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歇尔的前路注定和普通人不一样,它充斥着坎坷与悲怆,充斥着饥渴与迷茫,更是充斥着孤独的。在听见自己即将转去中央魔法学院的三分钟之后,马歇尔砸碎了自己房间之内能够砸碎的一切东西。
她撕心裂肺地吼叫,不停捶打床铺,抓起魔剑,随意剖开了柔软的床垫,崩出一根根钢制的弹簧,噼里啪啦地弹到卧室的窗台上。旋即,她捏住床头柜上花瓶的脖颈,用尽自己全身气力掼到地上,碎成毫无用处的尖锐渣滓。
艾琳尝试安慰马歇尔:
【马歇尔,你先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马歇尔揩去眼角的泪珠,“明明......好不容易才打好的关系!不论是齐贝林,爱丽,还是尤里,伊利亚和米妮亚......”
【说不定你们以后还可以再见面的。】
“见面又怎么样!查理肯定又要拆散我们的......每当我觉得我抓住了什么,但他们总会从我身侧流走!我甚至都觉得我是一滩水,注定要从他们身边离去!”马歇尔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抓住自己胸口的钥匙,“哦对,我的父亲,我亲爱的父亲!你就这么走了......抛下我!就这么走了!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来!半点都没有留下!”
而马歇尔现在并没有想到,齐贝林正贴着她寝室的门,一字一句地将她的话收入耳中。
齐贝林略略惊讶,却又似乎早就知道似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静静地离开了。她大概知道了马歇尔的不告而别,作为金玫瑰骑士团的副团长,她必须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即使马歇尔不在她们的身边,齐贝林也必须要让大家积极起来。她实际上知道,马歇尔与她们待不了多久,而在早上看到马歇尔黑而又黑的脸色之时,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马歇尔......不要让我失望啊。”齐贝林嫣然一笑,她揩了揩眼角,旋即就去召集剩下的成员了。
马歇尔孤身一人,垂头坐在被歪七扭八的床上,屋内没有开灯,很黑,而自己房间内唯一的窗户还靠墙,若是不开灯的话,简直是暗无天日。她顿时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是这样,这难免催生出了自怨自艾,以及相应对自己父亲埋怨的情感。
“我天生就没有妈妈,为什么连你都要这么早离开我!你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留给我,为什么还要我承担这些东西......”
“我只是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而已......有那么困难吗!”她又把枕头摔在地上,实在是气不过,她一把捏起自己胸口的钥匙,径直把本就不大牢固的项链给扯断。她捏得实在是太重了,以至于这把钥匙嵌进了自己的皮肉,血液的甜腥味立刻从伤口涌现出来。
马歇尔忽地发现,她的血液没一会便被手中的钥匙彻底吸干!她惊叫一声,害怕地扔掉了这柄红光锃亮的钥匙。这把钥匙并没有落在地上,反常地飘上了半空,其表面的锈迹逐渐消失,扑闪的红光一点点地隐没。无数裂纹自钥匙的表面浮现,只听得咔嚓脆响,如同银蛇蜕皮,钥匙古旧的表面爆裂开来,现出了银光璀璨的内里。
马歇尔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想着抓住【金玫瑰】防身。于半空中悬浮的钥匙愈发闪亮,底座之上显现层层叠叠的人物虚影。马歇尔搂紧了魔剑,咽了口口水,想要分辨出这些人影到底归属于谁。她似乎看过这些飞闪而过的人影,她们都在波塞罗那宫的墙上出现过......甚至现在还在波塞罗那宫的陈列室内。
那些都是自己的祖先!还有自己的父亲!
钥匙前端的齿不断变换,空间溅起阵阵涟漪,呼啸的狂风瞬间掀飞了屋内除马歇尔以外的一切东西,一道深邃的裂缝逐渐成型,是一个钥匙孔的形状。马歇尔顶着烈风朝前窥探,漆黑的孔隙内放出无比遥远的星光,而那遥远的星光背后,似乎是一些更加深邃,更加温暖的事物。
这就是自己父亲传递给她的遗产吗?
