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河区域,【匪贼失乐园】,雨后初晴,在这个混乱却有序的城镇之中,人们也逐渐地走出来了。
他们大多是过路的,即将进入沙迪进行抢劫的匪贼,也有的是充分相信自己实力的商队,也有的既是匪贼,又是商队。
在这里,金银铜币还能够使用,只不过,会不会被宰无从得知。
前提是,你的钱得在使用时安安稳稳地出现在手上,若被盗走,那说什么都是白搭。
这里并不欢迎弱者,各种各样的杀人案戏剧般地荒唐上演,更令人震惊的是,这里的人大多都习以为常。
在【匪贼失乐园】的地底之下,一个能够吸收死物血肉的术式正在默默运行,一旦横尸街头,蕴藏在其中的魔力就会迅速流转,把尸体分解成纯粹的血肉,最后变为魔力,供给术式的继续运作,如此循环往复。
若是不能够及时供给血肉,这个术式兴许无法运作下去,多亏于每天至少有三十起杀人案,这座巨大的机器才可运转下去。
与此同时,财富也随着生命的消逝迅速重新分配,开怀大笑与鬼哭狼嚎声之中,【匪贼失乐园】的一天天就这么精彩而无聊地划过。
威廉特地指派兽人护卫队内唯一的熊兽人,桐来跟随马歇尔,和春一道护送她进行接下来的采购工作。
“不要害怕杀戮,要处变不惊,即使有人在你脚下死亡,你也不能够停滞不前。”在出发之前,威廉细心地帮助马歇尔戴好了自己的佩剑,贴心叮嘱,“你们两个,必须要保证公主的安全,不允许有半点闪失。”
“是!”
说罢,威廉还不忘把目光聚集在春的身上,用眼神再次示意他不可有半分闪失。
“丑话先说在前面,如果你死了的话,那么兽人将会从雅力士的舞台上永远退出,首罗会即刻关闭。”威廉拍了拍手,乐呵地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让两个兽人不由得心底一慌。
事实,可能的确如此,这只是威廉的猜测,却也和真相差不大多少。
“哦对,差点忘了说了。”威廉搓了搓自己的手,“这里的格言,和那个肥成猪一样的——”
“——别以为我没听到!”那个滑腻腻的声音愤愤地嚷嚷。
“——人说的一样,是【不问名号,不论东西】。不可以问别人的名字,以及别人的去向,只有这一条不可以僭越,绝对不可以。当然,总有人不听劝告,他们的下场同样是死亡。”
“哼......”马歇尔使劲地翻了个白眼,她还不习惯威廉变成这副样子,旋即,她拉起身旁的两个兽人的爪子,一边一个,说道,“我们走吧。”
话说......这个熊兽人叫桐是吧?
桐的熊爪子明显比狼爪软实多了,爪子来甚至很是舒服呢。
因此,马歇尔貌似光顾桐的手更多些,不禁把握着春的手松了些。
“桐叔,你的爪子很软哎,摸起来超级舒服。”马歇尔大摇大摆地同两个全副武装的兽人走在道路中央,腰间的钱袋显得很是闪亮,“哎哎哎,叔,别抓那么紧,痛!”
春的脸貌似比先前扁了一点点,耳朵一只上抬,一只压下。
“难不成......”桐见到这副样子,大咧咧地笑了,“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有毛病!我为什么会吃醋!”春把头别向一边,尾巴莫名其妙变得笔直,“再说了,她的贴身护卫是我!”
“明明就是吃醋了吧......”马歇尔顿感无语,随即咯咯笑了起来,“但他的手就是比你软耶。”
春顿时感觉到了自家胳膊肘往外拐的沉痛感受,心中万分难过。
狼是一种护食欲望极其强烈的生物。
“当心周围,貌似看着我们的人很多。”桐忽地松开了马歇尔的手,缓慢地抽出身后的大剑,在地上不慌不忙地拖行,划出一道不浅的痕迹,“你负责保护她,雇主派我来是为你们开道的。”
“我知道。”春用左手往背后摸去,迅捷地抽出了自己的大剑,右手却仍然拉着马歇尔的小手,看来是伤心得够呛,“得小心了。”
街道不宽,也不窄,各种各样的盗贼和匪寇不怀好意地倚在肮脏湿滑的墙壁之上,眼中无一不闪烁着贪婪的光彩。
马歇尔腰间的袋子不小,从轮廓来看,可以依稀分辨袋子底部的一块块金币。
单单是如此小巧精致的女孩走在街上就会引发雄性们饥渴炽热的嚎叫,那她腰间的金币袋子无异是一根导火索。
要不是没有这些不怀好意的贼寇,这座城镇,在马歇尔看来,实际上和格林的城镇差不了多少,甚至是建筑风格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貌似并没有冲上前的准备,只是在两旁看着,所以春和桐只是把剑拿在手中,精神紧绷。
马歇尔连忙把地图抖落开来,小心翼翼地核对她们的路线,根据地图的指引,再往前穿过三个街道,就会到达交易区,而交易区的犯罪率近乎为零,也就是说,她们只要把这一段路走完......
“我们快点走吧。”春吞了口唾沫,发现周围鬣狗一样的贼寇好像离他们越来越近。
但马歇尔则是摇了摇头,嘴角上翘。
她睫毛低垂,轻轻拍了拍自己全身上下,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佩剑,嘴唇轻启:“慢慢走,这样会给人一种压迫力,如果快步走的话,说不定他们会硬来。”
桐见马歇尔竟是采取这种应对方式,不由得担心道:“小姐......真的可以这样么......”
