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在对梅园赞赏不已,作为发起人的李泽雪却也只是淡淡的回应。在别人眼中的美景,她已是司空见惯。
今日,说是发起人是她,其实就是她堂兄,也是父母当儿子一样对待的李泽森。在父母面前,堂兄比她更有地位,很多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父母亲生的。因此,拖延着父母给她安排的亲事,她想要找自己合适的伴侣。
李泽森去了东临学院,回来的时候也少了,她在家里的地位自然也不会有人再来争抢。但是每次回来,还是要为这个不靠谱的堂兄做各种掩饰,让她无奈却又毫无办法。
亭阁中早早就摆下了瓜果糕点和水酒,这是诗会必然有的,反而文房四宝却极少有人提起。如果有人提出要准备,那必是有咏梅的绝佳诗句。今日,这位堂兄居然让人准备了文房四宝在亭阁之中,才让她有了一些兴致来应酬。
来的众人也都好奇,今天会有谁会下场,在梅园镇咏梅可没那么简单。毕竟梅园镇历来咏梅的诗句太多,后人已是写无可写,叹无可叹。
李泽雪没像往日将各位女子都拢到身边,一直就淡然的坐在书案一侧,仿佛今日的诗会与她这个召集人无关。
众人的寒暄之后,李泽森果然开口说道:“今日难得大家齐聚,又在梅园之中,不可负了这绝色美景。原本身为主人当先提笔,可今日又远道而来的贵客,当礼敬外乡客,各位以为如何?”
在场的不是梅园镇的就是东临学院的人,李泽森这话一出口,大家当然都跟着附和,事实上各人皆是知底,实在是没有好的诗文,否则依照东部大陆的风气,有书案上摆放文房四宝,早就泼墨挥毫了。
宋平子对诗会本就不熟,而且也没想到李泽森会给他下这么一个套,这是硬深深的要让宋平子露丑。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而在书案一侧的李泽雪已经起身研墨,一双水灵的眼睛看向了自己。
朱婉儿正欲说话,宋平子却是拦住了她,开口说道:“我不善此道,就不献丑了。”
李泽雪研墨的手听闻马上停住,看着宋平子,眼神有不解与疑惑。心中叹息一声,看来还是期望太高了,这个堂兄什么时候办事牢靠过。放下半尺黑墨,用手中的绢巾轻轻擦拭了一下,扔在书案之上,转身就走到亭阁的最里面,被一个背影留给了众人。
梅园镇本地的人当然知道这个城主女儿,最是清傲,甚少与人交谈,但像今天这样虽然没有一句话,一个冷脸,却人人都看出她的不悦。
李泽森则是一脸笑意,看上去颇为欣慰。这个结果完全在他意料当中,就是故意要宋平子难堪,让宋平子在众人面前出丑。现在看来,他的目的达到了。
朱婉儿柳眉倒竖,如果不是宋平子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已经要站起来怒斥李泽森了。
然而,宋平子却毫不在意,他早就看穿了李泽森的心思。淡淡一笑,说道:“远来是客,主人家不先打个样,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献丑,恐贻笑大方。李泽森既然身为主人家,可否先书写一首,我自能衡量不才是蠢还是真的傻。”
李泽森和众人都没想到宋平子居然如此直接的顶了回去,还顺道将李泽森埋汰了一把。
曾长风不禁将视线转移到宋平子的身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诗会被人挖坑的时候多,而且真的有时候是躲无可躲,尽管都已经形成了习惯,知道是玩笑之举。但李泽森今天明显不是玩笑,给对方难堪的话却被甩了回来。
李泽森没想到宋平子完全不按牌理,这一套百试不爽的说辞却甩到了自己身上,一张脸红得自己都感觉发烧。
“堂兄,让人撤了书案吧!何必丢人现眼。”已在众人之外的李泽雪此时却突然开口,看是解围,实际上的意思大家都听出来了,是对李泽森的不满。
