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梦司的下午很悠闲,工作量最大的时候往往从第一天晚上到第二天上午,而谢尔顿的工作时间仅仅是从上午八点整到下午六点半。
下午的时光是慵懒而又舒适的,春天的梵冈气温尤其舒适,原本阴冷的冬天已经散去,褪下自己的衣物,拥抱下午灿烂的阳光确实是令人着迷的一件事情。
梅林和马丁双双坐在值梦司与兽人管理司的大门口——现在由于双司合并,必须要开放一个能够供所有人进出的大门。
街道很宽敞,风水马龙,有钱人以及他们的妻子往往就在这时外出散步,头顶高礼帽,手持带有白色蕾丝边的阳伞,他们脚上精巧的鞋在阳光下泛出一种富足的光芒。
他们时不时驻足停留,从口袋中掏出几枚钱币,抛向街头卖艺的的流浪者的瓶瓶罐罐,而那些穿着破旧衣服的可怜人们也朝他们笑笑,并没有停止手中或者嘴中的活计。
梅林则是一直盯着大门对岸的那个养猴人,就这么看着对方手中的猴子在他身头上蹿下跳,吼吼哈哈地朝他扮鬼脸。
他只是一个小孩。于是他咯咯地笑,在那里不断拍手。
马丁则是抽空在值梦司的门口从怀里抽出一包香烟,手脚麻利地抖落出一根,打了个响指,旋即有些畅快地抽起来。
他正在凝望着新建成的值梦司的大门以及与其连接的兽人管理司的内部,貌似所有人都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慵懒,什么也不想动了。
没想到自己找来的这个人居然上任没多久,兽人管理司就经历了这么大的变化......
在平常的交谈之中,马丁能够从身旁的谢尔顿身上学到很多有关无声魔呓的知识,现在他可以不用说话就能在自己的指尖变出一缕火苗了。
这很令人感动啊。
他现在的工资则是因为值梦司的进一步壮大而提升,虽然不多,只涨了两枚银币,但也能给家里添置点东西了。
一般来说,三枚铜币能够购买一磅燕麦面包,普通人的月薪则是二十银币左右,也就是两千枚铜币,两枚银币能够做到的东西也很多了。
毕竟马丁的工资也是三十一枚银币,也就是说一金币六银币每月,他的房租是每月四枚银币。
自己手里的香烟则是十五铜币一包,一共是二十根......
想着想着,忧愁就从自己的生计问题上冒出来了......
马丁皱了皱眉头,苦笑一声,用手擦了擦自己正在出油的额头。
流浪汉以及街头卖艺者每天能拿到的钱兴许是五十枚铜币,也就是半银币......
马丁,你比流浪汉好多了,知足吧你!
“嗯,好像有什么东西送过来了......”
此时,马丁看见不远处的几个人正拖着一只大铁笼,一边闲聊,一边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仔细看去,这只锈迹斑斑的铁笼里面好像装着什么东西——
“嘿呦,那么幸运啊?”马丁以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瞧着里面的白色狼兽人,不过看它一动不动的样子,却不由得心生失落。
自己在报纸头版上看到的东西居然朝自己这里送过来了?
梅林当然也看到了,并且比马丁看得更清楚。
在他的眼里,这只狼兽人体内的魔力正在迅速消散,虽然魔力总量很少,但在魔力可视化状态之下,这种如雪球般消融的魔力与生命气息就这样伴着街头的微风快速地散去。
冬趴在冰冷的铁笼之中,一动不动。
铁笼很快送到,那几个人闲聊的声音也很快传来。
“啧啧......明明那么可爱的小女孩儿,偏要被派去见什么兽人,还不如见见我呢!你看她那脸,那小手!”
“对呀,那些畜生还不知好歹,要是我的话我当场就把那只狗徒手撕成两半了!”
“赶走还得回来,就在那里热脸贴冷屁股......”
“据小道消息啊,说是因为那些兽人离了我们都活不了,甚至连语言都是从我们这里传到哪里去的!”
“是嘛?那还真是稀奇了!”
马丁快速地凑上前去,想要套个近乎,他递上两根烟,只被拿去一只,另外一个人摆了摆手,表示他不抽烟。
他指了指笼子里不省人事的白色狼兽人,小声说道:“这就是当时的那只攻击公主的兽人啊?”
“据说这是那只畜生的弟弟,不过怪模怪样的,一只黑一只白,哈哈......”
收了烟的那人丝毫没有遮掩,眼球滴溜一转,唾液飞溅。
“那你们要把它带到哪里去啊?”
“到兽人管理司接受下一步的程序咯,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们只是送货的。”
“哈哈,谢了。”马丁呵呵笑了,目送这两个人拖着笼子朝兽人管理司大厅走去。
梅林此时一下站起身来,迈动自己的小腿,准备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当然这种动作肯定是要有马丁代劳的,毕竟现在的主要代步工具就是这个大叔叔嘛。
“想要去看看么?”
“想!”梅林点点头,甩动肩头淡紫色的长发。
他们连忙跟上,穿过不算密集的人群,与这只铁笼保持着一定距离。
最终,那两人拖着铁笼走到了前台。
“送到了?”前台的女士抬了抬头,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块陈旧的抹布。
“嗯。”为首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一把把笼子的铁门给打开,一脚踹倒了这只笼子。
这只白色的狼兽人的身体随即从铁笼底部滚出,就好像打翻了的垃圾桶里边滚出来的垃圾一样。
它闭着眼睛,身体半僵,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它的毛上全是铁锈刮出的血迹,沾着肮脏的污泥。这兴许一部分是它哥哥的血液吧。
铁笼被很快拿开,只剩下这只小小的兽人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一众人很快围上,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它,如同观赏精美商品里罕见的一个残次品。
它仍然一动不动,胸口没有一丝起伏,它嘴角的血液已经干涸。
此时,不知道什么人的声音戏谑地从几人中间传来。
“话说,它是不是死了?”
一个人踢了踢僵硬的白色的狼兽人幼崽,然而它并没有任何动作。
他早已停止呼吸,胸口也没了起伏。
“看来是死了。”一个男人轻捏自己的下巴,故作麻烦地说道,“该怎么处理呢?”
“还能怎么处理啊?”另一个男人嗤笑一声,嘲弄道,“难道等它发烂发臭么?当然是快点扔掉!剥了它的皮都嫌脏!”
这句话旋即引来一阵哄笑。
“谁扔啊?”众人面面相觑。
“我去吧。”此时,前台的女士站起身来,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块毛巾,走上前去。
她蹲下身,用毛巾迅速而又小心地将冬的身体裹住,像抱婴儿一样地将他端起,站起身来。
“我走了,很快回来。”前台的女士眼帘低垂,小声嘟囔了一句。
“记得直接把毛巾扔掉,不要拿回来!”在她转身走向兽人管理司侧边的小门时,她的身后还不忘传来一声叮嘱。
她很快便走到兽人管理司的侧门处,用手将其打开,一步跨出。
那是一条小巷的巷尾,阴湿寒冷,没有一点生气,旁边还有一只发臭的垃圾箱,每天前来的人的目的仅仅是投放垃圾以及收取垃圾。
她将它裹得更紧,再次蹲下,轻柔地把这个“襁褓”斜靠在坚实而又冰冷的墙头。
她最终站起身,轻轻地颤抖着呼了一口气。
她双手插兜,视线朝下凝滞,正对着这只瘦弱的,满身血污的,已经死去的狼人幼崽,呼吸逐渐变慢。
“对不起。”
她也早已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