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吕仲简也便趁势将积压在自己心中却一直没敢提起的话一股脑儿全盘托出:“公主,臣以为:大宁早已是摇摇欲坠,这大厦在顷刻间便会崩塌,大宁实在是不足为虑。翊王那边目前还在跟赵树对峙,赵树虽老,也折损了十万的兵力,但还余十五万。他是不世出的将星,翊王虽骁勇善战,但毕竟也不是他的对手,以赵树的十五万兵力对阵翊王的十万兵力,臣估计翊王还要焦头烂额好一阵子,三江源那边看似有所突破,但这样两个人较上劲,兴许还要再胶着个两、三年的时间。而我们目前所要做的便是早些筹谋布局对阵霁王,也许将来,我们跟霁王会有一场恶战。也有可能——并不需要,或许一切只在于公主的取舍而已。”
吕仲简的话讲得婉转,但赫连漪全都听明白了,用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额头,只觉得脑袋已经越来越沉。
“公主,是不是又犯头痛症了?”沈留香矮下身子,替她轻轻揉捏了起来。
“本宫要休息一下,你们都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是。”赫连漪如今已俨然如同一国之主,威仪日盛,吕仲简和沈留香在她面前都不敢有一丝的僭越,于是便出了去。
出了门,见霍端守在外面巡查,便将他拉到一处。霍端低声询问:“方才杜将军说的是不是霁王殿下在渠城驻军了?”
“正是呢,你没听错。”沈留香回应着,却是一脸掩饰不住的高兴。
霍端看着沈留香,越看越觉得奇怪,“驻军渠城,不就是为了对付我们吗?那你还高兴什么?”
“哎……”沈留香忽然叹了重重的一口气,“我了解公主,如若她跟霁王殿下日后能再重遇,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霍端却完全不以为然,“你呀,你这是妇人之见,此事毕竟事关国之大局,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沈留香忽然变得感伤,“是你不知道,看上去公主跟殿下是彻底了断了,但我知道她从没放下过殿下。将来我们在她面前若是要提及殿下,也需得小心翼翼才行。”
“将来总归会再次狭路相逢的,又如何小心?再说——”霍端话说了一半竟没有说下去。
沈留香望着他,奇怪他为何吞吞吐吐,“再说什么?”
“霁王殿下当初为了她不顾一切勇闯土罗支,救出公主后她却那般绝情,这换成谁,谁不怄得慌。殿下没当场绑了公主回去,已经是开恩了。”
沈留香道:“你以为殿下愿意就这样放过公主啊?当时的情况是徐、杜两位将军的部分人马都跟着,殿下身边只有一个卫骁,殿下怎么都阻拦不住而已。”
霍端道:“霁王殿下在沙场上是出了名的杀伐果决,从不给人留半条生路,日后若是遇到,你我还需自求多福。”
沈留香听了这话,赫然一惊,想起他对付赵海,想起他利用赵海及赫连漪的身份对付萧允昇的那一次,想起他对付土罗支王所布的局,不免惊心。也许霍端说得没错,萧允晏的行事狠决在她想象之上。越想她越惊心,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是在喃喃自语:“看来公主当初所谋是对的。如果在唐嘞那一夜,公主的心愿达成,日后再见也许殿下就会放过她。”
霍端听得云里雾里,“唐嘞?你在说什么?在唐嘞时发生了什么?公主什么心愿?”
沈留香忽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有些慌乱,不经意捂了捂自己的嘴:“没、没没,没什么事。我只相信殿下不会为难公主便是。”
霍端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疑惑:“究竟什么事连我都不能知道的?”
“只是公主和殿下的私事而已。”
霍端看沈留香,越看越疑惑,看她又是面红耳赤的样子,不禁道:“难道,难道公主和殿下有过肌肤之亲了?”
“别胡说,才没有。若是有,倒也好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来,又警告:“你也不许想东想西啊,学学殿下,人家可是皇子呢,当初还能为公主百般忍耐着。”
霍端道:“可公主明明让我们成亲的。”
“公主身边现在每日那么繁忙,那么多忧心事,身边又没个知冷热的,我又怎么丢下她只顾自己。”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已是过去了两年多,这两年多来,萧允昇和赵树依然在那一隅之地对峙着。萧允晏攻城略地收囊了不少城池,赫连漪凭着丹增的赫连泽身份和公孙治、苻大胜的威望以及吕仲简的口才,游说了不少城池归降。此时的两人之间已只有数城之隔。
虽已是仲春,但屋外依然还是悲风呼号。屋内,炉火烧得正旺,是因公孙治已染风寒一月有余,却久治未愈。
这日公孙治、苻大胜、吕仲简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在军中选拔将才之事,只见杜绍桀匆匆进来,向赫连漪禀报:“公主,梁军已经夺下了尖风岗了。”
对于这个结果,在座的诸人都没有感到意外,赫连漪也只淡淡说了声:“知道了,你也坐下来吧。”
尖风岗距离洮渚城已近在咫尺,萧允晏在最近几个月来像疯魔了一般,亲自披甲上阵,身先士卒,大宁的那群酒囊饭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最终还是被萧允晏攻占了城池。
“本来我们肯定会比他们快的,可这浔晋城就是奇了怪了,反反复复久劝不降。”杜绍桀的话音里充满了愤恨。
帐中也有人叹息不已:“浔晋城非同寻常,定是赫连定邦故意不断搅扰,所以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赫连漪却道:“结果都一样,如若我们提前攻占了洮渚,依然还是会面临梁军,这一仗我们始终要打。”
“公主说得对。何止这一仗,赵树跟赵海也快招架不住翊王了,日后如若翊王跟霁王合兵一处,我们也有得耗。”苻大胜说着,走到行军沙盘前,又对赫连漪道:“公主且看,这南边的城池几乎差不多都已落入大梁的手中了,我们便只有这么些城池,也只有这么些兵马,任重道远,也许我们也将面临无休无止的恶战,必须做好跟他们长期厮磨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