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生就不用卖关子了,直说吧。”
“他还未登基,就已经筹谋从豫东杜敬生府邸,辽北陈思海府邸,淮南赵觅府邸,上京宰相刘栾府邸,各选一新妃掣肘前朝。他的算盘打的太响了。”郑澜言道。
沈江姩静静的听,新帝登基,新妃入后宫,前朝后宫裙带掣肘,实在正常,她将碎发挂在耳后,不自然的笑了笑,“恕我直言,这似乎并非是我的把柄。新妃入宫,同我与皇太后合作,没有任何关系。不好意思,我不会因为这个进宫的。”
“这只是在下对新帝的作风觉得他没有必要,因为很快这社稷也就不属于他了。薛琪龄薛贵妃昨夜里上吊死在了永安宫,皇后娘娘仁慈,在薛琪龄吊死前去会见了她,毕竟在宫里当了几十年姐妹,皇后娘娘给薛贵妃送了一床厚被子,和一身棉衣裳,薛琪龄感激涕零,告诉了皇后娘娘一件有趣的事情。”
郑澜是位太监,皇后的心腹,和秦钟那种业余而不靠谱的心腹不一样,这人真是皇后的人,勒死薛琪龄伪装为上吊自杀的正是他。
沈江姩沉吟,薛琪龄是吊死还是被皇后的人勒死,这难说,薛琪龄素日跋扈,常年盛宠不衰,但是有些气节,这回宋煜除去豫东,睿王彻底废掉几乎成为人彘,赵婷趁机将薛琪龄灭口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薛琪龄过往多年没把赵婷放在眼里。
薛琪龄趁机报复沈江姩、宋煜,爆出大秘密也属于正常。
该来的都会来,沈江姩并不意外,且做好了准备。
“什么有趣的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有趣一下,你别光自己觉得有趣。”沈江姩对郑澜说着,绝对她爹毒杀先皇后的事。
郑澜见沈江姩颇为感兴趣,手往旁边一指,“边往皇宫走,边说?”
“先说,我再决定去不去皇宫啊。”沈江姩念及去皇宫,心提起来,她这几天偷偷回了青州家宅外,也跟去茶楼看了宋煜,她根本就很希望见到宋煜,她记起燕青说他那夜喝醉,不知胃怎么样了,她是大夫,如果给皇上医胃延误船期,把失明的肃王自己扔去凉州的船上那她也不是故意的呀,这种逃避责任的想法使她懊恼了起来,“一张船票五十二两银,延误了,你赔我银子吗。你说不说!”
郑澜说,“那我肯定不赔你银子。皇后叫我办事的。你可找皇后娘娘理赔。你们是大人物,就不要和咱们这样的阉人计较小钱。”
对话略略有些偏离方向。
沈江姩硬是将话题拉了回来,厉声道:“不说就滚!”
“薛琪龄告诉皇后娘娘,您那位德高望重的父亲,受薛琪龄的指使杀害了先皇后赵婉。您的父亲是毒杀先皇后的杀人凶手,而已经拿到玉玺即将登基的新帝,和您这杀害先皇后的凶手之女,生下了一位粉雕玉琢的私生女。”
郑澜奴才相毕露,说着一顿,胜券在握道:“有趣吗?”
“赵婷想干什么?”沈江姩猜想赵婷打算明抢,帮宋旭夺位。
“您看一下是和皇后娘娘一起合作,保住您满门和您女儿的性命,还是皇后娘娘,或者现在应该是皇太后娘娘,将此事禀报到太上皇面前去,新帝没有登基,可就还不名正言顺呢。一旦此事暴露在太上皇和群臣跟前,你们全家都得死,新帝也将不配继续登基为帝。因为他大不孝啊,和仇人的女儿生孩子,荒谬至极。”郑澜说。
沈江姩听父亲说,宋煜无意和赵婉常见面,赵婉便在京中一处豪宅生活,她此生不愿再见太上皇宋瑞霖,是以赵婉在世之事,并未公开。
沈江姩知道宋煜布线广,但是若是此事闹到他父皇那里去,他能不能兜得住?宋煜好不容易走到登基这一步,她不希望被赵婷截胡。再一个,她那如花似玉的爹爹,不能因为高层隐瞒秘密就被拉去砍了吧。
最近四十三岁的沈胤祥在备孕四胎,希望努力一把生个带把的老来子,以免三个女儿都嫁了没人养老送终。
沈江姩想自己这样孝顺,为了她爹的四胎,她得进宫啊。但...一来一回挺远,错过船期怎么办...
“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和我合作?”沈江姩焦躁的抓抓头发,她被折磨的要命,“我自然是想保我满门,还有我女儿的。”
“害怕的挠头,你碎头发挺多的,是不是害怕的掉头发?”郑澜以为沈大娘子被这件大秘密吓的抓头发,表情颇为得意,“别抓,越抓越掉啊。”
沈江姩看着郑澜,“你可以直接说吗,我不想和你聊天,咱俩没那么熟吧?”
