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是安庆绪与张涵若成婚之日。
辰时未至,别苑内已紧张忙碌起来。沈珍珠虽在后院也听得见前苑奴仆侍婢走动、摆放桌椅等等诸种声音,器乐演奏之音不绝于耳,当真是热闹非凡。后院沈珍珠处本有八名兵卫,临时又被抽调出四人到前院帮忙,沈珍珠见之暗暗欣喜,忙将安庆绪所治丸药揣入怀中,只等木围接应时只身而逃便可。
眼瞅室内漏壶,好不容易挨到巳时,犹觉今日时间过得太缓慢,何以迟迟不至午时。听见外面动静无任何异常,便知张涵若并无反常之举,婚事按部就班进行之中,又不禁暗自替张涵若惋惜。
忽听门帘响动,一抹红霞掠入室来,满室生辉,光彩炫目――竟是张涵若,一袭大红嫁衣,锦绣灿烂,鲜明艳丽,映衬得那张脸儿更是美丽不可方物;髻已经高束,只未戴珠冠而已。
沈珍珠诧异起身:“涵若,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怎么到这里来?”
张涵若盈盈笑道:“正因我要出阁,怕有一段时间不能见到姐姐,故特来向姐姐辞行。姐姐放心,我已嘱咐侍卫保你安全,我父兄另有居所,也不会来叨扰你,姐姐只管安心养病。”
沈珍珠见她莺声笑语,竟而全是新嫁娘的喜悦,全无前几日的愤懑不甘,颇为惊异。只觉她若要回心转意,也不该如此简单,只怕她笑容之下,做出惊天动地之事来,心中十分不安。
张涵若却回身在几案上慢慢倒了两盏茶,一盏递与沈珍珠,自己拿了另一盏,说道:“姐姐身体不适,涵若以茶代酒,与姐姐辞行。”说毕一饮而尽,沈珍珠只得也喝了,并说道:“吉时快至,妹妹还是快回闺房装扮,以免误了时辰。”
张涵若答应一声,却并没有走,眼光瞅着地面,似有话要说,又不抬头与沈珍珠对视,那神情瞬时已变得极为复杂。
沈珍珠瞧在眼中,张口欲再唤声“涵若”,忽觉舌头麻,简简单单两个字已到喉间,竟然不出声来。她大惊失声,直视张涵若,“你,你”心中狂叫这两个字,舌头愈加僵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顿时心内一片清明,知道茶水中被张涵若下了药。
张涵若面现愧疚之色,上前扶沈珍珠往软塌坐,沈珍珠气急之下,抬手狠力推她,眼瞅攘上她的衣裳,掌中却是软绵绵,竟不如替她挠痒,毫无力道,不得动她半分。沈珍珠这才觉自己此时虽能抬手动脚,但四肢酥软,只能任人摆布。不知这张涵若给她下的什么药,竟能起到如此功效。
头中晕眩恍惚之感愈来愈烈,只见张涵若“扑”的声,直直跪至沈珍珠面前,嗑了个头,眼中莹莹有泪:“涵若对不住姐姐。但涵若别无他法,当日我与安庆绪定下约定,我保姐姐平安,他设法取消婚事,但他背信食言,涵若只好请姐姐代嫁于他。姐姐一直是他心中所爱,唯有姐姐代嫁,待大礼既成,就算觉新娘并非我,他求仁得仁,只会更加欣喜,必可求得陛下不迁怒我张氏。现时全天下都以为沈妃娘娘已死,姐姐安心嫁给他,以晋王妃全新身份生活,安庆绪定会百般呵护于你。姐姐所中之迷药,十二个时辰内必解,对身体无损,不必担心。”
沈珍珠此时心中尚明白清醒,只恨恨瞧着她,急悔交加,万不料今日得此结果。
张涵若不敢与她对视,又嗑个头,起身击掌三下,几名喜娘打扮的捧着珠冠、大红盖头等嫁娶之物入内。
张涵若脱下大红嫁衣,露出内里一身湖蓝色精干短装。几名喜娘手脚利索,三下五除二的为沈珍珠换上嫁衣,挽好髻,戴以珠冠。沈珍珠头脑更加恍惚迷离,似是所遭一切与自己毫不相干,迷迷糊糊任她们为所欲为。她与张涵若身形高矮本就相近,这身嫁衣穿至其身,竟是十分合体。
张涵若厉声吩咐几名喜娘道:“余下之事,你等便按我前日所教处置。”
喜娘均喏喏应是,对张涵若探很有几分害怕恐惧,张涵若点头道:“好,若是拜堂前出任何差错,你们性命难保,可知道了?”
喜娘均齐声应是,一名年纪较大的上前便将大红盖头覆在沈珍珠头上,另一名也忙上前,二人一左一右,强自扶起沈珍珠往室外走。沈珍珠身不由已,明知她们是扶自己去张涵若的闺阁,等候娶亲之花轿上门,也只能亦步亦趋向前走去。院外众人都是看着张涵若穿嫁衣入内的,此时见新嫁娘盛装盖头出来,直以为沈珍珠便是张涵若,不疑有诈。
进得张涵若闺阁,那些喜娘自扶沈珍珠坐于床塌上,在旁人看来,新嫁娘已准备妥当,羞涩等候花轿。
“我看看张姐姐今日漂亮不”薛鸿现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沈珍珠的大红盖头微微一动,薛鸿现正要揭开盖头,喜娘在旁断声呼道:“薛小姐,千万不能”
薛鸿现指盖头的手停滞,俏脸带着不解,偏头问喜娘:“为什么?”
喜娘哎呀呀的一笑,将薛鸿现的手拉开,笑道:“新嫁娘的红盖头,必须得新郎官来揭,薛小姐若是掀了,最不吉利”薛鸿现一吐舌头,又道:“张姐姐和我说说话总行,张姐姐你怎么一声不响的坐着,不理鸿现?”
喜娘忙道:“新嫁娘累了,薛小姐别惊扰她。薛小姐今日是伴娘,也须好好打扮一番。”
薛鸿现笑逐颜开:“我也要打扮吗?”见喜娘认真点头,叫道:“好,好,好,快帮我打扮漂亮一些。”
喜娘道:“薛小姐人生得好,怎么打扮都美。”随即支开薛鸿现去旁边室中打扮。