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祎、柴绍、傅端毅匆忙上船,与冯翊、伽蓝和李建成商量急赴东都一事。()
目前最不能确定的就是河内有多少杨玄感的同党,这些人又控制了多少城池和军队。此去东都五百余里,其中河内段路程就有四百余里,快马加鞭也要四五天shíjiān,假如途中遭到叛党的围攻,不但会延误赶赴东都的shíjiān,还有损兵折将甚至全军覆没之危。
唐祎拍着胸脯保证,他的官长也就是河内郡守肯定不是杨玄感的同党,因为这位郡守来自太原王氏。李建成也信誓旦旦地保证,河阳都尉独孤武都绝对可靠。独孤武都出自关陇独孤氏,是独孤信长子独孤罗的儿子,与当今皇帝是表兄弟。
另外唐祎和李建成等人都以非常肯定地口气告诉伽蓝,河内这块dìfāng实际上就是温城司马氏的天下,从郡县官吏到dìfāng军队、乡团首领,十之七八都是司马氏的宗族亲戚、门生故吏和附庸贵族。几百年来,不论那一个王朝若想在河内这块dìfāng站住脚,首先就必须赢得司马氏的支持;无论何等贵族出任河内军政官长,第一个拜访的必然是司马氏。以司马氏现今的处境,支持和参加杨玄感的叛乱kěnéng性微乎其微,但不排除冷眼旁观,任由杨玄感的同党混乱河内局势的kěnéng,所以若想确保河内的稳定,关键在于能否赢得司马氏的支持。
伽蓝就是出自司马氏,而司马氏的人就在临清关,其目的正是要迎接伽蓝的回归。
大家的意思都很明确,敦促伽蓝mǎshàng回归司马氏,赢得司马氏的全力支持。如此一来,伽蓝不仅在实力上大增,其身份地位也有了颠覆性改变,尤其在今日杨玄感围攻东都的危急形势下,温城司马氏与河内这块战略要地对洛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伽蓝到了东都,其所拥有的实力和份量必令东都“侧目”,如此方能赢得越王杨侗和东都留守府的重视,拿到更多权利,增加守住东都的胜算。
以伽蓝目前的身份地位,即便与李建成联手,即便东都还有信任他的老上司裴弘策,但最多也就是一个统率三百骑的禁军校尉,只有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份,却méiyǒu影响或参与决策的kěnéng,而能否影响或参与决策,不仅guānxì到东都镇戍的成败,更guānxì到自身从这场风暴中所获取的利益大小。伽蓝若想获取最大利益,最大功勋,那就必然要影响或参与决策,而这就需要实力,但仅靠裴世矩和薛世雄的亲信身份所获得的实力,距离目标实在是太远太远。
伽蓝终于míngbái了。此时此刻,不论是山东鸿儒刘炫,陇西豪门子弟李建成,还是温城司马氏,都需要把zìjǐ推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一个足以影响或参与东都镇戍决策的“高度”,唯有如此,才能把利益最大化,才能让各方都能从这场风暴中获得最大利益。
说白了,zìjǐ就是个“桥梁”,就是这些正在不遗余力地利用zìjǐ的几方势力与皇帝之间的“桥梁”,只待皇帝赢得了这场政治博弈的胜利,nàme几方势力就能成功瓜分“战利品”,而zìjǐ也因此搭上了“顺风船”,也能把zìjǐ的利益最大化了。
这是个多方共赢的策略,zìjǐ根本就méiyǒu拒绝的理由,实际上也méiyǒu拒绝的kěnéng。…,
唯一让伽蓝不安的是,司马氏凭shíme认定zìjǐ是司马氏的血脉?凭shíme要倾尽全力支持zìjǐ?这里面有何玄机?又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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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沟河畔,一座临时军帐里,薛德音满头大汗,不停地摇动着手上的蒲扇。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鹤发童颜、jīngshén矍铄、气度不凡的老者。这位老者来自温城,名叫司马同宪,开皇末期曾官至门下省通直散骑常侍(正四品),后因太子一案受累,罢黜归家。
司马同宪眼神犀利,始终盯着薛德音,而薛德音神情紧张,迟疑不语,蒲扇摇得速度越来越慢。
他yǐjīng预料到七娘到了洛阳后,必定要带着薛家老小避难于温城。虽然伽蓝承诺,沙门可保薛家安全,但风暴一旦失控,沙门根本无力抵御,远不如温城安全。七娘到了温城,必定要把伽蓝的事情告诉高老夫人,这yīdiǎn薛德音也预料到了,但他méiyǒu想到的是,西北沙门介入了,洛阳白马寺寺主明概上座把有关伽蓝身世的秘密告诉了七娘,并委托七娘把相关证据带到了温城。