“是这样,其实很简单,皇上近日酗酒,胃出血的厉害,又不吃药打理身体。您和皇太后娘娘只需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他安心养着身子,社稷的事交给他旭弟操心就是了,他一病秧子,说白了,能活...几年啊,而且他当皇上又有什么意思呢,又没人对他有期待。”
郑澜说着颇为无耻的笑笑,“他最听您的话了,只要您假意告诉他,您会陪在他身边,永远不离开,求他为了您家人放弃皇位,他那个情种是愿意的,他那样寂寞而孤单的人,你给他颗糖,他以为你对他掏心扒肺把命都给你呢。”
“酗酒,胃出血?”沈江姩听见这几字,禁不住心内揪起,不只是喝醉,从正月二十二到今日都在酗酒吗,他明明说会照顾好自己的。
同时,她为赵婉难看的吃相而感到愤怒,所有的一切成果是宋煜努力得来的,赵婷受太上皇托付照顾宋煜,也照顾的不尽心,一直偏心苛责宋煜,竟如此卸磨杀驴,在宋煜铺好路后,她毫不犹豫的便要动手逼宫,她亦憎恨郑澜描述宋煜时的语气和神态,好似宋煜是什么碍眼的路障,又记起那日庆功宴那样热闹,宋煜一人独自守城的画面来了。
沈江姩久久的想着酗酒、胃出血几字,“皇太后此时在何处?”
“皇太后已经在苦口婆心的劝皇上让贤,静养了啊。”郑澜说,“在御书房呢。一早就去了。”
“皇上是什么反应?”
“皇上起初看折子,后来不看了,坐在椅上,背对着皇太后,看着窗外,不知听进去没有,跟死了似的。”郑澜说,“所以,需要您出面啊。”
沈江姩想象着那个宋煜沉默不语画面,他那位坏蛋姨母又在欺负他了,他一再的忍耐,只是为了维系那单薄的亲情。
她想到宋煜不言不语的听着赵婷逼他让贤,又记起曾经赵婷拉走宋煜手边的核桃酥,以及庆功宴上赵婷安排秦钟刺杀宋煜,她心疼的快要碎掉了,升起浓浓的保护欲,她受不了有人欺负宋煜,她气的猛的吸气。
她突然就把什么船期凉州给忘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她止不住的两手作抖,“他就一句话没说吗?”
郑澜说,“他说了一句。”
沈江姩问,“他说什么。”
郑澜言道,他说:“今天正月二十九了吗,皇太后。”
沈江姩倏地眼睛红,半天没透过气来。
她决定,她要进宫,从御书房赶走那位喋喋不休欺负宋煜的不知足的坏女人。
“等我片刻,我交代下,跟你进宫。祝咱们合作愉快!”沈江姩冷笑道:“合作这事,你们找对人了,就交给我吧。”
“放心吧,只要皇上肯让贤,皇太后娘娘不会亏待你,还有你们沈家呢。”郑澜说。
沈江姩信她个鬼,一旦让贤,宋煜、和沈家都将全部完蛋。
沈江姩这时心里有事,一下那种愧疚抛到九霄云外,她满脑子都是宋煜背对着赵婷,赵婷在劝他退位,他忍着不出声的那个窒息的画面,她回到船舱和宋慕之说,“我得进宫一趟。”
“出什么事了?”
“赵婷用我爹的事,还有和我未婚生女儿的逼宋煜让出皇位。”沈江姩简单的说,“他不爱和亲人争执,我担心他,他心情一定极差。需要去看看。”
宋慕之立起身来,他记起皇兄将姩姩留给他给他医眼睛,不由对皇兄心生关切,“岂有此理,那女人未免太直接太愚蠢可恨了,这简直是明抢。兄长待她母子不薄,如何这般不知足,偏要往绝路上走!皇兄不出声,她真的以为她只手遮天了!”
“皇太后在御书房,宋煜不出声光听赵婷说,我得去立刻过去,我真的,我不能想象那个场景,我想我应该是快死了!”沈江姩说着往出走,走的急,脚一下绊在门槛,踉跄出去,膝盖往门口石椅子碰一下,疼得她低手揉膝盖。
宋慕之紧张的跟了二步,脚碰到凳子,险些摔倒,“姩姩,你...去见皇兄...,路上注意安全,戌时...”
“戌时开船,我知道的,你别一直提醒我。”沈江姩下意识语气不耐。
肃王倏地沉默,他说:“我是想说,戌时前回不来也不要太着急。注意安全。”
“不好意思我语气不好。”沈江姩很有些过意不去,"小满和春茗还有奶娘都和你在这里的。我不会不回来的...我会给你医眼睛的...我已经在配新的解药了...放心吧。”
说完人已经下了船坞,坐上郑澜的马车。
宋慕之茫然的低下头,他意识到,姩姩或许不会和他去凉州了,皇兄康健她倒还冷静些,皇兄稍微受些委屈,她根本坐不住,他抱着小满,对随侍吩咐道:“你们将爵爷的箱笼细软,收拾一下,她回来,就不用现收拾了。”
子元一怔,“二爷,您的眼睛怎么办...”
“习惯就好了。收拾吧。她回来,你们帮着她往船底下搬。”宋慕之说,“我熟悉一下这船舱吧,来回走走,她回来,你们都说我眼睛突然好了。不用大夫了。叫她走就是了。”
宋慕之说着,将小满递给春茗,他自己来回熟悉船舱,到处去摸东西,记住位置,反复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