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留步,我等告退!”
“好,诸位慢走,老夫就不送了,常林,你代老夫送一送各位大人。”
“是,老爷!诸位大人,这边请。”
看着一行七八个官员在管事的带领下离去,刚才还和蔼可亲、笑容满面的申时行顿时收起了伪装,眉头紧皱了起来,满脸的郁闷和疑虑。
“青山,庆林出去打探消息还没回来?”申时行有些不耐烦的对身边的一个家丁问道。
“老爷,张管事才出去两刻钟不到,应该没有那么快。”叫青山的家丁小声的提醒道。
申时行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说道:“你去门外守着,庆林回来后让他马上到这里来。”
“是,老爷!”青山躬了下身子,然后朝外面走去。
“等一下。”申时行缕了下胡子,考虑了片刻后吩咐道:“如果还有这样三五成群的官员过来,一律告诉他们,老夫出门了。”
“是,老爷,还有没有其他的吩咐?”
申时行挥了挥手,让对方离去。再次叹了口气,他不由得考虑起今天这种反常的事情来。
今天从内阁办完差回来后,竟然一拨接一拨的或三五个或七八个官员结伴而来,刚才送走的这已经是第四拨了。
来人全都是一个意思,希望申时行这个首辅能够带头,串联朝臣一起来请求皇上册立太子,当然,目标肯定是皇长子朱常洛。
其实自从皇上下旨册封郑贵妃为皇贵妃起,就隔三差五在这个时间段有些官员来申时行家中请愿,希望申时行能够劝阻皇上收回成命,或者希望首辅能够劝进皇上册立皇长子为东宫。
今天一开始第一拨人来时,申时行也没太在意,只当还像是平日里那样,自己敷衍一下,也就过去了。谁知,刚把第一拨人打发走,申时行还在纳闷怎么今天这些人的口气强硬了很多,没想到第二拨人就登门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第二拨人,申时行还在为今天来了两拨人而大叹“巧合”,还在为两拨人口气出奇的强硬而纳闷和上火,第三拨人就跟着到了。
这时申时行才感到了不太对劲,在第三拨人走后,马上派出一个管事去打探一下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怎么会如此“巧合”?
在申时行第三盏茶喝了一半的时候,出去打探事情的管事张庆林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了?庆林,事情打探出来了吗?”申时行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张庆林喘了口气:“老爷,今天这种反常的事情,也许跟最近的一个流言有关。”
“流言?”申时行有些摸不到头脑。
“是的,老爷!最近几天满京城都在流传着一个流言,说是…说是…”张庆林话语有些吞吐。
申时行皱了皱眉头:“但讲无妨。”
张庆林这才轻声说道:“老爷,最近满京城都在流传,皇上要册封郑贵妃为皇后,册立郑贵妃的皇三子为东宫。”
“一派胡言!”申时行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下,有些气愤的说道:“这么没边的事,怎么会有人相信?那些官员难道没长脑子?这种事都会相信?真是糊涂之极!”
显然,申时行生气的是那些官员居然会因为一个流言而来烦他,这让他异常恼怒。
“对、对,谁说不是呢?那些人着实可恶。”张庆林看申时行动怒,赶紧附和道。
“流言就只有这些?还有没有?”
“还、还有两件事。”张庆林有些紧张,只暗恼自己刚才怎么没有一口气把话说清楚,仅仅讲了一半自家老爷便轻易下了结论。但如果老爷听了接下来自己讲的事情后,也许会后悔结论下得太早了。只是,这样一来,不知老爷会不会呵斥自己不会讲话或者存心卖弄。
“一并讲来。”
“流、流言中还说,皇上御赐郑家恤典,便是册封新后的先兆;皇上拒绝众大臣请立皇长子为太子,便是想废长立幼。”张庆林一口气说完,便静待着斥责声的到来。
申时行哪里顾得上张庆林的这点小心思,微皱了下眉头之后,便明白为什么很多人会相信这个流言了。
散播流言的人真是高明,时机把握的恰当好处,把几件看似不相关的事情放在一起,本来没影的事情立马言之凿凿了。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这个首辅恐怕就要处在风口浪尖了,从今天来找自己请愿的那些人来看,恐怕很多人都已经串联好了!唉,首辅难当啊!特别是做一个不想让皇上猜忌、也不想在士林中留下污名的好首辅更是难啊!
申时行摇了摇头,他不知道皇上是否已经知晓了这件事,也猜不透是否会引起皇上的足够重视,但他能够肯定,明天的早朝,绝对会异常“精彩”!
“庆林。”
“老爷,您吩咐。”
“你去太医院请张御医来,就说老夫的顽疾又犯了,请他过来诊治一下。”申时行已经下定决心,哪怕是“病”了,也绝不参合明天的早朝,那绝对是一场风暴。
“是,老爷。”张庆林躬身答道,然后转身朝外面走去。首辅什么时候该“病”,什么时候恢复,不是他这个下人可以多嘴的。
申时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肢,心中不由轻松了许多。吵,闹,老夫就当一看客,看是皇上屈服于你们这些清流言官,还是你们被皇上给压制下去。
“老爷,外面陈志旭典籍求见,说是有重大的事情,您见是不见。”青山从门外匆匆走来,行礼后问道。
“陈志旭?他不是在内阁值房值守吗?来干什么?”申时行一愣,低声自语道,难道内阁出了什么事情?还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让他进来。”申时行说道,但愿不要再给自己添乱了。
“首辅,出事了,滔天的大事!”匆匆施了一礼,陈志旭直接开口说道,虽然是三月天,不过此时却满头大汗,他是从内阁一路小跑过来的。
申时行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仪态和拿捏官腔了:“陈典籍,到底出了什么事?”
“首辅,不久前下官在值房值守,突然被不远处文华殿的集结声惊到,出去一看,没想到文华殿那里召集了五六十名大汉将军往东华门方向而去。都知道大汉将军的重要性,这要是没有天大的事情,怎会让他们出动?于是下官便派人从东华门出去打听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探听出来一件惊天的大事,大皇子殿下在混堂司被人行刺了!”
“什么!你说什么?皇长子出事了?”申时行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
此事由不得他不急,这要是大皇子被人行刺了,不知整个大明朝要掉多少脑袋,要有多少官员因此丢掉乌纱帽……最重要的是,他这个首辅,不但要名节不保,恐怕也当到头了。
“没错,首辅,大皇子殿下在混堂司被人行刺了。”
“皇长子有没有事?受伤了没有?行刺的人士谁?抓到了吗?”申时行一连串的问题急切的吐了出来。
陈志旭咽了口唾沫,微摇了下头:“首辅,混堂司现在不但有大汉将军,还有东厂的番子也在外围保护,就在下官临来的时候,听说锦衣卫又紧急调了一个千户所过去,负责东华门那块巡守的金吾左卫已经把附近全都封锁了。下官惭愧的很,只打听到这些消息。”
申时行来回踱步思考了片刻,还是不能安心,最后冲外面喊道:“备轿,老夫要进宫一趟。”此时他已经顾不得“病”了。
大汉将军的调动本来就惊动了不少人,再加上后来锦衣卫又调来一个千户所里的人马,金吾左卫还封锁了附近几条街,这下惊动的人就更多了,许多重臣很快知道了大皇子遇刺的事情,大部分人做了与申时行同样的选择,全都往宫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