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恍若一场梦,却又如此真实,值梦司大厅的地板很冷,而这股冷意也顺着地面传到了谢尔顿的脸上——他的脸正贴着地板。
“唔......嗯......”
头......好痛......但是很清醒,就好像自己已经睡过了好几天似的,睡得不想再睡了。
谢尔顿睁眼,看见了周围的一切重归熟悉,那是值梦司的地板,还有大门,还有......
谢尔顿抬头,却发现那个深黑色的巨瞳已经不见,如同一个庞大肥皂泡沫的破灭,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展开同调,眼前竟然没有丝毫属于梦魇的魔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吞掉似的。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这个梦魇跑掉了,第二种就是它被什么东西给彻底抹杀掉了,并且不留一丝痕迹。
呻吟声四起,不断有人晃晃悠悠地转醒过来,捂着自己的前额低声嘟囔,回想起之前自己貌似被卷入高阶梦魇的梦界之中,发现自己还活着,心生喜悦,甚至有些人都还颤抖着流下泪来,说什么居然没死云云。
当然,也有一些人没能成功地醒来,他们看上去身体完好无损,实际上体内的灵魂早已被吞吃殆尽。
就比如说休斯顿。
当然梅林还是最重要的,谢尔顿连忙看向自己身旁,发现这个小孩居然还在睡着。他原本以为梅林的头发会恢复原状,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头发仍未变回原先的颜色。仔细看去,梅林的发梢隐隐爬上了几分淡紫。
“不过没事就好......”谢尔顿抱起梅林的身子,一个踉跄站起身——等等,总觉得这小家伙怎么变沉了?
谢尔顿皱起眉头,再检查一遍手里抱着的孩子是否是梅林本人。
这脸......长得倒是一模一样,但是这身体......总觉得拔高了一些啊?在谢尔顿的印象里,梅林的高度顶多到自己的小腿肚,而现在则是稳稳与他的小腿齐平。
不过,没事就好。
谢尔顿长舒了一口气,注意力从小孩身上挪开,准备履行自己身为值梦司综合事务管理顾问的职责,把醒过来的人安排一下,维持值梦司的整体运转。
“谢尔顿,你醒了。”佩曼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倏地回荡,他猛地转过头去,发现自己的上司早已在身后看着自己,“觉得怎么样?有什么不正常的么?”
“这......这个......”谢尔顿这时有些结巴,“应该......我和我儿子应该没有。”
“嗯......”面前的佩曼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去戳依旧没什么生气的休斯顿,“梦界之中死亡的所有人都不会醒来。”
翻开休斯顿的眼皮,只见他的瞳孔是张开的,是无神的。他的魂魄已经在巴巴托斯的梦界中破碎,自然也不会苏醒过来。
“不过也真是令人感慨啊......”佩曼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因为沉睡而积起的尘埃,“休斯顿一家......讲真,他以前叫席默尔的。他们一家都留在了值梦司......”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术士,他的魔力造诣一定很高。”谢尔顿轻轻抚着梅林白色的长发,“哎......也不知道我儿子的头发能不能变回来......”
既然谢尔顿不愿去谈论这个话题,那么佩曼也不会继续再谈。她看了看现在的时间,是三天后的上午。也不知道整个梵冈会对捅了这么大篓子的值梦司有什么想法......估计又要降薪通报批评甚至是换人一条龙了。不过也没什么人愿意去接佩曼的烂摊子吧......
想到这里,佩曼的脸颊微微抽动,能把自己所在的机构看低到这种程度确实也是够可以的了。不过嘛,即使现在要她去别的司去干,她倒也不会立马答应。毕竟,她和休斯顿一样,在这里度过了几十个年头啊......
话说......这也过了三天了吧?
