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荡的马车内的空间并不像一行人看上去的那样空阔,所有人上了车以后,反倒是有点紧紧巴巴的了。每个人并排坐在一起,一双双眼睛互相瞪着对方,不免感到有些尴尬。为了缓解这种尴尬,谢尔顿最终让所有人作自我介绍。话匣子打开以后就很难关上了。
“我们三个人的是从梵冈东部来的,前不久刚经过浸染,”布鲁斯竟然先开了口,他手上的小书被放下了,“从小,我们三个人就玩在一起,是顶好的玩伴。”
“是损友!”夏丝丝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还没有经过系统的魔法学习,自然还打不过你,哼!”
艾伦挑了挑眉,眼中弹跳着发笑的闪光,并没有说话。
“没错,绝对会比你要强!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林克自信地平举自己的手臂,想要显示自己本未存在过的肱二头肌。
“菲拉比。”艾伦言简意赅地说,“真不敢相信会和你们成为此次同行的伙伴。”
艾伦本就没有想过会和人成为伙伴,而诺艾儿的出现是他唯一的例外,除了这位随身女侍,他兴许不会接受其他另外一个人的好意,或者是组成伙伴的请求。他孤独惯了,也习惯性地承受这份孤独,甚至沉溺于其中。
“哼,不就是厉害了点么?到时候没有女孩子会要你哦!”夏丝丝朝艾伦比了个鬼脸,转向梅林,“你还没说呢,你是几魔纹术士?”
艾伦的眼皮一撩,左手抢过诺艾儿的手心,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她手心的温暖。诺艾儿被吓了一跳,硬是没有叫出声来,作为一个下等人民,她自然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三魔纹,我的父亲前不久刚带我去浸染塔。”梅林还特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亮起三条魔纹来印证自己的话。
他的魔力很充沛啊......明显不像一个刚刚刻印的小孩显露出的魔纹......看他的样子,应该还留有余力才是。他的父亲也显得很奇怪,明明同为三魔纹高阶术士,他身上的气场甚至还隐隐压过自己,太奇怪了......
艾伦皱起眉头,思忖太多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只是点头之间的过客,这一场可有可无的旅行过后,自然会分道扬镳,互不赊欠。
在场其他的小孩也挨个做了一下自我介绍,他们大多数都是梵冈当地还算有钱的家庭下的小孩,参加了这场在进入初等魔法学校之前的旅行,可以直接提升他们的眼界。大多数小孩互相不认识,却也有很多共同语言,怎么讲也讲不完。
谢尔顿略有保留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之后,他转向抱胸沉默的普利琉斯:“好像这位先生还没有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啊。快,让大伙认识下。”
普利琉斯脸色不大好,但也意识到谢尔顿都已经冰释前嫌,自己再这么做也没什么必要,也开始聊了起来:“我是普利琉斯,是从西斯格的塔塔河往西来的。”
这些小孩顿时炸了锅,他们可不知道西斯格是什么地方,不断地出言询问。普利琉斯就是讨厌小孩这一点,喜欢问来问去,作为被雇佣的一员,他也不得不忍下烦躁,耐心地给他们解答问题。
“塔塔河是什么呀?”“西斯格是在梵冈的东边么?”“听说那里有很多黄金!”“你可以带我们去么?”“原来你不是傻子呀!”
谢尔顿惊讶地看着普利琉斯以隐晦的扭曲脸色回答完所有问题,真是不可思议。
“好啦好啦,没想到你们的问题这么多,这位叔叔也有些口干舌燥了。就让我给大家讲讲接下来要去到的【黄昏之地】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吧。”谢尔顿自然地接过话头,递一杯水给普利琉斯,“等一会,如果闲得无聊的话,还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小游戏。”
【黄昏之地】代表着各种意义上的黄昏,一天之中的黄昏,运气的黄昏,生命的黄昏......每一个人都可以在被拉得极长的夕阳之中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温暖的残光中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份幸福。
要说弗拉特克斯内的地标性建筑,当地没有人不会说坐落在那如同巨大圆盘一样的夕阳前方的钟楼不是陪伴他们每天的景观。这一座古旧的钟楼可有一百余米高,上面的每一块砖瓦都显现出它悠久的历史。
它的作用不仅是在每个整点给当地的所有人报时,钟楼的表盘深处的指针还会显示每个地方的时光是否稳定。【黄昏之地】内的时空偶尔会发生错位,那时的表盘上的报时指针会和藏在表盘深处的那一根根预警指针调换位置。
这座钟楼内部蕴含着庞大的魔力,在不妙的情况即将发生时,代表着特定区域的指针会发生颤动,内部齿轮在魔法的作用下疯狂运转——
“——这些指针会‘嘭’地一声跳出表盘,变成一道光束,飞向远处,去稳定当地的时空。”谢尔顿眨了眨眼,他笑着瞧同样听得入迷的梅林,“是不是很厉害?”
