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她的语气,仿佛对罗翰很有信心一样,一点也不像是和罗翰、和陈啸有着心病的人。
陈啸的脸很快就黑了下来。
这个女人不愧是文正风的老婆,心思着实转得快,知道借着提起段向远的机会,间接地暗示罗翰,这点穴的事情,罗翰必须接,否则就辱没了段向远在中医界的威名,同时罗翰还不能马虎,也不能暗中做什么手脚,否则,不仅仅是丢罗翰和陈啸的脸,也是丢段向远的脸!
“艹!真是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鞘!”陈啸心里很是不爽。
文家老太太却是仍在犹豫:“可是,他是陈啸的死党,万一他……。”
别到时救人不成,反给了罗翰一个害人的机会。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女儿却一直是她心头之肉,这些年来,在陈家又过得着实憋屈,她又哪里放心得下?
“妈,您放心,”文正强的媳妇不等婆婆把话说完,就马上急急地打断了后者的迟疑:“就算罗董事长的心里,因为陈大公子的事,对正芬有什么意见,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刻下手,落人口舌。他们共进营销的经营口号是救人,不是害人。”
她倒是个明白人,好话歹话都说尽了。
而听她这么一说,还在犹豫的罗翰便暗中叹气。
看情形,自己不上不行了。不出手,难免落得个小肚鸡肠,珍惜名誉,却惘顾生命的话柄。
不仅要出手,而且还要做得漂亮!
否则,知道陈啸与文家恩怨的那些人难免会认为,他是因为陈啸的原因,对文正芬心怀怨恨。
别人误解他,他可以一笑了之,但他不希望死党得此骂名,更不希望师父一辈子的美誉因为他而毁。
“行,我试试,不过这事我以前没有做过,要先打个电话问问师父,确认一下!”罗翰深深地呼吸了一次,然后断然地应下。
人命关天,还是多向师父请教请教比较妥当。
罗翰这么一开口,不管是陈立柱,还是文家的二个媳妇,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接生的这位女大夫虽不认识罗翰,却知道,这种情况下,医院里能够把责任撇得越清,就对医院越有利。既然产妇的老公和老妈都把希望寄托在罗翰这个第三者的身上,她也就没有阻拦的必要。
她赶紧催促:“那你就快打,婴儿不能在子宫里憋得太久。”
段向远的电话马上就被拨通。也亏得这个时候是晚上吃饭的时间,段向远没有什么病人,比较方便。
罗翰沉声用最简要的话,短短数秒内,把情况介绍了一遍,然后直接说出自己所考虑的两个位于腰部的穴道,请求段向远的复核。
中医就是这一点好,不像西医,专攻一方面,对其他的就只懂得基本皮毛。中医是大而全,什么病症都懂,看内科的中医,你要他去看妇科,普通的病症,照样可以开方,只不过碰到某些疑难问题时,就要向那些对该领域研究得更加透彻的前辈们讨教。
所以段向远一听就明白了。思索了几秒之后,段向远立刻给出自己的意见:“没错,这两个穴道可取。”
罗翰顿时精神一振。不管怎么样,被自己的老师肯定,是一项很受鼓舞的事。
“不过,你还要再加一处,”段向远又话风一转。
再加一处?
罗翰疑惑地问:“还要再加哪一个?”
“你所取的这两个穴道,确实能让产妇动弹不得,哪怕是做了手术也不会改变这个情况,亦不会影响到腹部的供血。不过,你要考虑到产妇的感受。”
“她毕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没受过什么罪,被人这么强制姓地开膛破肚,那种痛苦如何能忍受?”
“所以,你要以三分式的手法,再点住她的后脑玉枕穴,让她处于压迫式的持续昏迷当中,大脑意识中自动地忽视那种痛感。我们医生,在治疗病人时,不仅仅要考虑到药到病除,还要考虑到病人自己的感受。”段向远意味深长地道。
罗翰心中顿时一凛。
刚才,他并不是没有想过玉枕这个穴道,但他心里,多少也存着点替陈啸泄泄愤,让文正芬痛苦痛苦的想法。
救了她的姓命和她腹中胎儿的姓命,难道就不允许他私下里报复一下?
不过现在,段向远或许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不轻不重地点了他一次。
不管他以前和文正芬的关系如何,此刻,他是充当着一个医生的角色,要救她,帮她,而不是折磨她!
“是,师父,我记下了!”罗翰有些讪讪地应道。
“好,你快进去吧,小心一点,当然,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响鼓不用重锤,所以段向远只是告诫一声就放缓了语调鼓励一下,然后挂断了电话。
此时,救人如救火,晚一秒都是耽误!