“饿......”这是谢尔顿听到梅林在脱离梦界之后说的第一个字,他们顿时发现,前胸贴后背的人也不仅仅是这个小孩儿一个。
佩曼当机立断,立马联系自己能够联系的到的人,让他们快马加鞭地弄点吃的过来——值梦司食堂里的饭菜早就发馊了。
“什么?大半个梵冈的人全部都被吞进去了?”根据简易通讯装置传来的信息,佩曼这时才知道,值梦司捅的篓子貌似比她想象的要更大些。
但根据佩曼的记忆来说,休斯顿是上级指派下来的吧......那这个锅她可不背,入职第一天就这样子,那还了得?不过上层估计也会互相踢皮球......反正这也不关她的事,她自然也不会继续去操心,更何况现在糟心事已经很多了。
“不过嘛......呵呵~”佩曼最终长舒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是完了。”
“确实。”谢尔顿点头,他转过头去,想把梅林带回办公室喂点东西吃,结果发现马丁双眼直冒绿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怀里的梅林。
“你的小孩儿......他的头发......怎么变——哎哎哎,别走啊?”看到谢尔顿仓皇逃窜的样子,马丁顿时觉得非常奇怪。不过他也没想想刚才为什么自己会做出想吃掉这个婴儿的表情到底是多么可怖。
巴巴托斯的梦界来势汹汹,而破灭的时候也同样迅捷。在众目睽睽之下,明明令无数高阶术士束手无策的梦界居然就这么破掉了?而且令他们更加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是,看上去牢不可破的梦界就像一个虚幻的肥皂泡一样,砰地一下炸开了!这可让那些所谓的“专家”们尴尬万分。
就比如说外出私访的梅林教临时代表:切尼。她现在穿着一身朴素的棕色长袍,就好像一个极其普通的年轻少女,淡粉色短发正好卡在兜帽的边缘,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正好能将所有的头发全部收入。
“这也真是奇了怪了......”她在私底下暗用各种方式尝试着打破这个看上去不薄的梦界屏障,无一例外全部失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么是某位大能从外界把梦魇强行绞杀,要么就是里面的什么人把这个该死的梦魇从内部给......
但切尼并不相信谢尔顿会凭借自己的力量把这个实力都要到一阶下等的梦魇给除掉的。看到地上横七扭八的尸体,相必肯定是吸收了大量的灵魂......即使是再初等的二阶梦魇,吞吃了这么多生命也不可能不会有所进步。
只是希望谢尔顿他们可以平安归来吧。
切尼小心翼翼地退出哀嚎四起的人群,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朝向帝都的波赛罗那宫慢慢走去。阳光明媚,微风吹拂,却怎么也吹不开她紧皱的眉心。
这些事情都和梅林教没有任何关系,烂摊子就应该让国王以及政府人员处理才是。不过,好像谢尔顿在值梦司,这次事故的源头,当综合事务管理顾问来着?
掏出简易通讯装置的切尼默默地把这个散发着淡粉色魔力光泽的匣子塞进怀里,在值梦司的他反倒可能会因为梅林教的过多介入受到影响才是。严格来说,谢尔顿已经不算梅林教的一员了。
“也不知道查理那边会怎样做......哈哈,也不关我的事。”据别人说,国王的外甥女被梦魇给侵染了,现在既然梦魇消失,也应该醒过来了吧?
这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在王位的斗争中被抛下,最终去向何处也不清楚。还算有点良知的切尼只能在心里为她默哀三秒。
然而马歇尔,现在的雅力士王女,才刚刚睁开自己的眼眸。她胭脂色的瞳孔不知为何浮上了半分迷茫,却旋即如同沉入海底的魔鲸遗骸逐渐消退。
“马歇尔小姐,你醒了。”
马歇尔捂着突突跳痛的太阳穴,迷迷糊糊地和脑袋里被撞的七零八落的记忆对照。那是菲利普的声音。
“早上好,该用早餐了,公主。”
“我怎么觉得......”她痛苦地眯起眼睛,“头好痛......”
“要我为您使用止痛用的法术么?可能只是睡得稍微久了些。”菲利普嘴角的笑容是如此和煦,温暖。
他是只属于国王的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