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治点了点头,想说话却又久咳不止,赫连漪只得道:“今日已议了两个时辰了,天色已晚,公孙大人和苻老将军都回去歇着吧,不要累着。杜将军、徐将军,你们护送公孙大人和苻老将军回去。”
“是。”
屋内,就只剩了赫连漪和吕仲简,赫连漪问:“吕大人,公孙大人的病究竟怎样?”
“回公主,昨日臣问过许神医,他说公孙大人最多可能就只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这个消息对赫连漪来说无疑等同晴天霹雳。
“两位老大人都年事已高,且又都因为先皇的事,被下狱折磨了几个月,身体损耗太大。公主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赫连漪闭了闭眼睛,满脸的绝望之色,可她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让许神医无论用任何办法都延缓公孙大人的寿命,撑一日是一日。”
吕仲简摇头道:“公主,臣明白公孙大人对于我们新夏的意义,该说的臣都已经说过了,该做的臣也做了。”
赫连漪愕然:“这么说,我大夏才刚见一丝曙光,却又要闹得分崩离析的下场吗?”
“公主千万不要灰心,我大夏还是人才济济的。至于军中,我们还需得尽快按照苻老将军的方案选贤任能。这往后虽会艰难些,但也不至于毫无胜算。”吕仲简说着,见赫连漪还陷在不安和痛苦中,又继续道:“退一万步,倘若他日实在回天乏力,公主还可自行取舍。”
赫连漪听到这话,压抑在心里多日的情绪终于一触即发,冲着吕仲简发了一通脾气:“总是要我取要我舍,我连自己都掌握不了自己,又能取什么舍什么?”
赫连漪平日里对吕仲简也如尊公孙治和苻大胜一般敬重,如今却一顿爆发,令吕仲简一时有些错愕。但他很快就明白,赫连漪不过是个年轻姑娘,她以弱小的身躯只身承担着家国的命运,偏偏,那个令她陷入困境的还是她的心上之人。
赫连漪发完火,立马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忙道:“近日来诸事不顺,还望吕大人......”
吕仲简赶忙抢着接过她的话:“公主切莫折煞微臣,臣心里全明白。”面对这个跟自己女儿年纪相仿的姑娘,他知道,为了复国,赫连漪放弃了萧允晏,对她来说是何等残忍。而如今的她也只能冲自己来,只淡淡一笑:“公主心中若有不快,便对微臣说出来便是,莫要放在心里。”
“吕大人放心吧,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臣向来佩服公主的毅力和魄力。”
吕仲简说着正想告辞而去,只见有人又匆匆来报:“公主,徐将军带着公孙大人往浔晋城而去了。”
“什么?”赫连漪既惊又焦心,“公孙大人这样的身子骨怎么经受得住?他们一定没走远,去将他们追回来。”
“算了吧。”吕仲简阻拦着,又劝赫连漪:“公主,公孙大人可能知道自己已经是时日无多,赶在最后时日为我大夏再立一功。”
“公孙大人本可以颐养天年,若不是跟着我们东奔西走,他兴许还能再撑个几年。”
“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公孙先生求仁得仁又何怨乎。这是他的所求,公主还是成全他吧。”
赫连漪沉思了良久,最后也只得道:“罢了。”
......
尖风岗,王帐。
诸将正在商议。忽然罗鹄来报:“殿下,新夏那边的消息,由公孙治亲自出马已经成功劝降了浔晋城,此时他们的人马已经入城了。”
萧允晏没有说话,只听众将纷纷道:“看来,我们马上要和这位新夏王狭路相逢于洮渚城下了。”
“那岂不是给了赫连定邦喘息的机会了。”
“让他多苟延残喘几日也罢。”
有人戏谑:“这新夏国攻占城池用的是文臣的嘴皮子,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兵马究竟操练得如何?”众人听着这耻笑的言语,不禁哈哈大笑。
有人却持不同意见:“诶,可别小看了,听说是苻大胜亲自操练的兵马,想来也定是不好对付。”
那人回敬:“赫连泽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赫连漪一个女人,如今不过仗着公孙治跟苻大胜两人的声望,等这两个老东西蹬腿儿了,他们又能成什么事?操练兵马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苻大胜再是常胜将军,可也老了。”
又有人道:“据说这位安国公主乃是倾城绝色,连脚趾头都好看得不像话,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破身,若还是处子之身,不如抓来给殿下当个侍妾……”
萧允晏再忍无可忍,冷厉地喝了一声:“住嘴。”
萧允晏忽然的暴怒连冷先生都吓了一跳,罗鹄见气氛凝固,只得赶紧打起了圆场:“殿下的意思那姐弟俩并不简单,诸位将军千万不能小看了他们。冷先生你说是吧?”
冷先生道:“没错,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可目前我们对新夏军的兵力一无所知。这就好比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所以,千万不能大意。”
萧允晏终于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道:“此事明日再议吧,都先下去。”
“是。”一众人散去后,罗鹄道:“殿下……”
“你跟冷先生也先下去吧。”
“是。”
......
赫连漪登上城墙,望向尖风岗的方向。远处,能看到零星的灯火,应该是梁军的驻扎营地。
分别了两年多的时间,他们日渐相近,而这次也是离得最近的一次。她未曾料到的是思念原来能如此汹涌不绝,这些日子以来,她竭力让自己忘掉他,可似乎很是艰难,那个曾给过她无数温情的人;那个不管陷入怎样的困境,都会让自己心安的男人;那个曾被自己蒙在鼓里,以自己的假意却换取了他真心的人;那个当初接近他时只为利益,却又让自己一步步沦陷在他温柔里的男人;那个曾为了自己不惜以身犯险,战恶狼、闯土罗支王庭的人;此时在做什么?是不是早已忘了自己?会不会也像对付别人那样冷漠淡然地在排兵布阵策划如何对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