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没过多久,便下得浮夸起来。
值梦司的大门轻轻敞开,台阶前,无声无息地爬上了斑驳的苔痕。
马上便要入夏了,这接二连三的雨,兴许就是一种征兆吧。
“呼......”一缕青烟,从红热温湿的烟头上缓缓承托出来,就若低空的飞鸟,却在初飞的途中被这雨点刷啦啦冲得一干二净。
“这雨,起码可以让这里稍微凉快一点了。”马丁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蹲在门口抽着烟,而他的身旁,谢尔顿则是无声站立,望着值梦司外围街道匆匆行走的人群。
“要是没这么多事情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清闲一点,现在可是吃青瓜的好时机。”马歇尔嘴唇微翘,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应自己的同事,马丁。
“现在街上都不敢卖东西了,只有那么几个商铺,还贵的惊人......”马丁悻悻地猛吸一口手中夹着的烟,再缓缓吐出。
啪嗒!
非常不幸的是,一滴硕大的雨粒狠狠地砸在了马丁手中还带着火星的烟头之上。
“该死......天公不作美,还妨碍我抽烟!”马丁疲倦地瘫坐下来,转身朝自己的上司无奈地笑笑。
对面这家伙可是我引荐过来的!嗯,没错儿!
“少抽点,有助于身体健康。再说了,这雨,又不是世界树降下的魔力之雨,下了就下了。”
“我上次可被这该死的雨害的不惨啊......”马丁苦笑,“说实话,那基本上是我们好几年的工作量了。”
“难怪值梦司的研究处那么清闲,数据都可以从天抄到地了。”谢尔顿哈哈大笑,“真的,有时候我想把那些笨猪给一一辞了。”
“哎呀,值梦司嘛......对吧。”马丁摆了摆手,“况且现在也蒸蒸日上嘛。话说,你儿子最近长大不少啊。”
“是啊,可能是长身体吧。”
“但也有点太快了吧......”马丁眼睁睁地看见这个小家伙长了自己一个脚踝那么高。
“家儿体质特殊,多多包涵。”
“真是奇怪。”马丁也没多问,反正他也听过街坊传闻,一天长成的孩子也不是没有。
“就让他自个儿长吧,反正也不是坏事,过两年依旧还是要带他去浸染的。”
“肯定三魔纹以上吧,我觉得。”马丁心里暗暗为这个可爱的小孩儿做下祝福,“那么乖巧听话,搞得我都没办法向他传授一些特殊的'小知识'了,嘿嘿。”
“也不需要你传授好么!”谢尔顿笑骂一句,挥了挥手道,“走了,还有事情要做,兽人公寓那里的事情貌似还是没有办成,你给我带孩子去。”
“是,长官!”马丁浮夸地摆出一副猥琐的笑容,“我绝对会把您的小孩教导得更加完善的!”
“教出一个完善的小色鬼?”谢尔顿已经想象出了马丁带着小马丁,马丁式地东张西望。
“哈哈,哈哈哈......”马丁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
“好了好了,我不求你教他什么,只是把他伺候好就行。”
“嗯,我知道了。”
“谢了,之后给你申请涨工资。”
“谢谢老大,难得有空闲,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啦。”
实际上,谢尔顿近来脑子里想的事都是关于梅林教和原初教会的事情。
关于梅林教,他竟是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疏离感,自从知道要让他最后上交梅林的时候,他的心就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兴许是起了感情吧,这么好的一个小孩儿。
而原初教会那里......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怎么像销声匿迹了一样?
接近【黄昏之地】的教堂消失,一号兽人公寓那里也没了信笺......
谢尔顿处理着手头上的工作,心思却愈发游离。
......
兽人特区,首罗。
今天下雨,却不大,兽人们为了不让自己的毛皮被淋湿,纷纷撑开了自己准备好的伞,在雨下绽开五颜六色的花。
“哼,可恶的人类!”一名肥胖的猪兽人正在对一名商家对峙,“这个,看上去很新鲜的东西,多少钱!”
他的手里正握着四枚银币,身后别着个口袋,貌似里面还有点东西。
“三,三枚铜币。卷心菜三枚铜币一颗!”