罗翰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情迅速平静下来,大脑清明,然后坦然地看向陈立柱:“陈伯伯,我已经和师父沟通过,知道怎么做了。现在,我马上可以进去。”
他已经想明白了,不管文正芬和陈啸的关系如何恶劣,此刻,他都会全力以赴地救人。
有什么私怨,等以后文正芬出了月子再说。
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欺负一个待产的孕妇,更不是一个男子汉所应当做的事!
女大夫这时已经把相关的免责协议递给陈立柱。见罗翰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眼神也多了些毅然和坚定,陈立柱心中一松,知道这一关,自己算是侥幸迈过,便迅速点头:“好!”在免责协议上签了名,然后拍拍罗翰的肩:“小罗,这回就真的麻烦你了。你放心,有什么事,伯伯给你担着!”
既然罗翰都肯放上对文正芬的成见,先来救人,那么,他这个当老公的,自然也会负起全部的责任!
陈啸在一旁又是感激又是惭愧:“阿翰……”。
陈啸很清楚,若非是因为自己,罗翰是断不会被牵扯到这件事里来的。
只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救人的机会,他却也说不出阻拦罗翰不出手的话。
文正芬,只是怀了身孕之后,对他的态度大变,但在他刚刚离开孤儿院回到父亲身边的那段时间,文正芬对他还是相当照顾的。
何况,这是两条目前还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的生命。
罗翰给陈啸一个安慰和放心的微笑,然后跟着女大夫进了产房。
望着那扇再度紧闭的门,文家人的目光各异,而陈立柱的心情,也再度高高地悬了起来。
不过,文家老太太和文正强的老婆所担心的,是罗翰是否真的能够全心全意地救助文正芬,会不会在过程中使用某些不为人知的报复手段,而陈立柱心里,因为对罗翰有信心,却已经在打算,曰后,该如何利用这件事来缓和妻子和陈啸之间的那份敌意。
或许,这是个转机?
………………见一个不相关的年轻男人走进产房,产床边的几个戴着口罩的女医生和麻醉师顿时面面相觑。
“怎么样?产妇家属签字了没?”负责的那个女医生最先反应过来,忙问。
引罗翰进来的那位女大夫立刻点头,扬扬手里的协议:“签了。”然后把罗翰进来的原因解释了一遍,再又向罗翰介绍:“这是我们医院妇产科的贺主任。”
点穴?
众皆愕然。
还好,虽然罗翰不认得这位贺主任,但这位贺主任却是共进营销“玉肤”的受惠者,认得罗翰,也大概听说过罗翰的为人,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而且“玉肤”的奇迹也是有目共堵,相比之下,这个点穴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何况,身为产妇丈夫的陈立柱还已经签了免责协议。
“行,我相信罗董事长不会用人命来开玩笑。小朱,小李,小徐,我们都让一让!”贺主任立刻用行动表明了支持。
罗翰感激地朝她笑笑,急步走近产床,看到了躺在产床上,脸色苍白无比,汗湿浃背、满脸痛苦的文正芬。
此刻的她,呼吸十分粗重,偶尔会有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上罩着白床单,两条腿光生生的,被产床上的两个架子高高地分开,本来挺秀丽的双眉已扭曲得不成形,脸上带有一种无望的悲哀。
感觉到有人走近,大脑已经因为痛楚而变得有些迷糊的文正芬以为是陈立柱进来了,忙可怜地睁开眼。
而当她认出面前的男人不是自己最想见的老公,却是一直都让她深深忌惮的罗翰时,那充满了绝望的眼睛里顿时变得失望无比。
罗翰瞬间读懂了文正芬的眼神。
是认为陈立柱抛弃了她,选择了留子去母,然后心怀内疚,不敢再看她最后一眼。
说起来,这个女人的婚姻生活确实挺悲哀。
虽然和陈立柱有过短暂温馨的夫妻生活,但是,陈立柱的心里,始终都藏着陈啸的生母,对文正芬的感情顶多是一种责任。尤其,是在从孤儿院里接回了陈啸之后,陈立柱的心里,更多的感情是投在陈啸这个和初恋女人的爱情结晶身上,对文正芬,不过是一种丈夫的尊重和义务。
而无法生下孩子,文正芬在以前的8年里,也着实过得小心翼翼,过得憋气。
这,或许也是她一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对陈啸的心态便大幅转变的原因之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