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军看到的,正是那鬼魂死前的影像。
但见一个瘦高男子正趴蹲在几根钢筋围城的狭小空间内捡东西。
那男子太瘦了,透过粗烂背心的破洞根根肋骨清晰可见,整个人也显得要比同龄人老许多,至多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却在黄色安全帽下露出几乎全白的鬓角。
他不知在那捡什么东西,破旧到看不出颜色的后裤腰上别着一沓红色的毛爷爷,但他脸上的表情却简直比过年还要开心,大概是得了意外之财的欣喜与兴奋。
可惜他不知道,在他脑袋顶上一个带着白帽子的男人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长长的管子,正阴恻恻的瞧着他。
紧接着,混凝土从管子里面倾倒而下,瞬间将那个男子掩埋......
李军哭声道:“他死的好惨,真的好惨。”
与此同时林纾也看到了这副影像,身体不禁被吓得晃了晃,面色煞白,一个陌生的词汇从她口中飘出,“打生桩。”
在很久很久之前,咱们这片土地流传着一个陋习,每到重要节点都会以屠戮活人为祭,譬如为祭祀祖先,譬如祭祀神灵或自然界万物,俗称‘人牲’。
不过随着仁义礼教的传播,这种古时候的糟粕虽然渐渐消亡,直至今日,这种情况几乎消失不见。
但这种仪式并没有真正的灭绝,反而以另一种形式悄然存在。
这打生桩就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人牲传统,为了保证工程顺顺利利,献祭生人为祀。
古人认为工程动土会破坏当地风水并触动冤魂,从而导致建造期间频繁发生意外,故而施工者常会根据鲁班书上的记载,采用将活人生葬在工地上这种惨无人道的做法来保证施工的平稳进行。
林纾将这些告诉了李军更令他心头倍感压抑难忍,很难想象在新一商店外表繁华的背后,竟有着这般残忍的杀生方式。
本仙姑了解到这段过往,也是心头沉重到难以自抑,只因我一早知道,跟鬼相比人心之险恶更甚。
厉鬼讨报还会顺着因果,遵循冤有头债有主的原则,而人要害人却只会欺软怕硬从不问任何理由。
李军悲哭了好一阵,就好像自己遭受了苦难一样。
这并不是他矫情,而是作为一个弟马应有的情感。
虽说弟马做事是为了给仙家扬名、累功德,但他们自己的出发点何尝不是出于自己的一片善心善念呢。
一个人适不适合当弟马,除了他是否具备仙缘之外,能否具有一副菩萨心肠也是至关重要的。
只有感受苦难、了解苦难,才能真正懂得人世间的疾苦,进而慈悲为怀、广发善念,设身处地的为生灵办事。
所以对弟自己马而言,一片善心善意或许比修行更为重要。
林纾看他哭的伤心在一旁安慰道:“师弟别哭了,我知道你心善,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有善有恶。以前我跟你一样,后来师父告诉我,只要自己碰到事尽心尽力去做,不骗自己就行了。”
李军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惜就算他将天下所有的道理都学明白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他又哭了一会儿,将感受到的痛苦抒发出去,这才缓缓神继续向前。
众多的禁止和术法被林纾的铜钱剑破开,四间房屋顺着基柱龟裂,被上锁的房门也轰然打开。
进到里面,只见每间屋子都有贴满了符箓,地面正中无一例外的摆放着香炉碗。
至于鲁班书里记载的内容,师姐弟俩不得而知,但从屋子的布置和香灰与贡品来看,这些都是人牲祭祀的一部分,为的就是将这无辜枉死的魂魄永远困在这里。
看到这,两人心里同时生出一个疑问,鬼魂哪里了?
旋即,又同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从两人心头缓慢升起。
林纾惊道:“不好!鬼魂逃了!”
李军道:“冤有头债有主,仙家打的影像里,带白帽子的男人就是王姐的老公!”
一想到这,两人再也呆不住了。
刚刚鬼魂显化的时候,口中言辞凿凿的念叨着‘狗男女’,想必定是去寻王姐讨报去了。
没了鬼魂作祟,汽车恢复了动力,手机也能正常开机了,两人驾车奔向王姐家一路飞驰。
林纾看了看日期,他俩已经在负二层呆了几乎整整一天,此时刚好晚上11点,夜半子时阴气最盛,正是孤魂妨人的最佳时辰!
王姐在这里起了什么作用两人并不清楚,可即便她是杀人凶手,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断不能让鬼魂轻易妨了去。
此刻连本仙姑也着急了,我很虽然想见到恶有恶报的下场,可却不想着因果应在李军身上。
林纾车开的很快,连闯三个红灯,飞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便到了王姐家。
到了王姐家门口,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只因这里并没有半分鬼气,很明显那鬼魂并没有来这讨报。
李军心里明白,冤有头债有主,那鬼魂八成先去找豹哥讨报去了。
只可惜这一次,他再也不能为豹哥做什么了。
他想救人不假,可救人也得知道个地方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师姐弟心地再善,不知道地方也是白搭。
不过本着救一个算一个的原则,他俩还是敲开了王姐家的房门,正心正念的为她办事。
这女人果然没睡,竟在大半夜里没心没肺的敷着面膜。
在开门看到李军的瞬间,她两只眼睛里流露出无比惊讶的神色,就像这孩子不该在她面前出现似的。
李军心里清楚,而且豹哥手段他也领教过了,若不是自己心志坚定,很大可能已经被豹哥收拾了一顿躺在哪个医院的ICU里面了。
但在转头看向林纾的同时,她的眼神倏忽变了几变,表现得特别热情,笑容满面的将两人迎进了屋子里,“小林师傅,这大晚上的有啥事啊,想到解决办法了?”
林纾神情无比的严肃,沉声道:“最后一步了,若是王姐您信得过俺俩,就请让我把您丈夫请下来!”
她这话说的带有几分威严,竟让王姐怔了怔,随后这个女人捂嘴发笑,阴阳怪气道:“唉呀妈呀小林师傅,喃俩咋还整装神弄鬼这一出。实话告诉你吧,俺家那口子被一个道长封上了,以喃俩的道行指定破不开。”
她故意瞥了瞥李军,极富挑衅的说道:“这小伙子知道这事啊,他没告诉你吗?”
李军立马拉着林纾的手,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回道:“那好吧,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