“是啊......”春看不得马歇尔出事,起码,这也应当是属于自己的“猎物”......
“出事了,还有你们。”马歇尔挥了挥手上的轻剑,这一段时间的训练貌似起到了良好的效果,“我可是充分相信你们的,别掉链子啊。”
“但......”春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马歇尔止住了。
“跑的话一定会出事。”
“为什么?”
“因为我们喜欢猜疑。”马歇尔挽了挽自己的长发,眼神逐渐冰寒。
皇宫内的私人课程教他如何处理各种情况,艾云尼可是想让马歇尔继承自己王位的,在威廉带他走之前,她仍然有在上。
希望能够奏效吧,马歇尔的心实际上和他身边的两个涉世未深的兽人差不多,反倒更甚。
唉......这兴许就是作为一国的公主应该具有的气度——韧性。
......
马歇尔所居住的旅馆虽然破旧,但也五脏俱全,要桌子有桌子,要椅子也有椅子,甚至还能铺满整个宽敞的大厅。
如果有人胆敢用大锤猛砸厅里的桌椅,他会发现,自己甚至连上面的一粒灰尘都掸不掉!
当然,在砸之前,这个人应该已经被旅店里的工作人员给处理掉了。
嘭!
一个湿漉漉的蛇皮袋砸在了旅店中央最大的桌子的上面。
袋子又湿又滑,桌子的阻力并不能迅速让其静止,在桌上划出了黏湿的,腥气极重的痕迹。
除了威廉以外,大厅内并没有什么人。
“交易已经完成了,出来吧。”威廉拍了拍自己的手,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细细擦拭自己的指尖,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自己砸到桌上的是新鲜摘下的人头。
这个肮脏粗糙的袋子还往外氤氲着一种刚死之人特有的血雾,不一会就弥漫至整个旅馆的大厅。
“哎呦,哎呦喂!真是辛苦你了,我的老朋友!”
胖子就像一只滑溜溜的泥鳅,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他兴奋而又愉悦地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咯咯咯地笑。
他喘着粗气,三步并作两步,粗壮的十根手指喀喇喇地扭动,迫不及待地发开已经被鲜血染湿的蛇皮袋。
“一......二......三......四......五!正正好!哈哈,不错嘛,朋友!”
“他们劫下来的商牌都在这里,你没说你要,那我就收下了,况且旅店的房费也只有这么些。”威廉抬手,只见一大串形态各异,材料各异的牌子出现在了威廉的手腕之上。
“想要什么?我可以和你交换,当然,你也可以去交易街去换东西。你也清楚,我这里的'东西'可都是最优价。”
威廉随意地甩着手腕上的商牌,就好像在玩什么无趣的玩具。
商牌内蕴含着的,是一家商会最为重要的核心货物。而商牌本身就是一件储物魔器,在经过适当的处理下,甚至可以塞下一辆马车。
“能够把我们护送到沙迪中段的护卫团,要足够忠诚。”
“甲等,乙等,还是丙等?”肥胖男人挑了挑眉毛,脸上的肥肉不断跳动。
啪!
威廉取下了自己手腕上的所有商牌,直勾勾地扣在了老板面前的桌上。
“全部。”
“这......这......”胖子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你到底在送什么......怎么可能要那么多人......”
“无法用商牌运送的东西。”威廉嘴唇开合,故作轻松地说道。
“你疯了!还带这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况且,她的身份......”
无法用商牌运送......这代表着货物内部蕴含的魔力已经达到了一级魔器的水准!
威廉不耐烦地摆摆手,挥去鼻尖缭绕的血腥味:“我会亲自保护她,这是对她的一次历练。”
“但你......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护着她!”胖子似乎火了,“作为一个人,总归是有极限的!无论是肉体还是承载的魔力!”
“所以说,我才需要你的人手嘛,不是么?”威廉轻松地笑了,半开半闭的眼眸之下,迷幻的暗金色不断闪烁。
“行......你这是在玩火!”胖子貌似也打算豁出去了,“人,要多少有多少,你拿去吧,绝对忠诚!”
“人太多只是拖累,我们会从黄金矿区直穿过去,有皇宫的批准条。”
“你......我不应该放你进来这里的。”
“但我不是进来了么?”威廉抱胸,就好像在看着一个肥胖的小丑。
然而这个胖男人的脸色确实青一块紫一块,用小丑一词能够恰如其分地形容。
“唉......你现在已经发达啦,我也不能让你做什么了。”
“嗯,现在帝都形势不好,我也算带她出来避避风头。”
“真他妈的臭!什么狗屎国王!弑兄登基,也想的出来!”胖子用自己的大手拨拢威廉递给他的一块块商牌,嘴里嘟囔。
“好了好了......”威廉没好气地摆了摆手。
“嘿嘿......”旅店老板鬼灵精怪地笑了,他伸出手,猛地朝蛇皮袋上的人头一推,让这些死状惊骇的面孔尽皆滚落到地上。
汩汩汩......
血肉一落地,便迅速开始变黑,变软,腐化,分解,最终化为一滩恶心的黑红色粘液,逐渐在大厅的地面上消失。
他们为术式提供了能量,五份的能量。
“怎么?”威廉抱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斜斜地睨着胖子的身体在不断抖动。
“有没有兴趣,回来继续当【代罚者】?待遇从优!”
他的声音甜甜的,配着这副生着紧贴头皮的黑发和肥胖油腻的面孔,显得更是恶心万分。
“没有。”
“要知道,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代罚者】的!”
“不要。”
今年是【匪贼失乐园】成立的第三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