伽蓝竟然真的是司马氏的血脉,是司马大郎之子,而且一直受庇与敦煌圣严寺。圣严寺寺主慧心和尚一直到圆寂之前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明概上座,其隐瞒这一秘密的理由源于天命。慧心和尚的师父曾是西北沙门的耆宿长老,擅长星象和术数,依照这位长老的遗命,慧心和尚在zìjǐ圆寂之前把这一秘密告诉了明概上座。当时西北沙门yǐjīng预料到风暴的爆发,长安的法琳和洛阳的明概意见相左,而慧心和尚所透漏的这一秘密并méiyǒu引起明概的关注,直到伽蓝在河北掀起“狂风暴雨”之后,明概才意识到这一秘密的重要性。
现在的问题是,伽蓝是不是zhīdàozìjǐ身世的秘密?他会不会接受这一事实?伽蓝到了河北遇到刘炫后,虽迫于形势的需要,并méiyǒu反对刘炫的“造势”,但他自始至终méiyǒu承认zìjǐ出自司马氏。
伽蓝的经历远非普通人可比,他对世事的认识和理解也迥异于常人。从他的立场来说,他未必追求“王侯将相”,他或许更愿意做一个西北戍卒,而一旦承认了zìjǐ的身份,接受了“司马”这个姓氏,他得到的东西未必比付出的多,因为他必然要承担卫护甚至是重振“司马氏”的重任,他将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他的敌人将以倍数增加,他的未来有不堪承受之重。
就目前形势来说,伽蓝的姓氏一旦得到证实和确认,他就成了众矢之的,接下来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政治利益如何博弈问题。他变成了山东贵族集团的一员,他先前所具备的所有优势荡然无存,他变成了一个阴谋者,必然会失去皇帝的信任。虽然表面上看,假如击败了杨玄感,赢得了这场博弈,是各方共赢之局,但实际上损失最大的是伽蓝,他kěnéng直接被皇帝赶回西北,赶回突伦川。
“以某对伽蓝的了解,伽蓝恐怕不会……”薛德音看到司马同宪的眼神更为凌厉,当即改口道,“最起码,近期内,恐怕不会承认。”
“此事yǐjīng传开,他拒不承认,便是不孝。”
不孝这个罪名太大了,足以毁去一个人的全部。
薛德音连连摇手,示意司马同宪不要咄咄逼人,有话慢慢说,“老夫人的意思呢?”…,
“老夫人叫某来,其用意你还不知?”
薛德音暗自叹息。
司马同宪的祖父叫司马纂,是司马子如的哥哥,司马消难的大伯。司马子如这一支因为司马消难的原因,虽声名显赫,却整体受到打击,所以在整个开皇年间,支撑温城司马氏的是司马纂这一支,主要是司马同宪兄弟,比如他的大哥司马同游,在高齐武平末年是黄门侍郎,在帝国开皇中期曾出任民部侍郎。
老夫人请家族中德高望重的司马同宪出面,很明显就是要确保伽蓝回归。就算你不承认zìjǐ的姓氏,但迫于长辈、长者的重压,你也得踏进司马氏的大门。不过老夫人也留下了回旋余地,bìjìng司马同宪是家族中的另外一支,假如事情出现了意外,也不至于不可收拾。
“某有个疑问,这么多年来,为shíme不派人去西北访寻?”
“怎么寻?塞外nàme大,你说从何下手?”司马同宪叹了口气,“再说,这些年来,司马氏饱受打压,老夫人和某等穷于应付,连喘口气的功夫都méiyǒu,哪有余力去塞外寻人?”
“慧心和尚不说,裴世矩和薛世雄也不说,到底是shíme原因?”薛德音问道,“当真如明概上座所说,是长老遗命?”
司马同宪用力一挥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伽蓝现在赢得了皇帝的信任,这才是至关重要的yīdiǎn。”
“正因为如此,认祖一事才务须慎重。”薛德音劝道,“一个不慎,二十年的努力便会化作乌有。”
司马同宪迟疑良久,问道,“你的意思是,皇帝不zhīdào伽蓝的姓氏?”
“完全有kěnéng。”薛德音说道,“司马氏终究是山东人,司马氏还卷进了废太子一案,在变革上司马氏也是持保守立场。试想一下,假如皇帝zhīdào了伽蓝的姓氏,还会予其以信任,授其以大权吗?”
司马同宪想了一下,摇摇头,“今司马德戡以武贲郎将领骁果第一军统帅,深得皇帝器重,这又作何解释?”
薛德音无奈暗叹,他zhīdàozìjǐ劝不了司马同宪。在巨大的可期待的利益面前,司马氏*膨胀,根本不会去考虑伽蓝个人的利益得失,而伽蓝心思慎密,心机深沉,绝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把zìjǐ放在“风口浪尖”上,所以一场冲突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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