“那你们之前为什么卖一枚银币一颗,难道是你的叫什么......卷心菜的质量不好!”这位猪人揪起了卷心菜商贩的领口,差点将其提起。
“不......不!质量很好,很好,就卖一银币一颗,一银币!”卷心菜商贩连忙挣扎着回应,不停地说自己的卷心菜如何如何新鲜。
“哼!不要骗我,我们兽人都很聪明的!”那位付了一枚银币的猪兽人拿到自己应得的卷心菜,高傲地笑了,在商贩无语的注视之下,甩着尾巴离去。
一群蠢货。
第一批掘金的商贩总是赚得最多的,在这片万物皆新的土地之上,大片大片的古老物品不停地转手,带有符文魔力的矿石骨头也不断从鲁比斯流通到裃戛亚。
总体来说,这是双赢的一个局面,只不过卢陵人赚的比较多......一点儿。
嗯,就那么一点点。
不过,令人担忧的事情是,这些兽人貌似傻得出奇,大部分的之力水平就好像一个八九岁的孩童——不是说他们智力不高,而是说他们太容易被骗,容易沉浸在自己的海洋之中,随心所欲地给钱,一般情况下,都是像这样给的多得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兽人特区内建筑的构架已经大体布置完毕,各种简单的政府部门也在此生根发芽。
只不过在这里,解决问题的方法大多不是靠脑子,而是靠自己的肌肉,更多还是靠自己的哄骗能力。
首罗西部,那是一处教堂的所在地,灰白的大理石墙垣,细密而坚硬的石柱,上面斑驳地刻着星星点点的星芒。
一小束,一小束的蔷薇稀稀落落地在教堂门前盛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在这里的兽人依旧很多,好奇心强盛的他们当然会来此一窥究竟。
然而,他们发现,这里竟没有一个人的存在,空荡荡的布道席,空荡荡的座位,空荡荡的房间。
一切都是空荡荡的,仿佛这里就好像一个废置的,没有人用的地方。
很快,这些丧失兴趣的兽人们便离开这些大大小小的房间,走下空无一人的步道席,退出教堂的大厅。
雨滴斑驳,兴许是没有带伞,一只面带颓色的兔兽人慌慌张张地跑入这座教堂的内部,借此避雨。
“呼......呼......”这个兔兽人心情貌似不大好,应该是被雨淋到了一些吧。
反正这里也空无一人,进来避避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您好。”
怎,怎么,怎么会!
那只兔兽人慌张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诵经袍的苍老男人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你,你是谁?我之前可没有在这个建筑里看到过你!”兔兽人显得尤为警惕。
“我是这座教堂的主教,我相信您也没这个心情知道我的名字。”那个老男人笑了笑,兔兽人这才看清,他的手中抱着一本灰白色的教宗。
“你们之前为什么没有来这里......”兔兽人四处张望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蒙上的灰尘已经被一扫而空。
“总归需要点准备时间。”男人轻松地笑了,摊开自己手中的书本,“既然在这里避雨,那恳请花费几分钟时间,让您了解一下我们的教义。”
“古怪......”兔兽人低声嘟囔,总觉得对方是神棍一类的人物。
男子微微一笑,分开了自己的嘴唇,吐出音节:“我们是原初教会,是通过解离一切,重构一切,来达到万物最深处的统一,这是狄达摩对我等的指引......”
“解离......”兔兽人轻声重复。
“只要达到解离的极致,我相信,我们和你们之间的区别,应该也不复存在了。”这位老者和蔼地笑了笑。
“当然,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眉目,就比如说,你们可以通过颂念魔呓,从而在人类和兽人的外形之间自由切换,别担心,完全不会被看出来。”
“这......”兔兽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在转变之后,生命的本原构架已经被重置。当然,魔呓生效的代价就是一部分生命力,只要不过度使用,就可以有节制地循环往复。”
“真的,可以么?”若可以这样,那兽人们的行动范围便可从首罗这一小片区域无限扩大。
“哈哈,这是肯定的。毕竟,这是狄达摩的恩赐,是【解离之手】的伟大力量。”
教堂的门外,雨依然在零零碎碎地下着,这是夏天的征兆。
实际上,暮春和初夏的界限很模糊。
在【欲望之地】,这种界限悄无声息地被抹消了。
就在这绵密的细雨之下,一只车队正缓缓接近这块土地的东西分界线,塔塔河。
相对于渺小狭窄的马车来说,这条宽阔奔腾的大河似乎包容一切,各种各样的村庄,建筑围绕着塔塔河的两岸建立起来,依附着它,眷恋着它的丰腴。
这同样也是温和与粗犷的分界线。
数十公里以外的沙迪,可是滴雨未落,它遥望怒吼着的塔塔河,似乎触手便可得到一星半点的雨粒,然而,并未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