普利琉斯现在才知道这家伙居然这么博学......知道的可比他多多了。
“万一我们碰上了时空不稳定的情况,怎么办?”谢尔顿还是打算教一下孩子们应急方法,“有人告诉我答案么?”
艾伦举起了手,回答道:“坚称自己是现在的自己,不要有任何犹豫。”
“哦?”谢尔顿有些惊讶,“为什么要坚称自己是现在的自己呢?”
“因为在时空不稳定的区域内,同一时间内会出现两个自己,一个来自现在,一个来自前一个时刻。”艾伦打算做一个好人好事,毕竟诺艾儿也听得津津有味,“而在时空稳定以后,只会留下一个‘我’,而留下的那个,是被所有人认为是处于‘现在’状态下的自己。”
诺艾儿戳了戳艾伦的肩膀,小声问道:“什么叫被认为是处于‘现在’状态下的自己?”
艾伦斜撇一眼诺艾儿,解释道:“假设我认为前一个时刻的你是现在的你,而大部分人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你就会在时空稳定之后消失,过去的你就会成为现在的你。”
“当然,也有例外。”谢尔顿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万一时空剥离得较为严重,一时间没有办法修复裂缝——”
“——那么,处于前一刻的自己就会变成一个怪物,袭击周围一切活着的人,直到自己被消灭。时空紊乱就此结束。”
“你知道的很多,艾伦先生。”谢尔顿在心底暗暗为这个小男孩喝彩,“而且也很聪明。”
“这是自然。”艾伦嘴角微翘,却没有翘得过高,“但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基本上不可能。”
“只是在这里给大家普及一下知识,愿所有人都不会碰上这种情况~”谢尔顿看到车上的所有孩子都有了倦态,看来是聊的时间够久了,“大家可以休息一下,我和普利琉斯先生在这里看着你们呢。”
普利琉斯只是哼了一下,以示同意。车上很快陷入一片沉默。
“你实际上没有必要对我那么敌视,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我仍然不认可你带着孩子出任务的行为,即使你认为这有助于拓宽他们的眼界。”普利琉斯脸红了一下。
“他以后会比我们两个都强的。”谢尔顿坚定地说,“我敢打包票,但他必须要有承担这一份强大的勇气和决心。”
“这也不是理由,虽然我打不过你,但......”
“哈哈,这位兄弟,你只要看好就是啦,我是一直相信我的儿子的。”
“啧,真是晦气,和你们在一个任务里。”
“说不定还会救你一命呢。”谢尔顿喝了口水,“记得保留体力,万一发生了意外,我们两个得垫着。”
车队逐渐离开梵冈,不远处的柔软黄光开始占领触目能及的地盘,真不愧是【黄昏之地】。
当!当!当!
钟楼内发出的响声传得极远,在马车上都可以听到它隐约的轻鸣声。
这座历史悠久的钟楼前方有一个同样古老的大教堂,墙垣上生满了蔷薇,枝条上的刺是柔软的。
教堂的正门上雕刻着无数繁星的天空,空中有一只大手,它的手掌正抚摸着一支盛开的蔷薇。蔷薇枝条上的刺扎入了手腕,没有一滴血流出。
所有的雕刻都保存着石头原本的颜色,在无尽的风霜之下,即使涂了颜色,也会不自禁地回到原本的斑驳。
这里是原初教会的中央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