风吹散了马歇尔眼角的泪花,无形之中的力量不断催促她伸手握起漂浮在空中的钥匙。
【马歇尔。】
“是......是谁?”马歇尔迅速转过头去,竟有些恐惧地寻找这个熟悉的,空灵的声音到底源自哪处。
【马歇尔......】
【马歇尔!】
【马歇尔?】
【马歇尔——】
眼前的空间愈发扭曲,深邃的锁孔似乎成为了空间中的旋涡,若是再不将空中的钥匙插进去,这片空间连带着周围的一切都会崩毁!马歇尔鼓起勇气,慢慢地挪动双脚,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她胸前的这把钥匙好像带等待着什么,她定是知道,这份遗产等待的人便是自己!
“哈啊——”马歇尔猛地跳上前去,一把夺下空中的钥匙,插进了中央的锁孔!
好烫!
马歇尔只觉得自己的手掌正在被火焰炙烤,但她依旧用力地将晶莹的锁匙朝前顶,猛地一扭!
咔哒!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空间被一把无形的刀刃劈卷开来,一扇由无数斑斓流光的大门徐徐绽开,飞旋的火星夹杂着漂浮着的时空碎块被五彩流光卷向那永恒河流的深处。在那当初打开的大门之后,等待的是同样一扇扇流光溢彩的大门,而似是无穷的大门的终点处,只有象征着未知与希冀的白色。
“哇啊啊!”马歇尔的肚脐被狠狠一带,整个人在空中皴皱下去,很快地缩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投入眼前这道澄碧辉煌的时空大门之中。很快地,马歇尔的惊叫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剧烈的眩晕感一闪而逝,马歇尔很快被这道神秘的大门甩了出来,直到她落在一汪清澈的浅泉当中。
“唔......”马歇尔一手握住魔剑,一手抓着重归朴素的钥匙,从水中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温暖的光芒从马歇尔的头顶撒下来,就像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颅。
这里是一处山涧,顶端开口,有水星星点点地从头顶滑落下来,大概这汪浅泉底下还有水源,否则不会轻易积水。而泉水旁边竟是别有洞天,马歇尔竟是觉得这里是一处天然的书房。
这里的确有书橱,也有座椅,甚至还有纸笔,以及墨水。这一切就坐落在水畔,没有人能说这处洞天不宁静,不安逸。马歇尔拍了拍大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三两步走到了书桌边缘,书桌上有一张年岁颇深的深黄色羊皮纸,表面还发了霉。羊皮纸上的字迹和艾云尼别无二致,也就是说,马歇尔的父亲曾经也来过这里。上面只有六句话。
马歇尔将钥匙塞进兜里,把魔剑搁置在桌旁,一字一句地读起这封信来:
【作为琼尼家族的一员,你必须要承担起应负起的责任,马歇尔。】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不论怎样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要忘记,雅力士究竟是怎样建成的。】
【一路上,定是有不少人帮助你的。】
【我爱你,马歇尔。】
【对不起。】
马歇尔想要拿起这封信,但她的手指只要碰触纸张,它便会不可避免地碎裂,她只好作罢。她抿着嘴,望向书桌一侧的书橱,书橱一共分为三层,被填满了一半。书架上的书本无一例外只有一个名字:《雅力士史》。虽说书的名字同为《雅力士史》,但书脊上的字迹却大相径庭。也就是说,这里的《雅力士史》并不是统一用墨水与刻章印出来的,而是用手一字一字地写出来的。
马歇尔的父亲每隔一段日子便会消失一个下午,她曾经问过艾云尼到底要去干什么,而艾云尼则是笑着说,自己要去书写历史。对于这句话,她总是不相信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用力地撑着桌面,咬着下嘴唇,却也止不住自己的泪落到破旧不堪的羊皮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