“何必呢?既然都摆在了大家面前,或许谁有兴致来一首佳句,我也好跟着欣赏欣赏。”宋平子可不会轻易就算了。你要给我难堪,不让你脸都丢尽,妄我三世人生的积累。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远道而来的,你毕竟是客人。客随主便不是应该的吗?”李泽雪转过身来,虽然堂兄不靠谱,但这毕竟是在城主府,丢脸丢人的事传出去,也有损城主府的威名。而且因其父是震旦宗的记名弟子,所以在凡俗和修炼界都还算有一些名声,压不了谁,但如果被人嘲笑,那也是自损清白。
“这便是城主府的待客之道吗?”宋平子冷冷一笑,女子见得多了。除了身侧的朱婉儿他又何尝给谁有过什么脸色的顾忌。
眼看要闹僵,曾长风赶紧出来圆场,毕竟这李泽雪与朱家还有关联,亲事虽未成,但只是迟早的事。所以,脸面闹僵了对大家都不好,以后也不好相处。
“宋公子既然要知道诗会规则,不如我摘录一首给宋公子打个样。”曾长风的圆场还是有些偏向李泽雪,毕竟宋平子玉朱婉儿有情不过是近日之事,未来还不定怎么样,而这李泽雪是断然要进朱家门的。
说完,曾长风也没等宋平子同意与否,提笔就写了一首前人的咏梅诗,七言四行,很是工整,下笔也是非常流畅,一看就是精于此道。
或许是正如他所说只是打样,并未写那些人尽皆知的绝句,而是中上水准的一首咏梅诗。
停笔之后,很谦虚的说:“前人词尽,后世之辈也只可仰望,借此一首权当是祝各位今日赏梅兴致高昂。”
这就是诗会解决“陷阱”最好的办法,众人也都习惯了,毕竟自己上场也是一样。这就算将此事揭过,正常就不会再有人提起赋诗的事了。
可是李泽森是真的心性太过直接,堂妹没有解围就让他恼怒,此时曾长风的解围正好给了他一个借口,“宋学员,有曾学长带头,是否有了兴致?”
“李泽森,不要以为在城主府里你是主人,我就一定要给你脸!”朱婉儿实在忍不住了,一次一次的针对自己的情郎,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站起身来怒斥李泽森。
“婉儿......”李泽森完全没想到朱婉儿反应这么强烈。一声称呼却又换来朱婉儿更加不留情面的怒斥:“谁是婉儿,我全名朱婉儿,不要忘了你这城主府还在朱啖国内,婉儿这个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朱姑娘,还请注意身份。”李泽雪再次开口,也对自己这个堂兄失望至极。不过,名声依然还是要维护的。
“李泽雪,不用你在这里提醒我。”朱婉儿脾气上来,也不再顾忌。毕竟朱家与她而言,虽是俗世身份的牵绊,进入东临学院,也是为了朱啖国未来着想,但这并不是她愿意忍气吞声的理由,更不是李家这对兄妹可以拿来说的。
见自己的女人真的发火了,宋平子也不好再继续,上前一步轻揽细腰,柔声说道:“既然盛情难却,我就写一首,当是给你消气。”
朱婉儿见情郎真的要下场写诗,马上紧张起来,“宋郎,无需如此。我不生气了。”
咏梅可真的不好写,穷尽所想皆有前人,这后世实在是很难再有佳句,就算深谙此道的人一也不见得能写出什么好的诗句,更何况宋平子已经告诉她,他并不精于此道。
“无事,低调不是蠢,相信我!”宋平子保持着微笑,手从朱婉儿腰肢上轻轻弹了几下,再抽出来。信步走到书案前,拿起黑墨在砚台上轻轻转了几圈,选了一支羊毫,略一沉吟,提笔就写。
笔走龙蛇,字体狂放,一气呵成。最后一笔,羊毫在手中断裂。
宋平子随即扔下羊毫,也不再管周围发出的惊叹声和不可思议的目光,手就在宣纸上揉了几下,擦拭去手指间的黑墨印迹,牵起朱婉儿的手,“我们走吧!花也赏了,诗也赏了,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