和他商量商量,你在家想想,怎样才能反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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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雪过天晴。
今天是人日。传说女蜗初创世,在造出了鸡狗猪牛马等动物后,于第七天造出了人,所以这一天是人类的生日。本朝开始有人日节这个习俗。每到这一天,皇帝赐群臣彩缕人胜(人胜是一种头饰,又叫彩胜),又登高大宴群臣。如果正月初七天气晴朗,则主一年人口平安,出入顺利。
下午,大将军何进邀请三公九卿以及部分京中官僚到大将军府赴宴。
大将军何进陪着太尉张温,司徒崔烈,司空许相,太常刘焉正在闲聊,何颙推门走了进来。
“大将军,护羌中郎将李弘来不了了。”
“哦。”何进诧异地说道,“陛下反悔了?他不是允许李中郎到大将军府做客吗?”
“他在永平街被刺,伤势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