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平咬了咬牙,左右看了一眼,周围的十余个他的亲随,全都暗自点头,显然,今天他的发言,也是有备而来,私下里,此人也是一直在军中串连,煽动军士们的不满情绪,尤其是今天他率队出去征粮,再次空手而归,部下们无不怨声载道,而他也是主动说要带大家向卢教主请命,还说那些箱子里装的其实都是锦衣玉食,只不过只供应给总坛剑士,而不会给他们这些后来加入的将士呢。当这些箱子给打开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包括林木平自己。
林木平说道:“卢教主说得有道理,现在我们人集中在一起,目标太大,又无粮草,这样是到不了广州的,与其这样相互拖累,不如大家领了钱财,先暂避一时,回头再在广州那里集结,我等既然效忠了神教,几年来又立了不少功劳,杀伤晋国的军士官吏甚多,断不会有回头路,卢教主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出卖你,若是实在无法回到岭南,我们也可以各回家乡,再以这些钱财去召集义军,起事声援,我林木平在此发誓,绝不会…………”
卢循笑着摆了摆手:“林坛主,你身为我教的坛主,位高权重,这些誓早就发过,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再发一遍,你说得很好,这个时候,大家四散而走,才可能得以保全,我率总坛剑士轻装急行,大家分了这些钱财珠宝,能买些粮食酒肉就买,但切切不可暴露了行踪,财也不可露富,更不可以轻易地在官军所到之处出没。只要回得家乡,就是保留了神教的火种,总有一天,会腾起冲天的火焰呢。”
林木平转头对身后的将士们说道:“大家都听到了吗,卢教主说得好,要我们回去以后,继续兴教起兵,这钱不是我们自己的,是神教的,我们个个是神教的坛主,香主,大师兄,一日入教,终身是教众,这点,切不可忘,若有叛教投敌的,天打五雷轰!”
有数百人都高声叫道:“绝不叛教,绝不叛教!”
卢循微微一笑:“好,现在想要离开的教友,就去登记一下,每个人入教后的功劳,全都记在军功账上,本来这钱,早就应该发给大家了,但我们当初约定过,只有打进建康,灭了晋朝,才是大功告成,论功行赏的时候,今天,这个行赏之事,不得不提前了,按历来所立的功,分等级领赏,今天因为是特殊情况,领赏之人,加功一等,现在就过去吧。”
林木平第一个走向了小案,一个文吏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屑的鄙夷,一闪而没,却是拿出了一本早已准备好的军功薄,查找起林木平的名字来。有了他带头,很快,队伍中就有六七十人先后走出,而随着出列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往往犹豫不绝的人,也在这出列之人的碰撞,拥护之下,半推半就地出去,最后,足有六七百人在这些小案前排起了长队,而唱功记赏的声音,也在各个小案之后响起,不绝于耳。
林木平第一个去论功,也是第一个走了出来,他大笑着拿着一张黄色的功劳条,准备走向这些装满金银珠宝的大箱,而阮次夫则站在了他的面前,平静地说道:“林师弟,就这么急着要走吗?”
林木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挥了挥手中的黄条子,说道:“是卢教主亲口答应,为了方便大家能回到广州,抛弃这些钱财之类的负担,所以让我们先行离开,分了这些财宝的,怎么,阮师兄连卢教主的命令,也要违背吗?”
阮次夫冷冷地说道:“我们这不是山贼的分赃散伙大会,而且你们就算自己走了,也应该考虑一下师尊和受伤的师兄弟们,伤兵战友才是最应该跟着一起离开的。”
林木平的眉头一皱:“若是带了伤兵道友同行,那别人岂不是一眼就看出是当过兵,入过教的?这不是自投罗网?”
阮次夫摇了摇头:“你们可以结伴而行,把他们藏在山林中,自己到城镇中买来吃食,这样相互扶持,不抛弃也不放弃,才是手足情深。而且,你们是便家换装而行,这身甲胄,还有兵器,带着只会害了你们,带着伤员,又拿了这么多的财宝,还怎么赶路呢?”
林木平心想也是,于是就在阮次夫的面前,脱起了盔甲,又把手中的刀剑给解了下来,还转头对着一边的伤员营中说道:“还能自己行走的兄弟,有哪位愿意与林某一起结伴离开的?”
很快,一个瘸了一条腿,驻着拐杖的军士就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之色,这个时候,有人肯带他,那是求之不得的事,让他兴奋地一蹦一跳地就奔向了林木平,而紧跟着,也有源源不断的,可以自己行走的伤员们,脱下了衣甲,走向了其他拿着钱财的军士们,很快,足有上千人的队伍,就一扶一跳的,走到了这些大箱子面前,林木平正要大笑,却突然发现,刚才还有数百人守着的大箱子,却已经周围是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林木平的目光猛地转身了将台之上,却只见卢循这会儿已经是满脸地杀手,那斩妖剑也已经抽了出来,指向了自己,大声道:“众弟子听令,林木平等人道心不坚,临阵脱逃,天师有令,速速斩杀,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的长剑重重挥下,数百枝长杆狼牙箭,从四面八方射出,总坛剑士们,早已经在阮次夫等人的带领下,围在了周边,举起了长箭,而站在他们箭头之前的,则是那些没有站出来领钱的普通军士,在这种时候,也只能举弓射击,一阵阵的箭雨飞过,这些脱光了衣甲的军士们,如同给大风吹倒的茅草,成片的倒下,林木平身中十余箭,仰天倒卧在了身后的铁箱之上,鲜血染红了箱中的金银,连翡翠的碧色,也淹没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